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天寅時三刻路龜就被人推醒了,四個女僕不由分說上來就給他穿衣服,嚇得他一直光腳滿地跑的躲避,嘴裡連連說道,「不行,不行,各位阿姐不必如此客套,我自己可以穿上的,哎,你怎麼扒我的褲子?哎呦,這裡是我的痒痒肉,可不敢動……」
四個女僕也不笑不說,只是一陣風似的把新衣服穿上,再拿來銅鏡一看,鏡子里的人連路龜自己都不認識了,這分明是個玉樹臨風風度翩翩的漂亮男子。
一雙不大而秀朗的丹鳳眼鑲在一張乾淨而年輕的臉上,顯得格外的劍眉星眸。頭頂青色襥頭,上衣是淺藍色圓領袍,腰間是一條灰布革帶,雖然清淡卻又舉輕若重,腳下蹬著一雙黑色雲頭鞋,清雅如山村道士,給人一種看見就飄飄然之感。
這是我嗎?
路龜心想,平日里那個端著茶壺跑來跑去,擦桌子掃地的穿著下身半圍裙的小夥子又去哪裡了?才幾天時間,真是恍如隔世啊。
外面一頂二人抬的轎子等著他,而前面的孔瑋則是四人轎子,他卻脫去了昨天的便衣,換上了紫色的朝服,一股威嚴華貴之勢油然而生。前面十二個銀盔銀甲的馬上衛士開著路,一路來到玄武門前,禁軍守門官查驗了腰牌之後放行了,不過這是大名鼎鼎尚書省孔大人的轎子,誰又能真的查驗?做做樣子,點個頭直接放行了。
又走了一段很長的時間,馬隊又停下了,孔瑋下了轎子,把路二也叫了下來,衛士們都不能再進去一步了,留在大門外等候著。
孔瑋手拿笏板,示意路二跟著他進去,到了城門處,四個士兵旁還有一個身穿宮內服飾之人,看到孔瑋進來趕緊迎了上去。
「孔相,此人就是大家要的人吧?」
孔瑋說,「煩勞錢大官人帶著此人走,到了廷議開始奏對后再帶進來就好。」
此人妖聲妖氣的對路二說到,「路大人,嘻嘻,跟我來吧。」
路二一身的雞皮疙瘩鋪滿了皮膚表面,回頭看著孔瑋,他頭也不回的徑直走了,他只得跟著這個人進了去。
他知道,這裡才是真正的太極宮,傳說中聖人升殿上朝的地方,可怎麼看怎麼感覺還沒有昨天到的孔相家裡管衛森嚴,只是在零星的角落裡才能看到一兩個人,剩下的偌大的空蕩地方就全是低頭走路的高官貴人。
他跟著這個叫錢官人的來到了一處小屋子內,「你就在裡面呆著,一動別動,動一腳你的頭就沒了,我是為你好,聽我招呼趕緊出來就好。」
今天的含元殿內,李曄靠在巨大的座椅上,悠閑自得的看著下面的大臣吵成一鍋粥,其實沒什麼大事,南方某州縣發大水,五萬百姓受災,因為具體下撥多少萬貫錢吵著架,吵架的是戶部侍郎和鴻臚寺的一個少卿。實際說起來,你鴻臚寺是掌管邊疆民族接待事物的,朝廷撥不撥款,撥多少款和你有什麼關係?但下撥災款的提議一出來,鴻臚寺這位少卿就玩了命了。
因為戶部沒錢了。
聽起來多麼聳人聽聞的一件事,戶部沒錢就是朝廷沒錢,但五萬多張嘴還在眼巴巴的等著呢?怎麼辦?沒辦法,只好拆東牆補西牆了,這是個老辦法,也是唯一的辦法,歷代因為災民成為流民再成為亂民,最後去推翻朝廷的事數不勝數。沒法子,而現在鴻臚寺就是這堵東牆,這下,鴻臚寺瘋了。
把我們的錢拿走,這以後讓我們怎麼幹活?邊疆的事物還要不要管?不管了邊疆出了問題誰來負這個責?這不是活活要逼死我們嗎?就因為這個雙方展開了論戰,既而轉發為罵戰。
李曄剛開始想要發作,但後來他又坐下了,他想好好看看自己這幫叫做大臣的人間醜態,這就是口聲聲說要輔佐自己恢復中興的人們啊。
李曄冷笑著。
「哼哼。」
這時候,大宮人楊恭復咳嗽一聲,這一聲比什麼都好使,足以頂的上十萬貫錢,罵戰的雙方停了下來都看著這位權勢熏天的大太監。
楊恭復對著李曄小聲說到,「陛下,人找到了。」
「誰找到了?」
「那個陸文選的子嗣找到了。」
李曄猛地眼皮一睜,「快帶上來。」
「宣陸文選子嗣上殿。」
路二被關在小房裡良久才突然被兩個武士滴溜著衣服提了進去,懵懵懂懂間路二就站在了一群人中間,這群人分成兩大溜站立,有各種服飾,還有鮮明威武的盔甲只是沒配帶刀劍。一股香氣繚繞在大殿上,聞起來讓人昏昏欲睡,最遠處上端做著一個年輕人,看起來文弱而孱瘦,他身後兩個宮女手持巨大的屏扇做交叉狀一動不動,年輕人側前站著一位沒有鬍子的人看起來頭髮都白了,竟會沒有鬍子,這讓路二很是稀奇。
「你是陸家子嗣?叫什麼名字。」
那個年輕人說了話。
路二正在發懵中,到了此刻他反而不緊張了,更多的是享受這一夢幻時刻,他還在四周望著這座大殿里的一磚一瓦。
「聖人問你話呢,據實回話呀。」
楊恭復急道。
「來人快回話,別讓聖人久等。」
站班裡的孔瑋也說了句。
路小二這才趕緊跪下拜了三拜,伏身說道,「正是,陛下。」
「叫什麼呢?」
李曄問道。
「小子姓路單名一個龜字。」
「龜?什麼龜?」
「啊,是烏龜的龜,陛下。」
這下可點燃了滿朝人的笑點,不管是王公貴族,還是高官宰相都笑成了一團,剛剛還吵的天翻地覆的兩個人也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連李曄和楊恭復也不禁失笑。
李曄笑著說,「好端端一個漂亮郎君,怎麼會起這麼個俗氣名字,真有意思,大宮人,民間這種名字多嗎?」
楊恭復躬身答到,「陛下,據奴婢所知,此類禽獸鳥蟲之類的名字確實不少,但像烏龜……呵呵呵……」
楊恭復又笑了起來,他實在沒忍住,李曄也跟著笑了起來。
「這名字吧,容易上口,卻有失雅緻,陸文選是當朝刺史,泉下也不希望自己子嗣化名為這樣。姓可以恢復陸姓,名嘛,朕賜你一個鐸字,刀鋒在內,含而不露。字呢?就叫鶴初吧,如鶴初飛,一昂沖霄漢之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