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夢境

第16章 夢境

天邊的霞雲瑰麗動人,琉璃瓦一般碧藍的天空被橙色和火一般的雲彩交融著覆蓋住了。

參天的古樹立在崖上,古老而厚重。

古榕樹的根須一點點攀入了崖上的大地。

沸騰咆哮著的熔漿爬滿了大地,將榕樹的葉片都染紅了幾分。

鳳枕鳶迷迷糊糊的自樹下睜開了雙眸。

她這是……在哪兒?

她記得,她在片刻之前,還在流雲國的皇宮之中修復已經破碎了的太虛陣。

她還是太不自量力了一些。

以君主級別的實力便想施展尊級的陣法。

太虛陣沒有將她反噬便已經是萬幸了。

鳳枕鳶按了按太陽穴,頭疼卻沒有減輕半點。

風帶著些熟悉的炙熱,炙熱中又帶著些令人貪婪的涼意。

——這是!

鳳枕鳶猛地坐直了身體。

是霜寒劍!

這裡,是她在這萬年間重塑靈魂的地方,霜寒劍的內部空間。

這個世界建立之初,創世神在十四洲中留下了五把神器,分別對應著五種主職業,而霜寒就是對應著劍士的那一把神器。

於普通的武器最大的不同,就是每一把神器都有他們獨特的不為人知的秘密技能。

霜寒的秘笈恐怕就是可以重塑已經化為烏有的靈魂,雖然這是怎麼做到的,鳳枕鳶想了快萬年還是沒有想到,但是本該已經被凈化了的她確確實實被霜寒劍重新塑造了。

也真不知道霜寒劍為什麼會選中她……

鳳枕鳶苦笑了幾聲。

她重生之後,試過無數遍,都沒有辦法再一次回到霜寒劍內部,作為魔武雙修也沒有辦法施展霜寒劍本身的半點力量。

遠古神器——在她手裡竟然成了一把只能用來進行毫無技術含量的打打殺殺的廢鐵——也真是諷刺。

鳳枕鳶甩了甩頭,決定不再糾結霜寒劍的事兒。

當務之急,是她得立刻馬上離開這霜寒劍。太虛陣壞了,外頭風雲府府主祝鳴的實力在燕無歸之上,燕無歸沒有了太虛陣的幫忙,根本沒有辦法敵過祝鳴。她必須馬上出去幫燕無歸。

可是,她要怎麼樣才可以離開呢?

她雖然是由霜寒劍塑造的靈魂,但卻並沒有辦法可以自由的來去於外界和霜寒劍的內部空間。

想了想,鳳枕鳶還是決定站起來好好看看。

身上因為受到暗系魔法反噬大大小小的傷口已經癒合了,靈魂內的精神力也已經恢復了泰半。此時鳳枕鳶已經恢復到了巔峰狀態。

霜寒劍,可不是一個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啊……

與此同時,流雲國皇宮御花園。

渾身燃起紅色火焰的祝鳴忽的勾起一抹極為邪魅的笑容,燕無歸純凈的黑眸中溢滿了緊張。

不好。

祝鳴可以使用魔法了,那是不是說明鳳枕鳶出事了……

不行,他必須加快進度解決了祝鳴!

熊熊燃燒著的火焰忽然一點一點的全部沒入了祝鳴的身體,瀲灧的桃花目中,火焰瘋狂的燃燒著。

精緻的木質魔法杖在濃霧之中閃著詭異的光芒,微風吹過一片沉寂的空地,將周圍的人聲全部帶走了。

綁著的長發散開,忽的飛散開。

手中小而精悍的魔法杖一揮一甩,火焰瞬間竄到了一人多高。

一頭血紅的巨獅從火焰之中走了出來。步伐優雅,眸光帶著難以言說的高傲。巨獅背後的祝鳴刀子一般涼薄的唇畔帶著一絲狂妄的笑。

好似,他便是這世間的主宰,是王者之師。

燕無歸忽的也笑了一下。

一雙純凈清澈的黑眸正在被淺灰色一點點吞噬。

手中的劍微微翻轉,一道劍氣含著領主初階的強勁力量朝著巨獅而去。

劍氣正中巨獅心臟,一縷如煙似的火元素消散了去,卻對巨獅沒有產生半點影響。

是魔法擬化。

統領級別以上的魔法師才可以施展的魔法。

有些難辦。

祝鳴不僅僅是一名火系魔法使,他還是一名非常優秀的風系魔法師。火系元素以暴虐為名,而風系魔法,則以速度著稱。

一個摧毀,一個給之加持速度,非常難以破解。

燕無歸漂亮的眸中閃過一絲狠厲,已經變為了淺灰色的眸子在瞬間又恢復了如墨一般的黑色。

燕無歸笑了起來。

笑的猙獰極了。

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外觀非常漂亮的匕首。

一刀,必死。

燕無歸空著的另一隻手虛空一捏,另一把和燕無歸手中一模一樣的短劍出現在了手中。

兩柄短劍在燕無歸的手中急速的飛舞了起來。

祝鳴皺起了眉頭。

怎麼,這小屁孩,是在耍雜技嗎?

三歲小孩兒都知道,劍士要贏魔法師,只有近身一條路,這小屁孩卻光站在原地舞劍,連一點近他身的意思都沒有。

祝鳴脖頸上的血液飄落到了火元素擬化的巨獅身上,火焰的高度和熱度又攀升了幾分。

就在這時,燕無歸手中的劍卻舞著舞著散發出了淺淺的淡綠色光芒。

一條巨蟒在燕無歸的背後悄無聲息抬起了頭。

燕無歸大笑出聲:「誰說擬化魔法生物,是魔法師的特權?」

祝鳴的眉鎖了起來:「你這不是擬化魔法生物。」

燕無歸勾起唇角,笑的及其人畜無害。

身後的巨蟒卻在同時猛地撲向了巨獅,巨獅也直接正面迎戰。

豈料,綠色的巨蟒卻徑直穿過了火焰巨獅的身體,直接撲向了祝鳴!

虛無的身子也一點點變成了實體。

這確實不是擬化魔法生物。

這條巨蟒,本來就不是魔法生物,而是燕無歸在阿青原本的基礎上加持了自己的劍氣和靈力,使得阿青的實力瞬間疊加燕無歸的實力到達了領主級別巔峰!

祝鳴也笑了。

「真是好久沒遇到這麼有意思的事情了。」

眼看著青色巨蟒就要臨近祝鳴的身體,一道火焰屏障倏的立在了祝鳴的面前,大風吹起了火焰,火焰順著大風飄落到了青色巨蟒的身上。

巨蟒痛苦的嚎叫著,燕無歸臉色微變,手中的長劍一揮,青色的巨蟒瞬間化為了一道青煙揉進了濃霧之中。

待青霧散去,一條正吐著蛇信子的花斑巨莽立起了一人高,一雙烏黑髮亮的眸子緊緊的盯著祝鳴,其中滿是嗜血的瘋狂殺意。

祝鳴唇畔的笑容更深了幾分,手中的魔法杖轉了一個圈:「火之箭!」

「火之重鎚!」

「風刃!」

「箭雨!」

一道又一道的魔法帶著毀天滅地的力量無縫銜接著像燕無歸砸去。

祝鳴到底還是比他高上了一個等階。又是遠程攻擊的一把好手。

燕無歸的躲避已經力不從心了起來,最終避無可避。

火光和風刃劃過燕無歸的身軀,劍士服已經被劃破的襤褸不堪,臉上也涓涓的流淌著模糊了燕無歸視線的鮮血。

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

燕無歸忽的抬眸睨了一眼青色的花斑巨蟒,被風刃劃破的嘴角咧了開來。

速決。

霜寒劍內部的空間里還是什麼變化都沒有。

榕樹的樹葉在微風輕柔的撫摸下倏倏的發出輕響,火紅的熔岩從地底滲出,然後從懸崖之上筆直降落下去。

鳳枕鳶有些頹然的斜靠在了樹下,疲憊的合上了雙眼。

她出不去。

困意一點點席捲了上來,帶來了遙遠的夢境。

「你叫什麼名字?」

帶著面具的男人身影卻溫潤好聽極了——如果你忽略那聲音之中始終無法抹去的冷硬。

他一定是一個很美好的人吧。這張面具下,藏著的也一定是很俊美的一副面孔吧?

未經任何打理的長發卻異常柔順。

隨著微風輕柔的劃過臉頰邊,舒服極了。令人,忍不住的便心生親近。

小小的女孩兒卻沒有說話。

髒兮兮的頭髮已經看不出顏色,淺綠色的眸子帶著深深的疲倦。

男人看著低下頭對問題避而不答的小女孩兒,含著一絲笑意開了口:「那,從今天開始,你就叫枕鳶了。願你安眠,忘卻悲傷。又如同那天空之中的紙鳶一般自由瀟洒活的自在。」

枕鳶。

枕鳶,枕鳶——

鳳枕鳶看著扭過頭在清冷大殿之中越走越遠的小女孩焦急的伸出了手臂。

是——她。

是年少時,剛被宮主大人收養的那段時間的她。

那段時光,真的是她人生當中,最美好的夢。

「今天是你的成年禮,可有想好要什麼樣的禮物?」

五百年過去了,男人卻還是絲毫未變,身形依舊高大挺拔,連頭髮的長度都未曾改變分毫。倒是他對面站著的小女孩兒已經變了模樣。

那個髒兮兮襤褸不堪的小女孩兒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

身材姣好,五官精緻漂亮,靈動有神,古靈精怪,渾身散發著自信張揚的氣息。

「願你安眠,忘卻悲傷。又如同那天空之中的紙鳶一般自由瀟洒活的自在。」

那個時候的她,張揚狂妄的不可一世。被那男人寵的很好。做著自以為善的事,生活的無憂無慮。

「沒有。」

鳳枕鳶聽到那個時候的她脆生生的回答道。

帶著做工精緻的面具男子帶著笑意的聲音再一次傳了來,比起五百年前,已經少了很多冷硬。卻依舊清雅的帶給人十足的距離感。

「我卻已經想好了。」

畫面忽的一轉,出現在鳳枕鳶面前的,是被大火熊熊燃燒著的山原和金碧輝煌的大殿。

黑髮的男子俊美出塵,暗紅色眸子幽暗的好似能將人吞噬。

漂亮的不像是凡人的少女手中的劍刃已經搭上了那人的脖頸。

鳳枕鳶的心像是被揪著一般疼痛。

長得和她記憶中的父親,真是相像啊——她那已經快要有2000歲高齡的祖父。

看起來卻和她像是同齡人。

夢中的鳳枕鳶猛地丟開了手中的長劍,仰著頭王者被火焰燎燒著的天空大笑出了聲。

珍珠一般晶瑩的淚水從眼角一點點滑落,猙獰、可憐又可笑。

矜貴的男子卻還是站在原地,並沒有因為鳳枕鳶的一舉一動受到半點影響。

「氏落,你就沒有後悔過嗎?」

喚作氏落的男子微微撇了撇眉,暗紅色眸子越發深沉了起來,語氣冷的像是來自於十八般地獄:「從未有過半點。」

鳳枕鳶大笑著大笑著,忽的脊樑一松,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淚水打濕了衣襟,她這世間僅存的血親——她的祖父氏落卻只是在一邊皺著眉頭看著她,像是在思考著,為什麼五百年前,沒有找到漏網的她然後——殺了她。

殺了這朱雀一族的背叛者。

剜心之痛,遠勝於在這之後她以心臟為獻祭出的遠古吞天大陣時的痛苦。

甚至比靈魂被灼燒凈化還要疼上幾分。

她已經不太記得她是怎麼回去的了。

第二日,那個救她養她的男人立於她的床頭,聲音寡淡清冷極了。

「說說,成年禮,學到了什麼。」

成年禮,她做了什麼?

手中第一次,沾滿了鮮血,沾滿了血親的鮮血。

報了她父母的仇,抵抗了這個對混血兒一點也不公平的世界——

可是心卻變得缺失,隱隱作痛。

斜倚在床頭的少女面容蒼白,臉上淚痕交錯,就好像是一個破碎的洋娃娃。

「學會了長大。」

從那以後,不可一世的她性子大變,變得不愛說話,變得涼薄寡情,變得謙和,變得和人越來越遠,變得越來越孤獨。

什麼時候,你長大的最多?

是你哭的最痛苦的那一晚么?

那個天蒙蒙亮的後半夜,我醉的幾乎不省人事,昏暗的天空低的好像觸手可及,大雨淅淅瀝瀝的下著,我躺在破落的街道中間,沒人問我怎麼了。可當天空亮起來,第二日的清晨到來時,第一個人來問我的時候,我卻掛起了我後半生中最溫暖的笑。

沒事,我只是喝的太多,站不太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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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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