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打抱不平

這時候，公共汽車上又上來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婦女，頗有幾分姿色。緊隨其後上車的，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一臉橫肉，個子不高，但很壯碩。

可能這兩個人在擠著上車時發生了碰撞，於是打起口水仗來了。那個女人氣呼呼地說：

「哼！都這麼一把年紀了，還不規規矩矩的，咋就愣是往人家身上撞呢！」

那個男人也不是善茬，立刻回嘴反駁道：

「呸！我怎麼著你了？看你年紀輕輕的，也不學點好！既然你覺得我年紀大了，那你也不知道尊敬老人，還跟老年人擠什麼呀？」

「放屁！你老什麼呀你？你頂多不也就是四十多歲？老娘也快三十了，也比你小不了多少啊！」

我心裡不由詫異道：這女人看上去挺漂亮的，卻不料一口污言穢語，竟然話說得這麼難聽！

顯然那個男人也是個火爆脾氣，氣得渾身亂顫，喝道：

「你罵誰啊？你怎麼這麼沒素質，張嘴就罵人啊？」

「罵人怎麼了？就罵你了，你能怎麼著？你還敢打我啊？」

女人強硬地叫囂著，結果徹底把那個男人惹火了。男人臉紅脖子粗，青筋暴跳，二話不說，一個耳光扇了過去！

周圍的乘客都嚇了一跳。那女人沒想到男人真敢下手打她，一下子被打懵了，有些不知所措，就像霜打了的茄子——蔫了。中年漢子對周圍人說道：

「就是得教訓教訓這些沒教養的年輕人！」

……………………

我和白雪離著那兩個人不遠，一直在冷眼旁觀。過了一會，白雪在我耳邊輕聲說道：

「現在這社會風氣呀，人怎麼這樣了？都跟白眼狼似的了！」

我點點頭，也是一聲嘆息。正想再說點什麼，發現從車後邊擠過來了一個人高馬大的小夥子，長得跟一座黑鐵塔似的。

那個剛才還一臉畏懼的女人，一見到這個小夥子，一下子像打上了雞血，像被打的喪家犬遇到了主人，臉上立刻煥發出了異樣的光彩，尖聲大叫起來：

「黑子兄弟，快來救救我呀！你姐我被這個老流氓欺負死啦！」

那個年輕人衝到中年男人面前，指著他的鼻子，問女人道：

「就是他嗎？」

女人連連點頭，添油加醋地說道：

「他佔了老娘便宜，吃了老娘豆腐不說，居然還強詞奪理，打了我一耳光！你看看，這臉上還有他的爪子印呢！」

女人拿出一個小鏡子，看來看去，揉揉臉頰，然後又旁若無人地拿出胭脂，薄施脂粉，最後理理鬢髮，對著鏡子賣個風騷。

中年男人雖然強壯，可是比年輕人矮了一個頭，方方面面要弱小一些，顯然不是小夥子的對手。看到年輕人咄咄逼人的氣勢，也有些驚慌失措，囁嚅著想解釋什麼。

那個叫「黑子」的年輕人露出了一副猙獰的嘴臉，不由分說，對準中年男人的肚子就是狠狠一腳。中年人痛得捧住了肚子，蹲了下去，口中**不已。周圍人有的低聲說道：

「作孽啊！」

但是大都冷漠麻木，靜靜地看著這場鬧劇，無人敢管，也無人想管。中年男人抬頭說道：

「你能不能講點理，問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再下手啊？」

年輕人冷笑道：

「講理？你真講理的話，會打一個弱小的婦女？……你還不服是吧？」

說話之時，又砰地一拳打在了中年人胸脯上。那個女人仗著有了強援，也驕橫起來，對準中年人的臉，左右開弓，「噼噼啪啪」打了七八個耳光。那中年人被打得吃痛不過，告饒道：

「哎呀，是我不對，小姑奶奶，您就饒了我吧！」

……………………

我在旁邊，看著實在打得有些過分了，就決定挺身而出，見義勇為，也要學那些英雄打抱不平一番。

當然，說穿了，平時我是不會這樣的。也許是因為今天有我喜歡的女孩子在我身邊吧！為了博取美人垂青，我也是拼了，我也要做一迴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

何況有白雪在一邊給我打氣，有眾多乘客在圍觀。頂多不就是挨一頓揍嗎？大不了挨上三拳兩腳的，也沒什麼，「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這個苦肉計是可以賺取美人的好感的呀！於是我揎臂而出，開始了一番英雄表演。

我拉住了那個小夥子的胳膊，他詫異地瞪住了我，那女人也停止了叫罵，周圍人更是瞪大了眼睛。我鎮定地說道：

「朋友，就算人家有錯，也不能這麼個打法啊！真打出人命來了，還不是得你包著嗎？」

我的這番勸人話，也是從對方的立場考慮問題，本應該有所收效的。但是那大漢卻嗤之以鼻，冷笑道：

「嘿嘿！你又是從哪個山上跳出來的野猴子？也敢攔大爺的興頭？告訴你，你再裝爛好人，老子連你也打了！這年頭竟然還有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的人？真是神經病！嘁——滾開！」

我也火了，喝道：

「怎麼著，朋友是不肯聽在下這番好心勸導了？」

那人凶相畢露，獰笑道：

「哼哼！你小子真是肉痒痒了，想挨揍了嗎？」

「朋友，說話注意點文明好不好？這世界並不是你一個人的天下！你要搞清楚，一隻手不可能堵上天下人悠悠之口！小弟既然敢於出頭勸架，其實早就豁上挨揍了！不過，周圍有許多朋友可以作證，你要真的動粗，連我這個勸架的也打，這理兒在誰一邊，可就再明顯不過了！到時候報了警，麻煩你去公安局裡坐一坐，只怕你是要吃不了兜著走吧！」

「我呸！在齊州這塊地面上，老子怕過誰啊？你再啰嗦，不給我滾開，老子可真要動手了！」

……………………

我本來也想全身而退，既有英雄的風光，又不受毫髮之傷，不料事情已經說僵了，看來這場惡鬥是免不了的了。於是我狠了狠心，飛快地脫下了褂子，扔給了白雪。白雪一臉關切護惜的眼神，令我不禁血脈賁張，一身彪悍勁兒正愁無處發泄哩！

我鬥志昂揚，挽挽袖子攥攥拳，吐了一口唾沫在手上，使勁兒搓了搓，蹲好馬步，擺了一個白鶴亮翅的架勢，對那個痞子招招手，喝道：「來吧！咱倆比劃比劃。」

這時候周圍的人怕吃虧，使勁往外擠，在汽車走廊上留了一個場子，足夠拳來腳往了。

那大漢見我毫不畏怯，倒也不由得吃了一驚，態度居然軟了下來，沉聲道：

「嚄！小兄弟還挺講義氣的嘛！莫非還是個練家子？連過幾年功夫啊？」

看到此人並不想真打架的樣子，我就明白了他是個外強中乾、色厲內荏的傢伙，只不過憑著腰寬體胖嚇唬人罷了。我就隨口吹噓道：

「哥兒們，我可是在少林寺武校上過五六年的，你要是不服氣，咱們就過過招，切磋一下嘛！」

我這一誇口居然還很靈，竟然把這個痞子嚇得打了退堂鼓。他放鬆了怒容，生硬地擠出了一股令人心寒的假笑，說道：

「唉，朋友，這又何必？既然大家都是在道上混的朋友，這事兒我就看你的面子，算了吧。」

我也鬆了一口氣，和顏悅色道：

「嗯，這還算句通情理的人話。咱們握手言和最好，這車上到處是人，我也擔心真打起來，傷害了無辜。」

「嗯嗯，和為貴，和為貴。請問小哥尊姓大名？」……

看到此種情景，周圍人的表情，紛紛由慄慄危懼轉成了輕鬆卻也有些失望。白雪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神色，對我洋溢出一臉的欽佩和崇拜。不過她眉宇間也鎖著一絲困惑，大概是不相信我真有什麼功夫吧！

……………………

也許是因為我武俠小說看得太多了，此時我腦海里居然幻想了這麼一幕：

我對那大漢拱拱手，說道：

「小弟名叫高治平。不敢請教大哥貴姓高名？」

大漢呵呵笑道：

「豈敢豈敢！在下姓劉名蒙，外號黑子，乃齊州歷城人也。我大概痴長兄弟幾歲，為兄的實在欽佩你義薄雲天，咱們就此結拜為兄弟如何？」

我點頭道：

「小弟怎敢高攀？……謝謝大哥賞識！」

於是二人搓土為香（其實汽車裡哪裡有土啊？），在當道跪拜了三次，結為異姓兄弟。

旁邊那個女人笑道：

「喲，二位可真會演戲啊！」

我問道：

「這位女子當如何稱呼？」

那大漢窘道：

「她是我老婆的表姐。」

但是二人神色甚是狎昵，我猜想必有隱情。我可管不得那麼多，只管埋頭深施一禮，說道：

「嫂子有禮了！」

那女子哈哈大笑，笑得簡直直不起腰來了。

卻說那個中年人扶著肚子，過來向我道謝。我安慰道：

「小事一樁，不足掛齒。大叔還是快找個座位，坐下休息一會吧！」

我一說這話，果然旁邊有個十一二歲的孩子站起來叫道：

「大伯，過來坐一會吧！」

我摸摸他的茶壺蓋兒頭，笑道：

「好孩子，有教養！將來必大有出息！」

孩子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盯了我一會兒，咧開嘴，嘻嘻地笑了。周圍人都紛紛誇讚，高聲說笑起來。

……………………

我的幻覺轉瞬即逝。我與那大漢處理完衝突，眼看我和白雪也要到站下車了。

汽車緩緩停下，白雪飄然過來，附在我耳邊說道：

「治平大哥，你好英武，好勇敢啊！真是帥呆了，酷斃了！小妹我好喜歡你啊！」

我不禁大吃一驚。這樣親熱的話，說出來得也未免太早了一點吧？就算是在舞台上做戲，也嫌發展過快了些嘛！

——不過要是作為我幻想中的小說人物的話，那倒也是無傷大雅，無所謂了。反正現在什麼神魔、科幻、玄幻、穿越小說，什麼樣的不可思議的情節不會發生啊？看看像《木乃伊歸來》之類的電影，那些無奇不有的怪事兒，就都是可以理解的了。

……………………

我和白雪準備下車。全車人紛紛祝福我們好運。我居然聽到有人這樣說：

「看看這一對年輕人多麼般配啊！將來必然是和和氣氣，幸福到老！祝你們大吉大利，萬事如意，早生貴子，平步青雲！」

我拱手相對。那大漢和他的「表姐」也是再三拜別。雙方互留了電話和手機號碼，以示長久交往之意。其實呢，這同車之誼，不過到此為止，下了車轉眼即不相識，明天誰還會記得誰呀？

我和白雪在車下大發感慨之時，卻見白雪讓座於她的那個孕婦也下了車。她那個大肚子也真是奇怪，居然還在活動，而且裡面咕咕有聲！

我們正在詫異不已呢！卻見那個女人走出去幾步路后，忽然拉開上衣的鏈子，然後發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她竟然從懷裡抱出了一個胖乎乎、圓滾滾的寵物：一隻渾身金黃色的獅子狗！唉！狗雖可喜，人卻可憎！

白雪大概也因為讓座之事，有些尷尬臉紅了。我憤憤地說道：

「這是個什麼世道啊？咋連讓個座也能碰到騙子啊？」

……………………

我跟白雪攜手往前走，又聊了一會兒知心話。送君千里，終有一別，終於到了必須分手的時刻，我們兩人也互留了電話，約定回校后一定見面，這才依依惜別，分手而去。

當天晚上，我跟白雪在校園裡的「西苑賓館」吃了飯，酒意熏熏之後，我們就到櫻花園裡談情說愛去了……在那花前月下，我們接了今生那個最甜蜜最溫柔最痴狂最漫長的熱吻！

哥兒們，這就是我的某次羅曼史的第一天的故事啊！以後的故事豈不會更加精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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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註：

本文是高治平在大學時代，某次酒後的一個夢，次日記錄在了日記本里。文字顯得頗為混亂顛倒，不合邏輯之處甚多，請見諒。如果有對我的文字嗜痂成癖的朋友，那就請將之當作一篇遊戲文字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