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自投羅網
三里路途不遠。
一行人馬轉過山路,眼前豁然開朗,就看到十餘頂軍帳矗立。周邊騎兵有些在收拾馬匹,有些在整理行裝,還有騎兵正在卸甲。
為表示對官員的尊重,也怕引起誤會,朱志遠等人勒住馬匹,控制著馬穩步前行。
禁軍裝束?難道是京城的官員?不會遇上熟人吧?!跟在朱志遠身後的張光北心裡有點慌。
十餘名騎兵眼見朱志遠等人前來,呈扇形圍上來,一名領頭的大個子粗聲粗氣道:「前方哪路人馬?」
朱志遠在馬上拱手笑道:「這位軍爺,我是後方朱家商隊的主事人,也是運貨到江西南昌。聞你家大人在此,特來拜會。」
大個子裂嘴一笑:「好啊!你們隨我來。」言畢一扯馬頭,往軍帳中心而去。
張光北眉頭一皺,這禁軍兩句對答,聽起來有點彆扭。
大華朝新官上任,在前些年太平盛世、四方安靖時。官員赴任只需要帶著隨從,家將數人,就能穿省過界自己去上任。路上還有驛站可以打尖歇息。
後來時局日益糜爛,土匪山賊,甚至亂民越來越多。還出現過山賊打劫上任的縣令,殺人越貨不說。還敢取了官印、文書,冒充縣令上任,主政一縣!
直到京城御史循例前來考評巡查,發現不妥。假縣令才倉皇出逃。此事成為官場一大笑柄,也折射出大華社會治安日益不堪,朝廷對地方的管理漸漸失控。
所以後來官員上任,都會請官兵護送,或者隨著商隊出發,總之要有人保護才行。
這種護衛並非定例,通常的做法是,你接到任命,從哪裡出發,就在當地借兵。
若是在京城,比如京官下派地方,新進進士在朝廷受命。就會由禁軍安排護送。
張光北在京城人面也寬。因為太醫一般不會,也沒有資格覬覦別人的位置。太醫的位置別人也拿不去。所以太醫這種官比較超然,不會牽連到派系,黨爭。歷朝歷代,其他朝官經常遭遇各種攻訐,導致罷官,充軍,甚至下獄。太醫卻很少遇到。
而且滿朝文武,王公大臣,誰也不敢保證自己或者家人不生病,所以大家對太醫都很尊重。基本都能融洽相處。
大人們是這種態度,各家的公子少爺,也不會去招惹太醫公子。稍有點眼光的也知道,張光北醫術也不錯,將來又是太醫的路子。交好醫生,未來或許能救命。
所以張光北在京城,屬於大家都給面子,人緣比較好的那種。
眼下的張光北想隱姓埋名,就不能在這裡遇上熟人。萬一事情傳開,惹人生疑,曝光父親計劃,那就是闖下彌天大禍。
張光北跟著朱志遠身後,眼睛就放在禁軍身上。
京城禁軍,很多都是功勛世家,有功之臣的子弟。一個功勛世家,真正能遺傳到爵位富貴的,只有一人,要聽話的,還要嫡系。
但一個家族開枝散葉,絕大多數子弟都是庶出,旁系,這些人怎麼辦?說起來還都是公子少爺,不能文的話,就只能送進禁軍,家裡有關係,一樣陞官快。這是京城高官,王公,功勛世家庶出,旁系子弟的普遍出路。
因此很多禁軍軍士,你看他上班是一個大頭兵,人家下班就是紈絝子弟。而且,陞官還賊快。
所以張光北還認識很多這樣的軍士,如果他醫術不好,或者不喜歡做醫生,沒準兒他也會成為一名禁軍軍士。
心裡擔憂,眼裡就觀察。但張光北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京城的禁軍,待遇最好,可以說是養尊處優。就算一般人家的子弟被選入禁軍,在其他公子少爺的影響下,也會很注意儀錶。但這群禁軍軍士更像邊軍!鬍子拉渣,臉上還有污漬,特別是軍服,很多都像是腌菜壇里泡過。
更奇怪的是,這些軍士長相太差,高矮胖瘦完全是自由發揮式生長,甚至還有斜眼塌鼻,臉部猙獰者。
禁軍選人,除非是官員功勛子弟,外形要求可以網開一面。畢竟男女基因再好,生出來的也不可能個個都是美女帥哥。總有例外,禁軍招人也就有例外。
但平民子弟長成這樣,根本不可能入選禁軍!至少,張光北在京城,從未見過幾十名禁軍,全部邋裡邋遢,大部分還歪瓜裂棗!軍姿更是奇形怪狀。
難道,有假?
張光北頓生疑竇,刻意一觀察,這支禁軍旗幟不全,布防不整。還有剛才答話的禁軍大個子頭目,說的是江南方言!
禁軍軍士,出自京城,自然九成都是說官話!
眼睛再一掃周圍圍上來的禁軍軍士,他們的手都按在自己兵器上,疑點加在一起。張光北背心就開始冷汗直冒。
欽差副使馬天成被殺一案,朝廷面上無光,沒有在邸報上通告。那時張光北也已離開京城,自然不曉。否則,或能早早發現端倪。
發現不妥,張光北一夾馬腹,追上領先一個馬身的朱志遠,輕聲道:「朱員外,這些禁軍有問題!多半是假的!」
朱志遠臉色一變,腦海里突然閃現出一個傳聞!眼睛四周一掃,方才收拾馬匹,整理行裝,卸甲的軍士,此時全部騎在馬上!對自己十餘人,形成包圍態勢。
朱志遠心內大駭,回頭對朱正輕聲道:「「有詐!伺機跑!」
朱正一怔,轉頭輕聲傳話。
這一番異樣驚動了旁邊隨行的一名禁軍軍士,禁軍軍士側頭哈哈一笑:「你們在說什麼?」
又是一口方言!
朱志遠臉色一正,笑道:「此處是紮營的好地方,我們希望等會兒,能得到你家大人的允許,將營盤也安放在此處。」
「哈哈!水都沒有,如何紮營?」前方几騎禁軍裝扮的騎兵迎上來。引路的幾名軍士掉轉馬頭與他們合在一處,面對朱志遠等人。幾十名禁軍騎兵幾聲唿哨,催動馬匹,將朱志遠等人團團圍住。
還有十餘人直接抽箭搭弓。
軍帳後面。也湧出大隊人馬,衣冠凌亂,隊伍散亂,口裡嘻嘻哈哈,手上各種怪異兵器。足足三四百人。
朱志遠面沉似水,這次掉陰溝里,跑不掉了。
對面當先一人笑道:「朱家商隊主事人,那就是朱老闆?」
朱志遠微微一笑:「正是,敢問你家大人可在?朱某有一事相求。」
「這裡沒有其他大人,我倒是能說得上話,他們叫我齊掌柜!朱老闆所求何事?「
「請齊掌柜放我們過去。我自有厚禮。」
「多厚的禮?」
「紋銀萬兩!」
「哈哈哈!朱老闆,有眼力!不過。」齊掌柜厲聲喝道:「不行!」
「呃!」張光北身後傳來一聲慘叫。回頭一看,一支羽箭插在朱訓喉嚨上。朱訓雙手握著箭桿,一臉痛苦,想把箭桿拔出來,嘴裡呃、呃、呃叫著,隨著聲音發出,喉嚨,嘴裡,湧出鮮血。
幾息功夫,朱訓身子一歪,跌落馬下。
其餘護衛一臉慘白驚惶,手按在兵器上,眼睛望著四周。胯下的馬似乎也感到威脅,馬蹄在地上急急噌噌,馬頭左右搖擺,就想撒腿就跑。
朱訓的坐騎,不斷用頭去碰觸朱訓,朱訓一動不動。
朱志遠臉上憤怒,道:「你要如何?」
「商隊一半的貨物!」齊掌柜道:「我若是一聲令下,你等全部死在這裡,我要取你全部貨物,也是易如反掌。但我只求財,也不會斷你財路、生路。你就算給我一半,這一趟你未必會虧。」
「三成!一半我會虧!」討價還價是商人本性。
「不行!」齊掌柜搖頭,手一揮。
唰,唰兩聲,兩支利箭破空而來,一名護衛也是喉嚨中箭,因是側方射入,箭力又強。護衛側身飛落馬下。
護衛頭領朱正胸口一疼,埋頭一看,一支箭矢插在自己胸口上,箭翼還在微微抖動。朱正嘴唇一哆嗦:「老爺,我,我。」朱正身子搖晃,一個不穩,滾落馬下,在地上痛苦抽搐嘶叫:「幫我,給我一刀,一刀。」
重傷之下,反正是死,不如再挨一刀,少受點苦楚。這一刻朱正真心羨慕朱訓,還有那名護衛。
張光北翻身下馬,摘下馬身上的醫盒打開。取出一個紙包撕開,將白色粉末灑在朱正傷口上。再隨手撕下衣襟,揉成布團往朱正嘴裡一塞,喝道:「咬住!」
齊掌柜睜大眼睛,一臉好奇看著張光北。朱志遠也面露悲戚看著張光北。一時間,被包圍的朱家護衛,包圍他們的冒牌軍士,都盯著張光北。
一箭穿胸,這年輕人還想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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