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祝鳴
明黃色的身影在御花園的入口處現了出來。太監的嗓子尖細極了:「皇上到——」
於是御花園中的男男女女轉瞬間便全跪倒了下來。
「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沉靜的黑眸中的冷漠越來越深刻:「平身。」
原本……他是不想要這個皇位的。
坐在這個位置上,即操勞,又無趣,即便掌握著天底下的生殺大權,可說到底,他不過是在為底下那群面上是他臣子的人打工罷了。
皇位,奪嫡之爭,不過就是個笑話罷了。這樣的認知,在他越往高處爬后越清晰。
夏至宮宴在雲昭帶著皇后等人落座之後便如期開始了,席上一派安詳和滿之意。
觥籌交錯的之間,御花園的暗處,穿著一身玄色長袍的長發男子正領著身後兩個穿著黑色夜行衣的男子在黑暗中蟄伏著。
其中一名夜行衣者正仔細的盯著遠處雲昭的一舉一動:「有一隊巡邏的御林軍,每一炷香經過一次雲昭身側,但我們動手且不被御林軍纏上的時間,只有一盞茶不到。東北角,有兩名暗衛藏在東閣樓二樓,三名暗衛藏在西北角的假山處。大將軍正在和同僚交談,不過一盞茶應該不會有機會脫身,不會注意到我們。五名暗衛的實力都在九級左右,流雲國一共3名統領級別,大將軍被纏住,相國告了假,還有一位統領並不在宮中,我們需要注意的,只有雲昭身側站的那個太監模樣的人,他的實力……竟然在君主初階。」
玄色長袍的男子咬了條皮筋隨隨意意的將頭髮挽了起來。
冷冽的眸子里散發著攝骨的寒意,保養的比女人還要細膩上幾分的手落在了方才說話的那名夜行者肩上:「夏隱,你還是漏看了。」
另一名夜行者嗤笑了一聲,話語間帶著一絲打趣的意味:「府主說的沒錯。這裡實力最高的並不是那個假扮成太監的君主初階。你看雲昭背後的那片灌木叢。」
夏隱皺了皺眉,順著那夜行者的話瞧了過去:「唐宸,那裡分明就什麼都沒啊!」
唐宸嘻嘻一笑:「所以說夏隱你蠢啊,你也不想想,今天皇帝的暗衛都在東北角和西北角,可皇帝的背後又怎麼可能一個人都不留呢?」
夏隱的眉微微挑了起來,眸中閃過了一絲精光:「我根本感覺不到那灌木叢中的氣息,但府主既然說我漏看了,那就一定是漏看了。」
風雲府府主祝鳴勾了勾唇角,帶著些狐媚氣的桃花目中散發著炙熱的光:「你自然感應不到。藏在灌木叢里的人,實力在恐怕在領主級別。」
夏隱驚恐的瞪大了眼睛,扭脖子的動作都顯得僵硬無比:「府……府主,領主級別?」
祝鳴溫溫柔柔的笑了起來:「是啊,真真的。」
唐宸也看向了祝鳴:「府主,這不符合常理啊。如果雲昭有一名領主級別的強者,怎麼可能會不選擇吞併浮空大陸其他的兩國呢?以領主級別的實力,這恐怕並不是問題吧?」
祝鳴笑的越發柔和起來:「動手。」
三道身影融入了風中一點點的向著雲昭靠了去。
祝鳴自然知道為什麼雲昭不吞併其他兩國。
因為這領主級別的強者,並不是雲昭自己的人。恐怕今天的這一場刺殺,也沒有這麼簡單。
一陣大風吹過,雲霧一點點從地底繞了上來,濃霧很快便遮蔽了所有人的視野。
女眷們驚恐的叫著,男賓們一邊護著女眷們,一邊尋找著雲昭的身影。
夏至宮宴,就這麼亂了套。
此刻的雲昭卻好整以暇的端坐在龍椅上,身邊打扮的艷麗華貴的皇后已經沒了身影。
夏隱、唐宸和祝鳴三人的步子微微頓了頓。
「府主,這是什麼鬼東西?」夏隱問道
「符文陣法。」祝鳴頓住了腳步看向不遠處的雲昭。
唐宸也有些驚訝:「那不是傳說中的嗎?」
夏隱卻笑了開懷:「這算不算天助我也?」
烏黑的眸子中閃過訝然,祝鳴一改往日里的慵懶隨意,語氣越發嚴肅了起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夏隱、唐宸,你們二人速速退回原地,任務改為由我一人執行。」
夏隱剛想喚住再一次衝出去的祝鳴卻被唐宸拉住了衣袖。
「別去。」
夏隱剛想開口,但瞧了一眼越來越濃的大霧終於還是嘆了一口氣乖乖跟著唐宸退回了原地。
此時給自己加持了風系魔法加速的祝鳴卻感覺到自己身體內的元素力量和精神力被全部封了起來。
身體上加持著的風系魔法也一點點消散在了濃霧之中。
祝鳴的腳步猛地頓住。
果然是陷阱!
這下可麻煩了,必須立馬撤退。
祝鳴眉頭狠狠一皺,腳下步子一移,運起了僅剩的一點元素力量給自己再鞏固加持了一陣風系魔法,轉瞬之間便往回衝出來數十步。
冰涼涼的劍刃忽然架在了祝鳴細膩白皙的脖頸上。
少年還帶著未消的稚氣的面龐出現在了祝鳴的眼前。
面上掛著的笑容明媚而陽光,落在祝鳴的眼中卻是那樣的諷刺。
領主級別的劍士。
和他一個等級的強者,竟然是一個連弱冠都沒有的、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
少年乾淨清澈的嗓音從喉間滾落出來:「祝、鳴。」
祝鳴的面色猛地變了。
少年臉上的笑容越發陽光了起來:「不知道風雲府的府主大人,對那八十枚高級礦石,可還滿意啊?」
祝鳴的臉色變了又變,到最後只是輕輕的笑了一聲:「果然是個陷阱。」
「風雲府的府主令牌,在你腰間掛著吧?」
燕無歸狹長的鳳眸之中劃過一絲挑釁之色,祝鳴卻熟視無睹:「你殺我,是因為想要風雲府?」
燕無歸的笑容一點點淡了下去,寬大的袖間忽的鑽出了一條細長的青蛇,如迅雷一般纏上了祝鳴的腰,叼出了風雲府的府主令。
燕無歸嘴角的弧度又大了起來,手中泛著白光的利刃嵌入了祝鳴的皮肉,細膩的鮮血流了出來。
祝鳴拼了全力去調動體內的精神力和元素力量,卻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動用一絲一毫。
該死的。
一點都……用不出來。
應該是這個符文陣法的原因。這就是術士的強大之處。只要有一名術士在,不管是多麼強大的人,只要不懂得怎麼解陣,就勢必會被困住。
祝鳴忽的閉上了一雙瀲灧的桃花目。
罷了,生在這皇宮裡,死在這皇宮裡,也算是,落葉歸根了。
他真的是,沒有辦法了。
他可是清晰地感覺到,站在他對面的這少年,實力並沒有受到符文陣法一星半點的影響,仍然在領主級別,而他雖然實力本高出這少年一些,但因為受到符文陣法的影響,實力半點發揮不出,等同於一介廢物。
何況他又是魔法師……誰不知道,魔法師天生體質孱弱,根本沒有辦法和劍士、拳師相比。一旦魔法師被近身了,那麼就只有被虐殺的命。
這也是為什麼大多數有勢力或者財力的魔法師都會選擇配備一名身為劍士或者拳師的扈從的原因。
雖然劍士和拳師遠不如魔法師強大,但卻可以在魔法師被近身的時候抵擋住一陣,給魔法師提供拉遠距離的時間。
而此時此刻,他,祝鳴,是風火雙系魔法師,他對面站著的少年,是劍士。
怎麼算,他都已經毫無勝算,只能認了命的等死。
耳邊的風已經變得柔和了起來,吹在人的面上,帶著一種溫潤的濕意,沁人心脾令人身心放鬆。
他有多久沒回過流雲國的皇宮了?
從他七歲開始……迄今足足一十五年。
能死在這風景秀麗的御花園,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反倒是令人心安的很。
死在他生長的地方,死在——他的父母兄長身邊。
他心底藏著的最深的秘密是什麼?
祝鳴忽然有些恍然。
他其實並不姓祝。
他最原本的名字,叫雲鳴。流雲國的九皇子。雖並不是又掌握著中宮的皇后所出,卻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家裡頭受盡了疼寵。
是什麼促使那一年方才年滿七歲的他鼓足了勇氣偷偷離開皇宮的?
記憶已近有些模模糊糊了。恨意卻還是那般的滔天。
他的母妃……死了——
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害死的——
從此一向受到萬千疼愛的流雲國九皇子小雲鳴就失去了一切的愛護,成了皇宮裡最不受待見的人兒。
連那狗都不樂意靠近他——
晶瑩的淚花從祝鳴的眼角流了出來。
過往的記憶如同潮水一般湧入腦海,心臟疼的厲害。
他還沒有報仇呢——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
瀲灧的桃花目忽的睜了開來,望向燕無歸的眼神里充滿了滔天的恨意、以及對生的渴望。
血一般鮮紅的火焰纏繞上了祝鳴的身體,纏著長發的皮筋順著烏黑的青絲滑了下去。
祝鳴忽的伸出了一隻手,虛空一捏,一柄做工十分小巧精緻的魔法杖便出現在了掌心。
燕無歸心下一驚,連忙握住手中的長劍向後退了去避開了祝鳴身上的火焰。
該死的,怎麼回事!
太虛陣失效了?
與此同時,地宮中盤坐著的鳳枕鳶猛地噴出了一口鮮血,臉色蒼白到了極點。
淺綠色的眸子里溢滿了痛楚,鳳枕鳶運起全身的元素力瘋狂的抽調著靈魂之中儲藏著的精神力意圖修復太虛陣,卻怎麼都不得法,片刻后,恢復太虛陣失敗的鳳枕鳶終於再也支撐不了向後倒了去。
她的實力,還是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