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柳秒兒
蒙山是煙浮國內唯一一座與丘山地脈相連的火山，漫山遍野都是蔥蘢的綠意，落花盈盈，點點殘紅在雜沓的枝葉間盡顯風情，柳枝垂落，搖曳間嫵媚生姿。
山中的住戶不多，零星分散而居。千山暮幾人在山中走走停停，找了許久，終於在一處稻田裡尋到了柳秒兒。
此時的柳秒兒戴了斗笠，一身農婦裝扮，彎著腰，汗流浹背的插著秧苗，翻卷的褲腿上沾滿了泥水。
嫩綠的秧苗在陽光下，散發著盎然生機。
東方韻驚愕的瞪大了眼睛，一時不適應柳秒兒這巨大的轉變。
不過千山暮倒是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切，看柳秒兒插秧的速度，便知道，她對這種農活十分熟稔。
「公主？」柳秒兒直起腰，拭了拭額頭的汗珠，看到了地頭樹下站著的三人，微有一絲詫異，不過很快便恢復了常態。
她抽出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拭乾了臉上的汗漬，慢慢的向地頭的三人走去。
遠處，有兩個侍女一人提了食盒，一人提了一瓦罐湯越走越近了。
「柳相事事親力親為，真是辛苦！」東方韻高聲對柳秒兒笑道。
柳秒兒一步邁過田埂，掃了東方韻一眼，最後卻是看向了千山暮:「公主的氣色不太好，可是最近夜不安枕？」
「地獄之火焚的濃煙太嗆人，想睡安穩都不可能。」千山暮淺淺一笑說道:「剛才看柳相干農活，輕車熟路，原來柳相竟是深藏不露得真人。」
柳秒兒大咧咧的坐了下來，那兩個侍女走至近前，恭敬的施了一禮，便開始將飯食，一樣樣的端了出來，最後才拿了青花瓷湯碗開始盛湯。
她自嘲的笑笑:「老身幼時便開始摸這些農活了，家貧姊妹又多，不幹就要挨打，沒得飯吃。」頓了頓又說道:「老身特意熬的湯，公主可要嘗嘗？很是鮮美，在別處是喝不到了。」
聽她如此一說，千山暮倒真覺得有些餓了，便微微點點頭。
侍女由提籃中又拿出一隻湯碗來，盛了小半碗，遞給了千山暮。
那湯水黑乎乎的，散發著一股說不出來的腥澀味，隱約有什麼細碎之物在湯中浮沉。
時凌雲悄悄碰了千山暮一下，示意她留點心。
「怎麼？怕老身害了公主？」柳秒兒冷笑一聲，端起湯碗，三兩口便喝光了。
東方韻嘿嘿笑道:「柳相，本相師能否沾沾光……」。
「想都別想！」柳秒兒強硬拒絕，「這湯，老身只願分給公主喝！」
事到如今，不喝也不行了，千山暮硬著頭皮喝了幾口，低頭終於看清了湯碗里浮著的東西，一截截細長尖銳，生滿了絨毛的肢節，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顫聲問道:「這，這一小截生滿毛毛的東西，難道是……」
柳秒兒咧嘴大笑道:」對嘍，就是公主想的那個東西。「
千山暮腹中一陣翻騰，再也忍不住，捂著嘴，急急的走到了田埂處，翻江倒海的嘔吐起來。
時凌雲急忙橫了柳秒兒一眼，心急火燎的跟了上去。
東方韻的臉色瞬間變得很是難看:「公主都這般了，你還故意折磨她了，簡直可惡至極！」
柳秒兒略有深意的瞥了東方韻一眼:「老身只是請公主喝湯，怎麼就成了折磨她了？當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千山暮吐的頭暈眼花，好不容易沒那麼難受了，扶著一旁的樹，大口的喘息著。
柳秒兒笑問道:「既然芳菲殿烏煙瘴氣，不如公主搬來蒙山與老身一同住可好？此處倒也山青雲淡，適宜養胎！」
東方韻見千山暮猶豫了片刻，以為她會拒絕，沒成想，她最後不僅點頭應允了，還吩咐時凌雲明日將諸葛村夫喊來一起下田插秧。
這倒好，本來想勸柳秒兒到宮中居住的，如今搬出來的倒成了千山暮自己了。
柳秒兒便撥了身邊的兩個侍女，青紅，綠柳服侍在千山暮左右。
「不知公主為何叫諸葛那頭豬來干農活？據老身所知，他連青菜與秧苗都分不清，來了豈不是添亂？」柳秒兒不解的問道，雖然她是真的很想見他。
千山暮眼眸中閃過狡黠:「既然諸葛前輩取名村夫，村夫么，就該下地勞作，熟能生巧，那幾塊空地誰也不準插手，全交給諸葛前輩就行了。」
隔日，諸葛村夫不情不願的到了蒙山，見到柳秒兒時倒是愣了一下，每次見到柳秒兒，她都是濃妝艷抹，打扮的花枝招展，如此這般素樸清簡，還是頭一次見。
望著偌大的田地，諸葛村夫苦不堪言，生性倔強的他又不願低頭向人求教，只好硬著頭皮比劃著旁邊的稻田學插秧。
看著被糟蹋的一片狼藉的稻田，柳秒兒想死的心都有，本想出手相助，可是千山暮一直不鬆口。
一整日下來，諸葛村夫有些吃不消了，厚著臉皮去求人了，千山暮這才讓柳秒兒去協助他。
兩人剛開始還有些彆扭，漸漸也就適應，兩人分工，反倒是多了幾分默契，秧苗倒也插的利索。
坐在田埂上看熱鬧的千山暮，悠閑的飲著茶水，目的達到了就成了。
風徐徐而來，暖陽不燥，穿過層疊的蔥鬱的林木，光點斑駁，遙望山嶺，逶迤連綿，雲氣蒸騰。
又過了七八日，稻田裡的活總算是忙完了，柳秒兒特意親手做了一桌子佳肴美味，諸葛村夫吃的滿嘴流油，心花怒放。
東方韻古怪的瞧著這兩人，似乎察覺哪裡有些不同，好像，諸葛村夫對柳秒兒沒之前那麼深惡痛絕了。
千山暮倒沒想太多，蒙山山中除了毒蟲，便是取之不盡的鮮菜，甘泉，唯一令她難以忍受的，便是隔三差五柳秒兒給她熬制的毒蟲湯了。
閑暇時，柳秒兒還教千山暮修習了些常用的法術。
說到法術，千山暮還真是慚愧，除了會點障眼法，其他知之甚少，不過，她天資聰慧，一點即通，對於柳秒兒所教，領悟的極快。
一晃便過了一月有餘，諸葛村夫無事便來，成了蹭飯的常客，往日里清冷的蒙山，多了些人間之氣。
不過，眼看著千山暮就要滿七個月了，柳秒兒也不提救治的事，東方韻想起柳秒兒與千山暮之言，實在是坐不住了，難不成非要等諸葛村夫點頭應允娶她，她才肯出手救治？
可是，千山暮腹中胎兒已過了六個月了，怎能靠的起？
「誰說老身沒有出手救治？」面對東方韻的質問，柳秒兒氣定神閑，「你去問問公主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