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杏花衚衕
心頭想歸想,田廣利卻又還是非常欣慰,帶了點感激看向李允:「小天師說的是,只不過法子到底太過激進,只盼著能早日破案他們也算是戴罪立功了。」
王漢乾的這事兒,要被人抓住由頭的話,頭一宗罪便是辱屍,如此罔顧人倫是為不道,按大楚律至少要笞一百,徙三年,這已是減罪二等了。連帶著他這個上司,都要因監管不力縱容手下胡作非為被御史台參上幾本。
可如今有小天師這番話,他倒是可以稍微放心了。事急從權,小天師都站在這一邊,只要能破案,聖上應是也不會計較的。
頂多、頂多就是讓那些御史言官們私下裡再發發牢騷,罵幾句小天師媚上欺下。可自從小天師入了司天監,這等閑言碎語還少嗎?
想來小天師是根本不在意的。
雖是這般想著,面對李允,田廣利到底多了幾分心虛,畢竟還要靠對方背鍋呢,他又如何能不客客氣氣?
李允沒接他的話茬,也不知道是沒看到他的神情變化,還是根本就不在意,一開口便又是另一個問題:「田府尹可知道杏花衚衕?」
「杏花衚衕?」田廣利看著李允,神情難掩奇怪。
身為京兆府尹,還是頗負責任的那種,別人不知道杏花衚衕,他卻是知道的。只不過,這條衚衕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如果說平康坊是出了名的秦樓楚館之地,花樓林立,來往此間者多為尋花問柳的風流之事,算起來是明面兒上的的溫柔鄉,那杏花衚衕就是暗地裡的風流窩。
在那裡,幾乎都是些私娼暗窯,俗話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總有那麼些風流貨就喜歡鑽這種暗門子。
還有些腦子不大清醒的,就在附近的小林巷置辦了宅院,把這些暗娼養成了外室。
也是因此,杏花衚衕以及附近的小林巷,平日里看著都彷彿是一派正經的模樣,非此道中人經過這裡,也只會覺得這裡稍微清凈了一些,畢竟都只見得些女人婆子,見不到什麼男人和小孩兒,卻也不會多想什麼。
李允一個司天監的小天師,大好青年,怎會突然問到此處?莫非……呸呸呸!他在想什麼?
小天師可是在辦案!
一想到是與案情相關,田廣利瞬間便精神抖擻了。
「小天師可是查到了什麼線索?難道殺人案與杏花衚衕也有關?」與這出口的話同時變了的是他的臉色,那種嚴肅認真,儼然又是嚴謹辦案的青天大老爺。
說到底,平康坊花樓也罷,杏花衚衕暗窯也罷,做的不都是皮肉生意嗎?
李允終於看向他,眼神卻有些冷:「田府尹可知道,這三個月來,杏花衚衕死了多少女子?」
田廣利被那眼神一盯,無端竟有些心頭髮虛,額上也沁出了細密的汗珠:「這、這……」
杏花衚衕那是什麼地方?私娼暗窯,雖說上不得檯面,多少也有些見不得人的違法亂紀之事,可那身契多半都是拿得出來且過了明路的,生死本就不在自己手中,何況多半還有些床笫腌臢,又無人報官,死了那也是命,正所謂民不舉官不究,他就算是京兆府尹,難道還真能把整個盛京城都管得河清海晏沒有一絲一毫的糟污嗎?
這麼想著,田廣利心中多少又有些火氣。
盛京之大,豪門一大把,權貴遍地走,他坐在這個位置,又豈是那麼容易的?
當他不想把盛京城那些烏七八糟全都肅清嗎?就算他不要命頭夠硬,可也要有上頭髮話才行啊!
女帝都即位多少年了,不說處處受人掣肘,做事也都要多方權衡考量。
一國之君尚且如此,他不過是個京兆府尹,在這公侯伯到處走的盛京城,他又豈能想什麼便做什麼?
也就他李允,以前跟著高僧修行,年紀輕輕便入了司天監,聖眷深厚。便以為誰都如他這般想如何便如何了?
「若是與案情相關,小天師不妨直言。」田廣利說得死板又生硬。
「三個月里,杏花衚衕死了九個女子,最小的才六歲,當然,不管年紀大小死後都是一床破草席丟到亂葬崗。」李允語氣仍舊是淡淡的,「這些還都是目前查到的。」
「而這九個人中,至少有三個人,死的時候都是剖腹。」
田廣利微垂的眼瞼驟然抬起,緊緊盯著李允:「當真?那為何無人報官?」
這種剖腹而死,可不比床笫腌臢,明顯就是兇殺,死相還如此可怖,怎會無人報案?
「這問題我也想知道。」李允頓了頓,「不過,眼下這都不是最重要的,而是這三例死亡,至少兩例都發生在五月里。」
「五月?」那不是比田廣利接受查的第一例兇殺案還要早?
他立刻追問,因為著急,或許還有點緊張,他的聲音還有些沙啞:「可有證據?是如何查到的?受害者屍體可還——」
問到一半,又戛然而止。
是了,五月里,那是兩個月前了。別說之前不知道,便是如今知道了,一則屍體都丟去了亂葬崗,過了這麼久天氣又這麼熱,不被野狗啃食也早就腐壞了;二則便是找到屍體現在又能怎麼辦呢?對這樣的屍體府衙的仵作又能驗看出什麼?
田廣利激烈跳動的心又慢慢冷了下去,語氣克制:「小天師還查到了什麼?」
他都知道沒有證據的事,李允不會就此大做文章,一定是有更關鍵更直接的線索和證據。
「那三個死者,據調查,同樣是有過懷孕生產經歷。」李允說得不疾不徐。
兩度提到這一點,田廣利就是想忽視也不可能忽視了。
「可是當真?」他兩道濃眉直接皺出了一個川字。
是個人都知道,做皮肉生意的女子,最忌便是有孕,許多鴇母會在花娘還小的時候就灌藥直接使人絕育,便是不捨得花這份錢,花娘也都會格外注意避孕,意外懷孕就已經算是比較少見的了,更何況還是生產?
「小天師說的莫不是女子小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