第7章 何為煉神
青衣人看著他,似笑非笑:「我叫蘇澈,他們於你,與學步嬰兒有何不同?閣下既已煉神,也算初窺天地之道,為何行此下作之事?」
眾人大驚,即使是葉靈兒姐弟,也露出震驚之色,這便是煉神虛仙?
葉家當代家主葉錦行,出身寒門,然而自登科入仕后平步青雲,屢獲聖眷,三十年下來已經官至大周右相,位極人臣,門生故吏遍及天下,現下葉錦行當政,朝堂之上,江湖之遠,誰也不敢小窺。
然而畢竟時間尚短,葉相起於寒微,較之那些百年豪門望族少了世家底蘊,尤其是在家族力量上,更是比其他門閥差了太多。若非如此,今日這局面根本不會出現。
葉念自問身手不差,在尋常武者中已可算是一流,但是他很清楚,自己此生也就止步於此。然而就算是武道宗師,也遠遠不是人間力量的極限。在武者之上,更有諸多神妙高遠的境界,方才從青衣人口中說出的煉神,即是那個他此生無望的境界。
平素所謂的江湖高手,不過就是尋常武者,而這一類人,都被統稱為聚氣,顧名思義,就是煉精化氣,以丹田聚內力,謂之氣海,其高低強弱大致以丹田氣海所積的內力深淺而區分,配合各門各派的身形招式,就是這個境界的全部,葉念自己,金不換也罷,都是這個境界里的好手。
而煉神,則是更高一層的境界,武者的氣海經脈擴到極致,又有悟性和大機緣,感應到天地靈氣的存在,引靈元之氣入體,借力在腦海里打開意識之海,又稱之為泥丸宮,即所謂開神識,是人邁出認清「真我」的第一步,真正開始觸碰「內在」。
而邁出這一步很難,千百聚氣武者里也不一定有一個能破入煉神,因為進入這個境界,就已經開始觸摸到這個世界的本源,所以,這個境界也被視為凡人和仙神之間最大的阻礙,跨不過去,終歸是凡夫俗子,百年之後一杯黃土,而一旦跨過去,便能看到那一線曙光,長生從此不再只是傳說。
世間萬物皆由金木水火土五行衍生,因此天地間的靈氣也分為五行,人自身也分屬五行,有人體魄屬金,有人體魄屬木,破入煉神后,所能吸納應用的,便是和自己同屬的靈氣,如果想強納其他屬性的靈氣為己所用,便會與自身體魄衝突,輕則損傷識海靈台,重則經脈盡斷,修為全廢。
然而世間總有一些人,會成為天道眷顧的幸運兒,他們天生就具備兩種甚至五行畢集,這樣的人就可以吸納不止一種天地靈氣,通過五行靈氣間的相生相剋,演化出遠超一種靈氣的力量,成就不可限量。然而,這樣的人想要付出的努力和心血,卻也遠超尋常修者。
幸運是天道的賞賜,但是能得到它垂青的,畢竟寥寥無幾。
天道酬勤,永遠都值得肯定。
聚氣境的頂尖高手,還是「人」的範疇,而人力有窮盡,其力量之強,若比作堰塘,而煉神境可以以識海吸納匯聚天地靈氣,為己所用,其力量相對聚氣,就已雄厚如江海。那已經不是一個層級的力量。
到了煉神境,就可以習練術法,雖然神識初開,所能吸納應用的靈氣不過寥寥,然而天地靈氣何等磅礴,取其一瓢飲之,相對個人來說,已經是地覆天翻。
在尋常人眼中,他們已經可以做到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遠遠超過了「人」力之極,術法練到極致,便是三千大道,便是天地法則,幾乎沒有盡頭,修到高深處,驚神駭鬼根本不在話下,所以,可以習練法術的煉神境又被稱之為虛仙境,虛者,影也,並非實質,然而卻是真實所幻。
畢竟還不是真實的仙人,所以用「虛」字以示區別,然而已經初具「仙」蘊。
葉靈兒眼中卻是越來越亮,在酒館里,雖是無心,這蘇澈身上的氣息便讓她心裡平靜不少,所以才在離開時回頭,下意識想要留住那種感覺。現下看到他竟然成為了己方的救星,心中真是乍悲還喜,無以言表。
陰逐流上前,前去查探金不換和金氏兄弟的傷情,此時也無人再來阻止他。
他對蘇澈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不過在心中再三權衡這兩人方才過手的細節,他發現,如果自己的境界恢復,那麼對上灰衣人,自己應該有幾分把握,可是那青衣人,卻讓他根本看不清楚,頓時心中凜然。
執鞭和使劍的黑衣人慢慢走了過來,就連那個先前被蘇澈一指點倒的黑衣人也掙扎著起身,三人默默靠了過來,聚攏在灰衣人身後,顯然這人是他們的首領。
灰衣人聞言,似是終於確定了心中疑惑,在蘇澈現身出手后,眾人神色他都收於眼底,喜悅震驚解脫都有,就是沒有平靜,顯然在場人並不認識此人,但是以他對葉家的了解,葉家不應該有聚氣以上的力量出現,莫非那位將要歸天的老爺子仍有後手?
他的臉色恢復如常,蘇澈?這個名字好生陌生,完全不曾聽說,想來也是一屆散修吧,能走到今日,他的消息不可謂不靈通,所有能夠威脅到自己的存在,他都會有所了解,至於此人,並不在任何一類里。不過能突破聚氣,此人也算是難得,雖然自己方才失了先手,他並不認為此人強於自己,因為方才他猝不及防,蘇澈不過攻了一個出其不意。
灰衣人不過略一躊躇,旋即心中傲然,就算這人是葉老爺子的后著又如何?至不濟,一併殺了就是,想通此節,他眼中精芒暴漲:「你既不是尋常武者,那我們也算同道,既然明白連我道中人都已牽涉進來,你又何必阻我?道友修為不易,螳臂當車,殊為不智啊。」
他雖不怕這蘇澈,卻也沒有十足把握能斬殺此人,因此這番話里懷柔和威脅並舉,自認已經給足了對方面子。
蘇澈環視他身後三人,嘆息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若連這一點都無法體會,以後的路,怎麼走下去呢?」
灰衣人聞言,臉色大變。
他叫任予奪,本是昆崙山下一個部落里的孤兒,偶然被山上的道人看中,帶回宗門,由於自小孤苦無依,飽受欺凌,有此機遇,他便日夜發奮苦修,很快就成了年輕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聚氣同境近乎無敵,然而隨著時間過去,當初那些資質不如他的,一個個都開始破入煉神,他卻依然止步不前,始終看不到破境的任何希望,於是他的性子變的越發乖張孤僻,睚眥必報。
數次,他奉師門之命下山遊歷,尋覓破境契機,然而在遊歷途中,他與人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且從不容情,同門師兄弟漸行漸遠,到後來,就連一直待他如己出的師尊,也開始對他連連嘆息,多次規勸無效后,也逐漸疏離他,他卻認為這是因為大家都在嘲笑他,瞧不起他,在師尊面前中傷於他,致使自己失去師尊眷顧,由此對一眾師兄弟越發懷恨,某次又與同門口角,他怒從心起拔劍相向,卻是觸犯了同門不得相殘的大戒。本應廢除修為,然而師尊憐他修行不易,只是暫時將他囚禁,前往戒律堂為他求情。他卻焦躁不安,斷定師尊已棄他而去,自己此次必然無幸,他從來不是坐以待斃之人,當機立斷,襲殺了看守自己的同門師弟下山,就此反出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