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聞征雁已無蟬,
百尺樓高水接天。
青女素娥俱耐冷,
月中霜里斗嬋娟。」
吟完詩,女孩輕嘆一聲,「沒想到一個男人也能寫出女人的心靜,還是如此的凄婉清麗。」
位於荊南東道境內的朗州一處民房內,一個衣著樸素的女孩正歪著頭倚欄吟詩,剛剛她念的是唐初詩人李商隱的《霜月》,正在路過的妹妹笑了一笑,戲謔道,「阿姐,你這才幾天沒見路三郎,就思念如此了?真是著急的話,你也別等什麼花轎鞭炮鑼鼓了,趁著夜黑偷著摸過去也行啊。」
稍大點的女孩笑了起來,「凈胡說,小心我把你偷家裡雞蛋給城北小宋的事告訴阿爺,看咱倆誰有好果子吃。」
「怕了你了,阿姐,饒了我吧……」
兩個女孩笑作一團,其樂也融融。
稍女孩閃動著眼睛說到,「阿姐,真不曉得你是如何想的,竟會看上城郊茶館的那個茶博士?他又有哪點配得上你了?整天被人呼來喝去的,腿都跑細了,我都替他累。」
姐姐一聽用手當枕放在窗欞上,把下巴放在手背上,看著外面悠悠正飛過的一行大鳥。
「你個小孩子又哪裡懂的大人的事情了?」
她說到,「路郎雖說只是個茶博士,但他聰明好學,家裡沒錢,可他給城裡的先生每旬拿一斤好茶當做學資,這才被允許他站著聽課。由此可見他此人胸中必不甘於此,還是有著大韜略的,光是這份苦心又豈是你等孩子所能明白的?」
「好,我是孩子,你是大人,行了吧。大人,現在阿爺讓我叫你晚飯不用等他了,他去見個朋友稍晚點才回來。」
姐姐眉頭一鎖,「又去見那個朱姓大戶了?」
「他家一直在城裡是有些勢力,可咱們行的端走的正,不必要去巴結他們。如果他還是向阿爺提我的親事,我先第一個跳井裡。」
姐姐說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這時候,街上猛地亂了起來,有人撕破喉嚨的大喊著,「亂兵賊來了!」
兩個女孩大驚失色,妹妹透過門縫剛看了看,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飛,妹妹正中頭部,當場暈了過去。
來的是兩個強壯的士兵,滿身鮮血肩上背著大小包袱的各種財務絹匹,手裡拿著明亮亮的刀劍。進門一看見是兩個漂亮女孩頓時一樂,「老弟,看見沒,跟著老哥哥哪次吃的虧了?還小娘可比那些絹匹來勁兒多了,哈哈哈。」
說著把手中絹一扔就來抱姐姐,女孩嚇到面無人色,滿院子跑,可弱不禁風的姑娘家又怎麼抵得過大漢?女孩被男子攔腰抱起抗在肩上。大漢樂開了花,「老弟,還愣著做甚?地上那個小娘就是你今晚的暖腳人了,還不抗走?」
妹妹額頭正冒著血,也沒逃過災難,照樣被抗走。臨走前,大漢朝扛妹子的那人喊了一句,「哎,別忘了放把火,大帥說了,這次咱們跑這麼老遠趕過來,就是要讓姓鄭的受夠罪,可不能饒了他。」
房子在大火中熊熊燃燒著,兩個人連拖帶拽的回到了街上。
外面全是一片混亂,喊聲,逃跑的人群,後面是幾個提刀追趕的士兵,那邊是在獰笑著放火的人,還有一隊男女老幼的民眾在幾個士兵的押送下慢慢走著,一路上紛紛掩面哭嚎不斷。
好好的一座朗州成頓時成為了一片火海,到處是屍體的燒焦臭味,亂軍士兵都不得不用不纏面而行。
城外,一處兩層閣樓的茶店裡,三五茶客正各自喝著茶,忽然竹簾一掀,進來兩個官差模樣的人,裹挾著滿身的風塵,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
「直娘賊的,這幾百里路跑下來,老子的屁股都要跟馬屁股長到一起來了,'咱們喝杯茶再趕路過也不遲。」
眾人一看是吃官飯的,都去紛紛避開,到遠一點的桌上去喝茶。
小二走了過來,「二位官爺辛苦,來喝點什麼?小店雖小但該有的茶都有,什麼廬山雲霧了,六安瓜片,對了,還有最近到的新茶黃山毛峰二位官爺更是要品嘗一下……」
官差一笑,「你小子真是有張好嘴,什麼貴給我們推薦什麼,你以為我們吃官飯的有幾個大子兒?我們只是個跑腿的而已,真正手握千貫的又豈能像我們一樣披星戴月的吃土?這樣,我們一會還有急差,隨便來點當地的特產就好啦。」
小二聽聲下去準備。
兩個官差聊了起來,「你說當今聖人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
說話之人壓低了聲音。
「你不要命了!敢私下品評聖人?」
另一個變色到。
「哎呀,你聽我說完,我不是那意思,這話也只有咱們哥倆私下裡聊聊,誰要多說出一個字到外面,誰就不得好死,滿門滅族,你也照著說一遍。」
說話之人舉著三根手指沖著天做發誓壯。
等對面人無奈做完了,又繼續說到,「我是說啊,你看大行皇帝才德宗皇帝才歸天幾日?他就敢當眾置疑父親生前的旨意,又是昭雪,又是更變條令,更厲害的是還能替父親公布罪己詔,聲稱父親生前的決定都是受奸臣蒙蔽所致。雖和本朝沒關係,但身為腳蹬大寶之人,他要替父親背上這份罪責。人家當皇帝都是一個勁兒的趕快開疆拓土,征伐南北,創立大業,這位爺可好,什麼都沒幹呢先給自己背上一塊罪名。這不讓天下人笑話嘛?」
另一個說到,「誰說不是呢?」
喝下一口茶,繼續說到,「要不是為次,你我兄弟何至於從兗州賓士於此?好端端的惹來一聲臭汗,這也就罷了,這讓咱們丟了多少撈油水的機會啊!」
兩個人說到這裡,都是長嘆一聲。
其中一個端著茶杯感慨到,「難道,這世間,這姓陸的都真的死絕了?」
茶館掌柜的聽到了,小心翼翼走了過來,打個揖手,「不是小的多這張嘴,敢問二位官爺為何要找姓路的呀?」
官差把眼一翻,「這也是你等該問的話嘛?先摸摸自己的脖子還在嗎?干你的差事去!」
掌柜的嚇得一哆嗦,退了回去,嘴裡嘀嘀咕咕的,「姓路的又怎會死絕呢?我們這不就有個嗎?」
這句話被官差聽到了,兩個人同時站了起來,把桌子上的茶杯都碰翻了,茶水濺了一片。
「你說什麼?你說哪有姓陸的?給我找出來,快!」
說話間手拽住了掌柜的衣領子,把整個人給提了起來,一瞬間,掌柜的兩隻腳在空中踢噠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