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喂,我知道藝術家都比較不修邊幅,不過你好歹頭髮也去修一下,不然我會以為你想改行當街頭藝人。」小羅這麼對他說時,高以翔才猛然想起,是該去剪一下頭髮了。

然後他發了三分鐘的呆,思考要去哪裡剪。

以前他的頭髮都是湘湘在修,八百年沒上理髮院了。

他接受小羅的建議,去那家頗負盛名一連收費都盛名得很驚人的美髮院,剪完頭髮后,又發了三分鐘的呆。

「不好看嗎?」設計師分析他的表情,戰戰兢兢地問。不是不好看,只是和湘湘剪的不大一樣,覺得…心裡怪怪的。剪完頭髮,他坐上公交車,下車時才發現自己習慣性地又回到舊居。

啊,真是傷腦筋,住了那麼多年,對這棟房子真的有感情了。

因為離市區遠,空氣清新又幽靜,很適合湘湘居家安謐的性情,所以小小的交通不便就變得不是那麼在意了。

他循著小路走來,門口堆滿一地的雜物,看來是要出清丟棄的。散落在大紙箱外的,他認出那是第一次離開,回來時送她的陶制風鈴,還有那個慢舞中的新郎新娘八音盒,她常常趴在桌上聆聽……幸福御守,刻著一對海豚的水晶擺飾,愛爾蘭風情的竹編收納盒,用來放他寫給她的每一封信……她連這些都沒有帶走。

是了,小羅說她那裡的空間很小,應該放不下。

胸口有種怪異的感覺縈繞,酸酸的,有些悶疼。

房東太太又拎了一大袋東西出來,是她用過的物品,幾件不常穿的衣服、梳子、書籍、筆記本、桌巾……他莫名地不悅。不知哪來的衝動,他脫口而出。「房子要賣是嗎?那我買下來。」

「咦?」房東太太頗意外。

他這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麼,卻一點也不后。晦,堅定地重複一次。「她喜歡這個房子,我買下它。

屋裡海樣擺設,都請不要移動。」他不喜歡別人碰她的東西。

住了那麼久,要搬離這裡,湘湘一定比他更捨不得。屋裡的每一個角落,都是她思布置的,對她而言,這已經是她的家了,看到它們被丟棄,他胸口泛著陌生的疼痛。

花了點時間,與房東太太談好買賣事宜,將房子過戶后,他將所有的東西都歸回原處,包括她用過的杯子、親手做的拼布桌巾、浴室里的大浴巾,在客廳看書時會枕靠的抱枕、放在床頭的雜誌食譜。

環顧室內,還是空空的。於是他又搬回來住,將他原本的物品擺放回去。全都按她收納的方式復原。

好像……還是少了什麼。

隔天,他去買了一模一樣的魚缸,兩隻同種類、體積大小一樣的金魚放回去。再大街小巷地穿梭,終於找到一盆和她種的品種相似的梔子花,擺在空下來的窗檯前。

一切都對了,就剩下她搬走的那些,還有……她……那一天,他坐在客廳里,發了一下午的呆。

然後,他想起好多年前的某一天,他們一起玩拼圖,那時她說了什麼……對了,她說,房間太空洞,想在那片粉白的牆上擺一整面的拼圖,不曉得上萬片的拼圖拼起來會是怎樣?

你瘋了,會拼到死一他這麼回答。

但她還是說,等他的足跡游遍世界,記得給她一張最美麗的經典作品,她要將它做成超大拼圖,每天欣賞。最美麗的風景嗎?他開始翻箱倒櫃,將歷年來拍過的作品翻出來。

足足有十來箱,她都收藏得很仔細,放在衣櫃下層,還分門別類。

東看西看、翻了一個晚上,他看見一張相片。

怎麼樣也找不到任何一張,比它更美麗、經典了,於是他決定用那張照片。

他找了幾家相館,但是工程太浩大,沒有一家能辦到,子是他又打電話給小羅,運用關係聯絡找到一家過去合作過的拼圖製作工廠,願意替他完成。

接下來的時間,他沒日沒夜、像著了魔似地狂拼那幅拼圖,花了超過一個月的時間才將它拼完。

然後,他躺在床上,失神又著迷地看著那片他獨力完成的拼圖牆。

真的……很美。

湘湘,你想要的,我都替你完成了。還有呢?

她還想要什麼?他認真思考。

如果徐靖軒肯陪她住進來,那就應該都不缺了吧!剩下的,那個男人會給她。

接下來,不能留下一絲他存在的痕迹。

他找出紙箱,打開衣櫃,開始收拾自己的物品,他不小心撞翻上層的收納盒,成堆的照片如雪片飛落。照片裡頭全是他,沒有任何一張例外。

他一一拾起。他記得從前教她攝影時,她拍的每一張照片都放在這裡。

學攝影,是為了將那些讓自己感動、震撼的影像留下來,將剎那的美麗化成永恆。

當時,他是這麼告訴她的。

撼動心房的美麗……十年以來,她眼裡最值得留住的美麗影像將相片放回原處,旁邊還有一個收納盒,他以前沒有看過,便順**開盒子。

《寶貝共存的300天》?《如何做胎教》?嬰兒海報?古典音樂cd?這一切,只會聯想到一個方向!她……曾經懷孕過?

曾經懷孕過?高以翔震驚地倒吸一口氣,心在顫抖,虛弱的雙手幾乎抽不出壓在下頭的診斷證明單。名字是她沒錯,日期是四個月前。

以日期推斷,大約是他出國前的兩個禮拜,他記得有幾回做得很熱烈,如果過程中有什麼意外,會懷孕也不是不可能。

那後來呢?再見面時,她纖瘦的體態不像是懷孕的樣子,孩子怎麼了?以她的個性,那麼重視家人,要真意外有了小孩,是絕不會不要的。

生了場小病……他想起她是這麼說的。孩子沒保住嗎?才會看起來那麼憔悴,整個人瘦了!大圈,這就是她口中的正!場小病」?

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撕裂,他痛得閉上眼。

在她這麼無助的時候,他這個始作俑者竟該死地不在她身邊!她那時候,會有多害怕,多……恨他?他恍然明白,她絕了心與他斷絕一切往來,再也不願見他的心情。換作是他,要怎麼原諒、面對這個人?

臉上有涼涼的水氣,他探手摸到一臉淚濕,才發現自己哽咽失聲。

「湘湘……」他愧負她,好深。

阮湘君在一個飄著細雨的周末,接到他的電話。

「可以出來見我一面嗎?」她沉默了一下,沒馬上響應。

「你不用為難,這是最後一次,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們約在以前常去的那家韓式燒烤,席間,他殷勤地替她布菜,照料得無微不至。「多吃一點,你真的瘦了很多,要快點把肉補回來。」碗中的食物都還沒吃完,他又招手向服務生要了一盤牛肉。

「夠了,以翔,我吃不完。」光顧著挾給她,他自己幾乎吃沒兩口。

高以翔微笑,撐著下巴看她進食。

「忘記在哪裡聽到的,說燒烤店是偷情男女最愛的選擇,因為很重的炭烤味可以掩蓋偷情氣味。你想,我們有沒有可能!」

他、他在說什麼?她慌得打翻水杯。

他抽幾張紙巾,將桌上的水痕擦拭乾凈。「我開玩笑的,你不用嚇成這樣,我還沒那麼無恥。」若無其事地吃了口拌飯,他徑自接續。「那悔婚行不行?我捨不得你。」

她無法回答,為難地看著他。

他點頭。「這樣我知道了。這段時間,過得還好嗎?!

「我很好。」她看了一眼他擱在腳邊的行李。

「你又要走了?這次去哪裡?」

「去舊金山看我媽,然後,也許巴黎、曼谷、關島、威尼斯,四處飛、四處玩吧!」本是抱著一絲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來,既然留不了她,那就得走了。

她低頭,安靜地進食。

不要痛,也不該再痛了……她已經離開,開始習慣沒有他的人生,他的去留,再也不能影響她,這不就是她要的嗎?

「回台灣這一個多月,除了有目標地完成一些事情,大多時候,會覺得腦袋空空的,不知道該做什麼。很奇怪吧?我也覺得很奇怪,我以為我是很習慣一個人的,從小到大不都是這樣過日子?

「我想是因為,在外頭的時候,就是那樣的工作模式,回到熟悉的空間里時,也有一套我依賴的生活模式,當熟悉的空間缺了熟悉的元素,總覺得空空的,做什麼事都不對勁。」他停了下,看她一眼。「然後,我好像有些懂了,你不讓我插手你每一件事的原因。不是討厭被干預,不是傲氣自尊作祟,更不是把我當外人,而是不想讓自己太依賴,是嗎?太依賴我的話,我不在時你會無所適從,畢竟,我

一年有超過一半以上的時間幾乎都不在。」

她訝然,似乎沒料到他會這麼說。

「我說對了嗎?湘湘。」眼眶熱熱的,有水氣在凝聚,她趕緊低下頭掩飾。等到聲音不那麼沙啞,她才低低敵口。

「小時候,媽媽會把每個人當天要替換的干;爭衣服都迭好、放在浴室的置物架上。媽媽走了之後,有一個月的時間,我洗澡都沒有帶衣服進去,洗完才想起自己沒有衣服替換。還有……以前家裡隨

時都有人,出門不會特別記得要帶鑰匙。他們剛去世時,我常常被關在門外,出去倒個垃圾、買瓶醬油就進不去了……」所以,不能留在她身邊的人,她不敢、也不能讓他為她做太多,這樣,他不在的時

候,她還是可以像平常一樣,自己做好所有的事,不會因為乍然抽離生命的人而慌亂、心痛得無所適從。

她以為,這樣就夠了,只要夠堅強,等待不會太困難,可是一其實好睏難,她還沒有堅強到可以一個人應對所有的變故,幾乎一腳踏進鬼門關時,她才明白,光是堅強並不夠。

一個人再堅強,還是無法獨力保住他們的孩子。

「我覺得……很對不起你。」撐不住平靜的表象,高以翔嗓音微啞。領悟得愈多,才明白自己虧欠她有多深、多重,小羅說的沒錯,他真的是自私又混帳。「不過幸好,你要結婚了。」可以擺脫他這

個自私自利的混帳,徐靖軒比他好!」

「白頭偕老。」他將準備好的牛皮紙袋推向她。「你結婚時我不方便參加,這是送你的結婚禮物,好好把握你盼了這麼多年的幸福,知道嗎?」

「以翔……」

他站起身,傾向前輕輕啄吻了下柔唇。「再見。從今天起,我不會再去打擾你。」左手撈賬單,右手提行李,他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回到住處,阮湘君將鑰匙、皮包往桌面丟,癱坐在沙發上。牛皮紙袋裡的東西滑出來,掉落在地板上,她彎身拾起。是他的印鑒。袋裡還有那棟房子完整的產權數據。她沒有想到裡頭的東西會是這個,在燒烤店看到時,她急忙追出去,已經看不見他的人。

我想,這會是你想要的,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對不起,湘湘。

裡頭附上一張紙箋,那是他的字跡。如果他真的知道什麼是她要的,為什麼……一直帶走她最渴望的?

她低低嘆息,拿起遙控開電視,太過寂靜的空間,總要有點聲音陪伴。

她拿下耳環、手錶,進浴室洗完澡出來,電視剛好播到整點新聞。

為您插播一則重點新聞。晚間八點三十分飛往舊金山的班機,在起飛三十分鐘后原機折返,機身在降落時意外爆炸,起火燃燒,目前已知五人重傷,一人送醫后不治死亡……她打開冰箱倒水,斷斷續續地沒特別認真去聽,直到「舊金山」、「意外爆炸」等字眼飄進耳里,她停住動作,震驚地瞪著電視屏幕。他今天……說要去哪裡?巴黎、曼谷還是威尼斯?

好像……是舊金山……心一慌,打翻了水杯,玻璃碎片散了一地,但是她無心去管,慌急地由包皮裡頭翻找出手機撥號。

「您的電話無人響應,將轉接到語音信箱,如不留言請掛斷……」

打不通!

她切斷、再撥。重複了十幾次,還是不通,她在語音信箱留了言。

「以翔,聽到我的留言,拜託快點跟我聯絡……」她一開口,才發現聲音顫抖得不象話。

她又撥了小羅的手機,這次很快被接起。

「以翔?哪時的班機?我不知道啊,他最近沒有接任何case,機票不是我訂的。」於是她拜託他幫忙聯絡,找到以翔請務必告知她一聲。她腦袋一片空白,完全無法多想,抓起鑰匙匆匆出門。

另一頭,高以翔才剛睡醒開機,手機就晌翻天。他接起來,對方劈頭就是一頓怒火狂飄。

「高以翔,你他媽在床上和哪個野女人大戰?!幹麼不接電話!」他被轟得莫名其妙。

「和周公戰啦!睡覺不能關機喔?」

「你是睡死到閻王殿了是不是!發生事情都不知道!」

「發生什麼事?」他坐直身,精神都來了。

「今天有一班飛舊金山的班機出事,湘君以為你坐那班飛機,都快嚇死了,立刻就趕去機場查旅客名單,現在人應該已經到了。」他低咒一聲。「我立刻過去!」

「等一下。」小羅喊住他。「要確認旅客名單,方法多的是,但是她第一時間就直奔機場,不浪費一秒鐘想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你身邊。這女人對你真的是有情有義,你不好好珍惜,真的是笨蛋。」

掛掉電話后,高以翔急忙到路口攔計程車,一路上聽她在手機里的留言。

「以翔,聽到我的留言,拜託快點跟我聯絡。」

「以翔,我很擔心,如果沒事快回我電話。」

「以翔,你不要嚇我……」

「以翔,你在哪裡……」

「以翔……我愛你…」她留了幾通,斷斷續續,到最後只剩顫抖的泣音。他重複聽著最後一通,心房震顫悸痛。他幾乎可以感受到她在說這句話時的絕望與恐懼。

她說一以翔,我愛你。

這是她第一次對他說這句話。他立刻按下回撥鍵,鈴聲在晌兩秒后迅速被接起。

「以翔嗎?」

「對,是我。」另一頭,她重重吐出一口氣。

「你沒事…」

「嗯,我沒事。小羅都跟我說了,你在機場嗎?」

「對。你在……哪裡?」

「去機場的路上。你在機場出口等我,我立刻就到。」阮湘君一看見他,立刻撲上前緊緊抱住,瞬間大起大落的心臟負荷不了,當下釋然地痛哭失聲。

他嚇到了。「我沒事,湘湘,你不要哭……」認識她十年,他沒看過她哭那麼廖。

她無法多想,只知道順從心意,牢牢攀抱的雙手怎麼也不肯放。

「你……沒上飛機?」

「沒有。我搭的是明天早上的班機。我爸說有東西托我帶去給我媽,所以先去他那裡住一晚。」

「我…快嚇死了……」直到現在,身體都還微微發抖。

「不要怕,我在。」他心疼地抱緊她,連聲安慰。

綿綿細雨下了一整天,她急著出門,連傘都沒撐,淋得一身濕。

他們一起回到那個住了十年的家,他替她擦拭濕透的頭髮。

「你這裡還有幾件衣服,我去拿來給你換。」

他起身,被她拉住。「怎麼!」來不及開口,她迎上唇,吻他。

惶然的心尚未歸位,她需要一點保證,感受他的溫度,證明他依然存在。

高以翔不是木頭,她如此主動、迫切,迅速挑起他體內沈墊的火苗,燎燒成熊能一烈火。

他抱起她,回到兩人曾有過無數纏綿的床上,剝除一切阻隔,體膚寸寸廝磨、親膩貼纏。

「可以嗎?」緊要關頭,他剋制著,尊重詢問。

她沒有回答,直接仰首吻掉他多餘的猶豫。

他沒再遲疑,讓自己沈溺在她的濕潤溫暖中,竟夜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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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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