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篤
幼小的身體里沒有女性的特徵,年齡大約在7-8歲。瘦弱的異常,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也沒有頭髮的存在,光禿的頭上纏著繃帶。眼神里也沒有絲毫小孩的天真與爛漫。
見此狀況,我張了張嘴發出了一聲「啊。」聲音乾澀且沙啞,我知道這不是我的聲音。
最後,我對著鏡子的自己抬手,放到了左胸口。哪裡緩緩的跳動的這具身體的心臟。
「我的心臟?」
這個念頭很快的被我打消,我並沒有因為感受到心臟的跳動而開心喜悅。可以見得,我失去的東西並沒有真正的回來。那麼,這果然是幼年的布篤。
這是多麼令人心憐的模樣啊,骨瘦如柴沒有任何鮮活的氣息。就宛如活著的死體,布篤是經歷了怎麼樣的過程才從這裡離開,又是抱著怎麼樣的心態去把身體鍛煉到現在的壯實。
想起齊澤之前說的話,組織內的實驗還真的是慘無人道。我也對道叔有了不一樣的認識,在他那副外表下,是怎麼做出這些事來的。
這確實是不能讓思思知道。
替布篤輸液的人在這時推了我一把,我聽見渾厚的男聲對我說。「到躺椅上面去。」我順從的走了起來,只走了幾步,這具身體就已經累的氣喘吁吁。
待我躺下后我終於看清了輸液的那個人,那是一張我不認識的臉。
有著高大的身軀,臉上續著絡腮鬍,穿著跟組織內研究組員一樣的白大褂。栗色的短髮里參夾著幾縷白髮,見我一直盯著他后又俯下身,用滿是老繭的手撐開了我的眼皮,似乎在確認我的眼睛有無異常。
他的內心響起的聲音是我沒聽見的平靜的聲音,平靜的讓人想嘔吐。
讓我沒想到的是,這具身體真的吐出來了。他自顧的仰起半身扭動著身體吐到了地上。
我感受到胃部傳出的絞痛,吐出來的東西里沒有食物的殘渣,只有一灘泛黃的液體。
「布篤啊……」我忍不住開口。
這種嘔吐的感覺持續很長的一段時間,直到胃裡再也吐不出任何東西。只剩下嘔吐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著。
那個人再度把布篤的身體支起,他調整了一下輸液的快進又對著我的頭拍了幾下,在我沒有做出任何反應的時候,用手在我眼睛前左右揮了揮。
我只能順著他的手轉動著眼球。
他也終於不在管我,走到了牆邊看起了牆上的紙張。
有電話聲響起,他接起之後應了句「好。」就通過我所碰過的門離開了這間房間。
有暈眩感襲來眼前的天花板變得模糊扭曲,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想從布篤過去的桎梏中解放出來。
這一陣的暈眩感並不是普通的暈倒,我有預感,如果就此睡下。我多半不會輕易的就醒來。
是這個液體的緣故嘛?
我輕輕的支起身體仰頭努力去看清裝在輸液瓶里的紅色液體。但是,在我的視線里像是被人打了馬賽克一樣,同時我的頭也無徵兆的痛了起來。伴隨著暈眩感,我一個不小心從躺椅上摔了下來,連帶著輸液瓶也摔了個粉碎。
可即使是我趴在地上,在極近的距離下,我仍然看不清這寫液體的真實面目。同時這具身體發出了快要散架的信號,我已經很難在繼續保持清醒了。
「拜託了,卡瑪。讓我看清楚一點。」
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會說起這樣的話來。
[那好吧,就聽你所請。]
這是我許久沒有聽到的,屬於骷髏人的聲音。它的話讓我控制不住的嘴角上揚,那層馬賽克被掀開,我在那些血液里看到了鬼的臉。
並且不止一張,這就像是無數的蘋果被榨汁機榨成果汁一樣。
我終於知道了。
組織所進行的是什麼實驗。
知道了這一點我的身體不在沉重無比,這讓我能夠掙扎的重新站起拔掉手上的針頭,我巡視了一番整間屋子。開始思考從這裡離開的手段。
莫寒跟齊澤並沒有跟隨我們上樓,所以他們還在榕樹前與鬼搏鬥。阿妍是被送回了教室,哪裡存著她奶奶的戒指。而我們之所以來到實驗室是因為布篤的量杯是在這裡找到的。
但是布篤並沒有深陷幻境,他只是出不去了。
為什麼出不去了?
我把目光放在這個房間的唯一的一扇門上,他是否鏈接著真實世界呢?
這樣的想法浮現出來時我沒有猶豫的走上前,一鼓作氣的擰開了門把,外面並沒有我所期盼的景色。反之是另一個跟這裡完全相同的實驗室。
裡面有著跟布篤相同打扮的孩子與實驗人員,好在他們都沒有發現我的異常。這也許是因為我處在幻境的緣故。
看著裡面的孩童仍人擺布的樣子,我撇開目光的重新關上門。
這扇門並沒有達到我的預想,我只能尋找其他的出口。
要說這個房間還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就屬那面佔據半個牆面的玻璃鏡了,我移動著腳步,沒走幾步又咳出了一大口的鮮血。
「要快一點。」
布篤的身體並不像我一樣會自我修復傷口,如果我是憑依著布篤的身體才能在這裡活動的話,那麼我還真不知道能撐多久。
況且,我也不想在給布篤的身體添加負擔。
這一次我的猜想成功了,鏡子里這次映出的不是布篤的身影。是我在熟悉不過的,我自己的身體。雖然並不是我回到了自己的身體里,但毫無疑問在鏡子裡面的是我的身體。
我看到我自己的身體對著還在布篤的我,笑了一下。
這個笑容是曾經我能做出的俏皮表情。是過去的我。
沒等我懷念完,鏡子發生扭曲。像是平靜的湖面捲起波浪,再度平靜下來后裡面則是映出了量杯的樣子。而在哪更深處有著靈的身影。
布篤的身體響應了我的動作而伸出了右手,他的手穿過了鏡子。碰到了量杯。
這是布篤作為實驗體的開始,所以它才能成為布篤的重要物件。
我把量杯從鏡子里用力的抽了出來。
「你不是人類吧。」鏡子里的靈說道,她飄動著身軀貼近了鏡子。
「……」我並沒有回話。
「為什麼你沒有就此睡下去,照我看到的事來看。你應該睡下去然後成為這個實驗的棄品,最後被廢棄才對。」她的口氣里有著不甘的味道。
我已經不想在跟她交談,轉頭看向了手裡的量杯。
它是布篤的開始。
這樣的想法盤踞在我的腦海里,我將左手放在了胸口。想起了鏡子里映出了過去的自己來,「很高興能再次看到你。」說著我高高的舉起了手,連同靈怒吼的那一聲「回答我!!」
將手裡的量杯摔了個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