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陸鐸躺在榻上,頭疼欲裂,白天那個安平公主所表露出的任性隨意讓他無所適從。
探馬一個接一個的報來軍情,城裡的士卒在張望奎的指揮下一直在打著火把晝夜不停的加強城防,可咱們這位公主竟大吃了一頓忻州菜后,洗洗睡去了。
陸鐸把自己府中的衛士調了大半去護衛她,這才放心回到自己屋內,看著燈籠里昏暗的光亮發著呆,他不知道自己圖的是個什麼?當官真正是自己想要的嗎?
從小父親就後悔家中沒錢沒能讓他讀上書,人家讀書人念了十幾年書不就為了個功名,入朝為官嗎?自己沒讀過幾天書的小二能一下子做到從五品,真是要氣死這幫書獃子了,但陸鐸並不高興。
他懷念從前當茶小二時,和裳兒的每一刻時光,一起在山澗聽溪流的聲音,一起坐在草地上數著蒲公英,一起偷看隔壁兩隻狗打架,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都在此刻化成了夢中才有的回憶。看著身邊掛著的官服,陸鐸怎麼看都像是唱戲的那般可笑,不知道裳兒看見我穿這樣一身衣裳會不會笑話我?
裳兒,你到底在哪裡,能否給我個靈犀點視呢?
「吱扭」門開了,安平笑著走了進來,「養馬的,我就猜到你還沒睡,所以找你來飲幾杯。」
陸鐸立刻下跪,「白天人多目雜,請公主恕卑職不敬之禮。」
「呦呦呦,這才當了幾天官,就學了一口的官腔了?我可不喜歡你這樣。」
安平臉色沉了下來。
陸鐸低著頭趴著,不知道此刻該不該站起來,場面相當的尷尬。
「還不滾起來,準備跪倒半夜嗎?趕緊擺桌子了,真是傻獃子一個。」
「噢,喏。」
陸鐸打了個稽首。
安平怒了,「你再來這套官場的東西,我讓皇兄把你貶到朔方郡喝西北風去。」
「噢,喏……,不,好的公主,噢不,是平安兄弟……。」
安平看著語無倫次的陸鐸,心中大樂,哈哈笑著,從食盒中拿出兩碟精緻小菜,和一白瓶酒。
「斟滿,獃子。」
「小可不會喝酒。」
安平歪頭看著他,「那你平時喝什麼?」
「茶。」
「你記著,從今天起,你不喝茶了,只喝酒了,記住沒。」
「…………」
「可是………」
「再可是我讓你去安南道。」
安南道據說在最遙遠的西南,那是一片蠻荒之地,蚊蟲都有巴掌大,以自己的身子骨怕是活不到半月就完了,陸鐸閉了嘴,他發現,對付這位公主,不說話比說什麼話都好使。
「來,這第一杯,敬大唐永遠昌盛。」
說完,安平一仰而進。
陸鐸先用鼻子聞了聞,一股花香氣息直撲鼻息,讓人心脾清新,「好酒。」
也仰頭喝了進去。
安平臉色紅潤含笑看著陸鐸,「剛剛還說自己不會喝酒,只會喝茶,這不還是喝了?你們男的就會說謊話,真是不可信。」
「不敢,小可真不會喝酒,不知道為什麼,別人一喝就醉,可我不知道哪裡出了毛病,怎麼喝都不醉,我爹說我不識中滋味,讓我別浪費了還是別喝的好。」
「……………」
「噢,不會喝酒是這麼個不會喝啊,你這是擺明了氣我是不?」
「小可不……」
那個敢字還沒說完,安平厲聲說道,「你敢再跪下試試看?看我能罰你今晚喝兩壇不能?」
陸鐸再次閉上了嘴。
「這第二杯,敬當今聖人怡福萬載,永保大唐社稷。」
說完又幹了。
「這第三杯嘛,哎,你說吧,為什麼敬才好。」
陸鐸使勁搖了搖頭,「小可真的不知,全憑公主裁決。」
安平白了他一眼,「這行酒令有何裁決的,簡單點吧,就為了我不遠千里,投奔於你,打算先住上三兩月再說吧,給咱們的忻州別駕陸大人添了這許多麻煩干。」
陸鐸這酒都已經喝到喉嚨里一半了,一聽這話,嗓子一癢,直接噴到了桌上,頓時滿桌狼藉,活生生毀了兩碟小菜。
安平「噌」的站了起來,「大膽,和我喝酒還敢吐酒?你覺得我不配這第三杯是嗎?」
陸鐸「撲通」跪了下去,「恕卑職失禮,請………」
話沒說完,門外一陣大吵大鬧,門「噔」的被人撞開了。
安平剛想發怒,吳杏春臉色巨變的看著陸鐸,「陸別駕,趕快上馬跑,那李克用的沙陀軍已經進城了!」
陸鐸一聽,直接躺在了地上,從跪到躺,完成了人類體形變換質的飛躍,嚇得吳杏春趕緊上去再一次按住人中。
幾分鐘后,陸鐸顫顫悠悠問,:「那李克用不是在定州嘛?離忻州好幾百里,怎麼真快!」
「那賊子給咱們耍了個花槍,他故意大張旗鼓的讓斥候得知他們攻下了定州,卻不料這胡狗又派了一隻騎兵星夜趕往忻州而來,只區區一夜一天就到了西山,剛才士兵來報,沙陀人已經站了東城,南城。你們趕緊走吧,再晚就真走不了了。」
「那李鴉兒還真吃了豹子膽了,你讓他來,小姐我還不走了,看他能把我怎樣?」
安平氣呼呼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吳杏春聽得安平叫自己為,「小姐」,立時犯了糊塗,他不明白,怎麼現在男人還流行自稱女人了?長安到底是長安啊,畢竟不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所能見識的,不由得心生嚮往起來。
「平安,你來投的我,那你聽我話不?」
陸鐸問道。
安平也厲害到,「這天下能管的住的人只有……,除了他,試問誰還管的了我?聽你的話?笑話。」
「那你是不聽了?」
「我幹嘛要聽。」
「當真不聽?我最後問你一遍。」陸鐸的聲音變得低沉了許多。
「不聽就是不聽,哪有這麼多廢話……」
安平話還沒說完,陸鐸一把把安平抱了起來,直往門外衝去,嘴裡喊到,「杏春,快備馬,讓咱們的人府外集合!」
吳杏春應聲跑去。
「你放我下來!你膽敢如此無禮,我誅你九族信不信?快放我下來…………」
身邊的士兵都愣愣的看著這位陸別駕懷裡的人張口大罵,心想,咱們這位陸大人脾氣還真是好,被一個長安來的小廝罵成這樣都面若桃花,心胸是何其的寬闊。
陸鐸也聽得煩了,路過一個衛兵身邊,「拿個東西把他嘴堵上,快。」
士兵摸遍全身,也只掏出個自己平常用的臟手巾,面帶為難,「大人,小人只有這個,怕是髒了大人………」
「不臟,蠻好,蠻好。」
安平看著髒的發黑散發著汗臭的手巾直奔嘴巴而來,嚇得魂都飛了,拚命的大喊大叫,踢踏著腳,但是一個女子哪裡硬的過衛兵?嘴巴被堵上后,安平立刻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