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妖怪論
李招弟抓著原小酒進城,不多時天色便黑了下來。她領著原小酒穿街過巷,來到一處寬敞大街上,但見街道上燈火通明,人流如織,熱鬧非凡。
李招弟指著街道牌匾給原小酒介紹道:「這一條路名叫育新街,與鬻薪同音,是鬻薪堂武家主宅的所在地,也是鳳陽城裡最寬敞最熱鬧的一條主要街道。看到前邊那排高牆沒有,那便是武家了。」原小酒哪裡在乎這些,他道:「李姑娘,你為何還不放我離開?」李招弟嗔怒道:「姓原的,本姑娘說過要救你,便一定會救你。你先隨我去武家宅子,之後我再跟你說這事兒。」
原小酒道:「就算鄭則能救我,他此刻身在北庭州,距此不知幾千里也,難不成要飛過去么。我恐怕活不了多少時日了,你放我離開見一見父母罷。」李招弟剜他一眼,道:「廢話恁多,跟著我來!」李招弟不再搭理他,徑自走向武家府邸,讓門旁的護衛通報。
不多時,她的娘親李余氏抱著三丫頭小跑過來,見到李招弟后痛哭失聲,道:「你這丫頭想氣死為娘啊!」李招弟與李余氏親昵一番,道:「娘,我這不是沒事了么,爹爹在不在武家宅子里?」李余氏瞥了一眼原小酒,跟李招弟道:「他方才隨著武家家主陪同一個道人去縣衙了,說是要為全真教的道長們募集糧草。」
幾人進了武家府邸,穿過幾進院子來到李家借宿之處。李招弟讓原小酒待在這棟院子里不要走動,她徑自去向武家主母請安,並告知大小武偷偷出城之事。
當晚,李招弟將二妹哄睡,和李余氏說了一會兒話,李余氏幫她處理雙掌傷口。片刻后李招弟離開正屋,去廂房找原小酒。原小酒累了一天,此時脫了褐衫,只著小衣躺在床上,剛剛有些困意,便聽得門外開鎖聲音,隨後李招弟推門而入。
屋內只點著油燈,略顯昏沉。
李招弟緩了一口氣,大搖大擺地坐在床上,嚇得原小酒怪叫一聲,後背抵牆,問她:「李姑娘,你來做什麼?」李招弟拿眼瞧他,從上至下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直看得原小酒渾身不自在,便見她忽然牽起嘴角道:「還能做什麼,自然是來睡覺咯。」原小酒大驚道:「男女授受不親……」李招弟喝道:「你閉嘴!」她後背靠在床欄上,身子漸漸放鬆下來,竟是一句話也不再說了。
屋內只點了一盞長明燈,風從窗戶的細縫裡吹進來,承盤裡的燈芯搖曳不定,火苗忽高忽低,似乎馬上就會被微風吹滅,卻總也滅不掉。
原小酒盯著她的眸子,長睫毛在燭光下微微顫動,一雙眼睛像夜間星辰,映著點點燭光。他輕輕叫了李招弟一聲,李招弟緩緩揚起臉來,與原小酒對視,秋水一般的眼神落在原小酒的臉上,只聽她緩緩說道:「今日有大批江湖人士和斬妖人趕往帽子山下的豢龍鎮平妖,明日恐怕會有許多傷者被送回來。鳳陽城僅有三家醫館,怕是忙不過來。」
原小酒不知其意,李招弟又道:「我方才跟娘親說過了,自明日開始我們便在城外開設醫館,你隨我一起過去幫忙。」原小酒輕輕頷首,道:「沒問題。」
二人對視良久,李招弟忽然問道:「你為何不問我如何救你?」原小酒白她一眼,道:「我問了你會說么?」李招弟露出一口大白牙,嘻嘻笑道:「不如你告訴我陸離去哪兒啦?」原小酒一驚,道:「我哪知道陸離去了哪裡?」李招弟眯眼看他,道:「你當本姑娘是傻子么,那晚我走後你跟陸離說過什麼,她次日天亮便不見了蹤影。」原小酒斬釘截鐵道:「我哪有跟她說過什麼,你走後我便也起身回去了啊。」
李招弟雙手按在床上,竟是如小貓一般緩緩爬向床裡邊的原小酒,只見李招弟似笑非笑道:「原公子,你看我好不好看?」原小酒本是盤腿坐在,見她過來嚇得再次後背抵牆,支支吾吾道:「李,李姑娘,你要做什麼?」李招弟邪魅一笑,道:「你便說我好不好看?」原小酒趕忙道:「好,好看。」李招弟爬到原小酒身前,笑眯眯道:「原公子,不如你我做個交易如何?」原小酒道:「什麼交易?」
李招弟緩緩道:「你告訴我陸離去了哪,幫我拿到那副捲軸,我不僅救你性命,還可以身相許。我平棘堂李家雖然沒落到只剩一家一戶,卻也絕非泛泛之輩。待我們拿到那副捲軸,必能重振家族,躋身豪門指日可待。你娶了我,便是我李家長婿,待我爹百年之後,你便是平棘堂李家的族長。」
李招弟跪坐於原小酒面前,一字一句,又道:「我觀你喜好武功,待你身體痊癒,我便將平棘堂武學盡數傳授給你,諸如《纏身掌》、《叢棘步法》、《素冠要訣》、《拂穴手》等,就算是《荊棘卅式鞭法》,我也可以絲毫不做保留的教給你,如何?」
李招弟見他不為所動,沉眉道:「我曾聽聞,北冥畫卷中有一處藏書館,其中藏書不知凡幾,不僅集合了江湖中的絕大多數武功,甚至某些失傳絕學也有收錄。你真的不心動么?」原小酒望著她一雙眸子,不敢答應,卻也不知道該不該立即否決,他有些看不懂眼前這個女孩兒。
鳳陽郡妖災過了三日,前去鎮壓除魔的江湖人士和官兵陸陸續續的去,陸陸續續的回,有人死,有人傷。鳳陽城外人聲鼎沸,城內各家藥鋪、醫館紛紛將鋪子挪到城外,給傷者治療。
李招弟的父親李秀書於武功一道平平常常,甚至不如自家閨女,但在醫道上卻頗具名氣。他能跟遠在北庭州的杏林聖手鄭則認識,且很快成為無話不談的摯交好友,自然也是因此。李招弟自小耳濡目染,醫術也自不弱。
此刻,李招弟便在城外開起了醫館,給前線退下來的傷兵療傷,原小酒於一旁打下手。李家二丫李來弟雖然才七八歲年紀,卻已經開始習武,也跟著李秀書學過醫術,於療傷之道比之原小酒不知強了多少倍,此刻也跟著在這裡忙活。
原小酒體力不濟,忙不上大忙,最多只能遞點東西,扶扶傷者。如此,便忙到了傍晚。根據最近返回的武林人士言說,夜晚不好攻山,只能結陣自保,大家都聚在一個陣地上,小股的妖魔鬼怪也不敢過來騷擾。李招弟問那人道:「可有人見到那隻千年狐妖?」那人回答道:「不曾有人見過,該是躲在深山裡沒出來。」
入夜後眾人返回城內,回到借宿與武家的院子。今夜滿月,月光如銀霧一般灑在地上。原小酒將屋裡的太師椅搬出來,坐在院子里歇息。
不多時,李招弟從另一間廂房出來,望了一眼李余氏所在的正屋,屋裡點著油燈,透過窗紙能看到一絲光影。她來到原小酒身旁,雙手抱胸,輕聲道:「大晚上你不在屋裡睡覺,跑出來作甚,莫不是已經考慮好了,特意在此處等我?」
原小酒至今沒答應她那天夜裡的話,卻也一直沒有回絕,他岔開話題,道:「今日聽聞帽子山之所以鬧起了妖災,只是因為一隻千年狐妖,不知道是真是假?」李招弟盯著原小酒看了一陣兒,原小酒嘆口氣,將太師椅讓給了她,只聽李招弟嘀咕道:「算你有眼力見兒。」又說,「那還有假?如若不然,怎會引來那麼多的妖怪。就是不知道那隻千年狐妖藏在哪裡,若是將它殺了,往妖怪堆里一扔,不出三日聚集在帽子山的妖怪們便會自行散去。」
原小酒道:「那些妖怪不是狐妖帶來的?」李招弟道:「自然不是。它們應該是奔著那隻千年狐妖來到,具體想幹嘛咱們就不得而知了。」原小酒道:「你的意思是說,妖怪也分陣營?」李招弟道:「它們分不分陣營我可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妖怪跟咱們是不同陣營的,一見面就不死不休的那種。」
原小酒仰望著天空之上的那輪滿月,問道:「千年狐妖呀,到底是什麼模樣的呢,以前只在書里見過,不知有沒有機會親眼見到。」李招弟躺在太師椅里,白他一眼,道:「你不要命了么,那可是道行千年的大妖,就算是各派掌門人都不一定是它對手,只能群起攻之才有機會將它斬殺。」
原小酒道:「妖怪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呢,我自小在終南山長大,從未見過妖怪,也從未聽說誰人在某處遭遇一兩隻妖怪,皆是某某地方突然出現大批妖怪,鬧了妖災。」
李招弟道:「我也不深清楚。只知道自上古時期,這世間便存在妖怪。他們分別是:妖、魔、鬼、怪、精、靈,想必這些你都聽過吧。」
原小酒緩緩點頭,道:「聽過。妖是由畜生修鍊而成的,具有人形或近似人形,有一定的法力,對咱們有一定的危害性。就像是帽子山裡的那隻千年狐妖,應該就屬於『妖』類。」
李招弟道:「是的。魔,則是特別厲害的妖,法力遠比一般的妖強大的多,不同之處在於魔有可能是仙和神誤入邪道墮落而成,而不是牲畜動物修鍊而來的,所以狐妖不是魔。我沒見過魔,倒是有一些野史記載過魔的出現,但是無法考究,畢竟仙和神暫時還沒有定論。」她繼續說道,「鬼之說有些虛無縹緲,和神仙一樣沒有定論,傳聞是人死後三魂中的命魂,通常只能在陰間活動,陽間很難看到。鬼的傳說比較多,幾乎每一座村子都有鬼的傳說,但是你懂得啊,真真假假難以分辨。」
過了半晌,李招弟接著說道:「怪么,本義上應該是妖的一種,因而長相奇特所以稱之為怪,和妖一般,對咱們有一定的危害性。千年的狐妖呀,想必化成人形後會很漂亮吧,所以不能稱之為怪。咱們那天從鎮子上逃跑時,路上遇到的類似猴子的面目猙獰的妖怪,就是怪一類,我記得地方志上記載它好像叫長狌。精呢,是指花草樹木通過長久修行后擁有法力的一種生物,和妖一般,修鍊到高深時可以化成人型。靈,這個不太好理解,有一部志怪小說叫《西遊記》,裡邊那隻猴子就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那就是靈,世間四靈的傳說,分別是麟、鳳、龜、龍。精靈二者和其他四者不同,對咱們沒有危害,傳聞上古時期它們反而會幫主咱們對抗其他四者。」
李招弟說完后珉起嘴唇,搖頭晃腦的好不自在,原小酒道:「那為什麼把這六類統稱為妖怪?」李招弟杏眼瞧著原小酒,眼神里露出笑意,道:「因為怪屬妖一類呀,魔和鬼又無定論,精和靈不害人,所以世間將那些害人的怪物統稱為妖怪。」
原來如此,原小酒伸了個懶腰,繼續問道:「可是為何它們平常不出來,只要一出來就是成群結隊的呢?」
李招弟搖頭道:「不甚清楚。相傳這世間有五處幽冥之地,分別為『青芒幽冥』、『白地幽冥』、『赤水幽冥』、『黑山幽冥』和『黃土幽冥』。上古時期妖魔肆虐,百鬼夜行,直至五帝自龍山而出,各攜神物鎮壓四方,其中太皞伏羲以句芒木神駕馭東方鎮壓青芒幽冥、炎帝神農以祝融火神駕馭南方鎮壓赤水幽冥、少昊金天以金神蓐收駕馭西方黑山幽冥、顓頊高陽以玄冥水神駕馭北方白地幽冥、黃帝軒轅以後土土神坐鎮中央鎮壓黃土幽冥。此五帝被稱為青、白、赤、黑、黃五帝,皆因幽冥而得名。如果不是他們鎮壓百鬼,斬殺千魔。」
原小酒道:「你的意思是說,那些妖怪都是從這五處幽冥之地跑出來的?可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何斷斷續續?」李招弟仍舊搖頭,說道:「那我可就不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