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唇齒

第3章 唇齒

趙括回府後,趙國客卿虞信、龐煖早在府上恭候。虞信、龐煖是其好友。虞信善謀政,龐煖善謀兵。

龐煖說道:「大王召你去謀兵事?還是借兵?或是借馬?或是借糧?」

趙括說道:「我已應允大王為將,替回廉頗。我久居北地,本不宜參南邊之事,但趙國也呈覆巢之勢,唇亡齒寒,趙國若亡,趙北亦不可存。」

趙括就說了見趙王獻三策之事。

龐煖說道:「昔日你父親與我皆曾隨武靈王偵察親往,也說此策過於險奇,成則秦滅,敗則趙滅。」

趙括說道:「天下之勢巳明,秦欲東進,屢進失利,皆因上黨所阻,天下之脊,秦若得之,則虎視天下,廉頗守三年,損兵折將,現依託東嶺堅守。」

龐煖說道:「廉頗雖性烈,但五旬之年,謀兵沉穩,從軍二十餘年,雖是威后之弟,乃軍中磨礪而出,先前據守上黨撤退至丹河東岸,秦將王齕又兵多將強,非戰之過,今退守東嶺,以一橫嶺四縱山呈犄角守勢,保長平關、故關安全,本是堅守良策。奈何趙王欲攻。」

虞信說道:「長平之戰已近三年,糧乏兵疲,加之廉頗治兵粗獷,逃軍漸多,坊傳風言必敗,致民心失穩。

大王年少不能決,召重臣計議,趙勝欲求外援。趙豹欲與秦議和。藺相如欲堅守以拖待變。田單、樂毅皆欲速戰。眾臣皆附言或戰或其中利害,並無顯論主張。

大王今年多次令廉頗反攻,以廉頗意,反攻是羊入虎口,十日前,竟然鞭王使鄭餚,仍言:'守有餘,攻不利',大王震怒。」

龐煖說道:「廉頗是趙王親舅[威后之弟],素來驕橫。」

趙括說道:「趙王巳無糧可供軍用,事急,故召我入宮議兵事。大王仍想以戰議和,樓緩仍在秦周旋。」

虞信說道:「我素知樓緩!秦強趙弱,趙欲和,秦欲戰。若和則其必歸趙邀功求賞,若戰其必滯秦獻策謀趙。其滯秦不歸,趙必不得與秦和,必戰!

苦持三年,秦亦如趙一般兵疲糧緊,趙求避戰,秦求速戰,今趙王召你,因近日來邯鄲坊間風傳秦軍藐視廉頗,畏你如虎,樓緩知你主攻,此必是樓緩媚秦之策。」

龐煖說道:「秦亦有白起善攻!」

虞信說道:「趙王仍戰、和兩備,以和為要,以戰促和罷了。」

龐煖說道:「將有鬥志,王無戰心,則戰場無援,孤勇難撐。」

趙括說道:「無妨,我自有不敗之策。」

趙括留善後之策予龐煖,若戰不利則以邯鄲為餌,又使李談備守城器械,定'群狼食虎'之策。

眾人又議了一些雜事,趙括讓人備宴,宴間,眾生談笑風聲。

趙母知趙王丹欲使趙括為將代廉頗,急急去見趙王丹,知子莫如母,長子趙括智多膽大輕狂,次子趙牧忠厚憨實,戰場兇險,官場更險,趙或勝或敗,趙北亦失人口馬匹,積怨於趙北胡混[趙北多為華胡後裔],則馬服一系必失治趙北,此趙王丹一石二鳥之策。

趙王丹令趙勝依趙括計總攬備戰之事,在王案上批閱要疏,他讓近臣鄭餚把有關長平的上疏放在王案左側,一會就堆成了小山,他連看了十多個竹簡,都是各地郡守、縣令、將、尉要求撤換廉頗,任命趙括為主將的。

趙王丹知道,郡、縣收不上來糧,自然薦主攻速戰的趙括為將。而將、尉多是趙國公族,自然向著趙括。

趙王丹也知道,自母親威後去世后,舅舅廉頗在軍中、朝中都沒人搭理了,趙王丹自己也懶得搭理他,廉頗本事不小,牌氣太大。競然鞭打自己派去催戰的近臣鄭餚!

鄭餚還在往桌上堆竹簡,他瞅著趙王丹正高興,就說道:「大王,藺相如大人有急諫上奏。」

趙王丹說道:「藺卿上諫一定說勿用趙括為將,續用廉頗堅守,以待時變。」

鄭餚打開竹簡看后,說道:「正如大王所料。」

趙王丹接過鄭餚手中的竹簡,看了一眼,說道:「備車駕,寡人要去看藺卿。」

藺相如躺在塌上,思忖著政事,如今的趙國,先經趙武靈王胡服騎射,又經趙惠文王勵精圖治,國勢漸隆,今王趙王丹天資聰明,又經其母趙威后多年輔政指教,是個賢明之主,只是年少氣盛,急於成事,今趙國人才濟濟,趙勝、趙豹、趙禹、田單、樂毅、龐煖、趙括、廉頗、樂乘、樓緩、虞信、樓緩、樓昌、蘇代、鄭朱等皆是世之大材,只可惜自己因病不能理事。

藺相如正在嗟嘆之時,門客來報說趙王丹巳到府看望,他欲起身,家僮說道:「大王讓客卿大人卧床候駕。」

趙王丹見了藺相如,說道:「藺卿感覺身體好些了么?」

藺相如以手作揖,說道:「大王屈尊時來親視,臣失禮,正值國家多事之秋,相如病體拖累不能在駕前效勞,臣有罪。」

趙王丹笑道:「藺卿多慮了,寡人今一來探視,二來即問策。」

藺相如見趙王丹輕鬆灑笑,心知其已召見了趙括,說道:「趙括言兵,天下莫能當。其言過其實,不堪大用,其盛名之下,難掩其瑕,其性輕浮,其謀奇多正少,治兵苛法,只可用為謀策,切不可為軍中主將,廉頗穩重,善守,可續用之。」

趙王丹說道:「眾卿皆言廉頗善守,其兩年先失馮亭上黨新獻十七城,后又敗數陣,損三萬餘眾,防線從西嶺龜縮於東嶺,今又治軍乏術,逃兵日多。

廉頗是寡人之大將,又是寡人親舅,其性剛烈,寡人數度令其進兵反攻,其總言守利攻害,我日前令鄭餚持節前去督戰,竟被其鞭撻而回。」

藺相如嘆道:「廉頗之忠,為大王計利害,大王勿疑。」

趙王丹說道:「或許在舅舅廉頗眼裡,寡人還是那個騎在他肩上玩耍的不懂事孩子,我又怎會怪他。

趙乃四戰之地,今不得和,亦不得援,勝則群戰諸國,敗則諸國援之。如今,唯令趙括替廉頗回,方解此困局,不致崩潰。」

藺相如聽趙王丹如此說,必是趙括之言,嘆道:「趙括之謀,天下莫能當,相如亦不能辯。大王既已定策,臣祈願趙括得勝,大王安心。」

趙王丹說道:「趙括言若不勝,亦不會敗。」

藺相如只是嗟嘆,趙王丹安慰其寬心休養后返回宮內,恰逢趙母候召求見。

趙母說道:「今大王欲用趙括,臣不得不據實以告,其隨父于軍中,多獻良謀,但其父曾言其輕言兵事,猶如兒戲,用策奇詭,又貪功斂財,奢華取用,終有覆軍之災,望大王明察,罷用趙括。」

趙王丹說道:「趙括良謀,世所罕見,寡人用之,不疑。」

趙母說道:「若大王心意已決,臣求大王諾:趙括軍敗,不奪世爵,不罪家屬。」

趙王丹折箭為誓,說道:「寡人允諾,馬服世系永鎮趙北,寡人及后王永不改北制。」

趙母拜恩離去,心中稍安。

趙王丹召來鄭朱,說道:「樓緩在秦人孤禮輕,不能與秦議和,你於十日後持節入秦,此番入秦,組千人使團,多置車馬攜重禮,行大道大張聲勢,必言和必成,使天下皆知。」

鄭朱說道:「此前重臣廷議時,虞信曾言:議和宜秘使,一不傷我軍士氣,二不絕諸國之援助。」

趙王丹說道:「寡人見趙括,如撥雲霧見青天,疑散心靜,無妨。」

鄭朱走後,趙王丹逐一召見諸眾臣,長平之戰既不可免,他要把戲做足,他決定明日宴請秦質於趙的秦公子異人,兼為入秦求和使團餞行,令諸重臣皆出席,以示隆重,示好於秦。

趙王丹想以戰促和、以利促和結束這頹勢。

農業六月初七

邯鄲,趙王宮。

天公作美,一掃烏蒙灰色,碧天白雲,溫暖的陽光灑滿了趙王殿,殿上鼓樂絲聲,舞女綵衣,美食重臣,杯來盞往,趙王丹設宴請秦公子異人並為鄭朱的入秦使團餞行,同來赴宴的還有出使韓、魏、燕、齊、楚的五個正使。

異人自入趙為質以來,除在自己府內尚有威嚴,其他地方可謂受近白眼,冷漠相對。異人倒也習慣,在秦國時雖貴為王孫,但祖父秦王稷強勢,父親安國君趙柱雖為太子卻無政事可做,也就納妾為事,開枝散葉,二十餘個兒子,異人又是夏夫人庶出公子,與在趙國一般狀況。直到一年前結識衛國巨賈呂不偉。

西周巨賈白氏、衛國鉅賈呂氏、邯鄲鉅賈卓氏與北地夏后氏都是姻親,此時呂不偉相助異人,正在謀划好事,呂不偉有錢財,異人有前途,合作共謀秦王之位。呂不偉不但出錢,還出女人,先把情人夏眉說動,嫁給異人,夏眉也想母儀天下,享受富貴奢華。夏眉人媚貌美,擅跳胡舞,異人見了根本把持不住。夏眉雖然嫁了異人,還是與呂不偉藕斷絲連。

追夢三人行!

夢想總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趙母,異人妻子夏眉、趙括續妻夏睫、趙母夏不歸皆是同宗,皆為北胡王夏后氏後裔。

異人今天赴宴,坐在趙王丹右側,令他受寵若驚,趙國重臣又頻頻向他敬酒示好,不一會他就覺得自己快醉昏了,趕緊舉杯走向鄭朱,說道:「鄭大人,我有秘友呂不偉,今欲入秦行商,可否行個方便與大人同行?」

鄭朱說道:「可以。」

異人辦完了正事,開懷暢飲。

趙豹看不明白狀況,一邊應著,一邊看宴上賓客個個開懷暢飲,他想莫非是滯秦未歸的樓緩送回來了秦願議和的好消息。

邯鄲王殿一片歌舞昇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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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平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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