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愛我嗎
手心傳來的溫度,通過筋脈傳遞到心臟,怨恨的海浪一點點退潮,似有曙光破曉而出。
「哥哥是愛我的?」
菩兒又加重了一點力道,將那雙冰冷的小手裹在掌心,堅定的說:「家主是愛我們所有族人的!家主不會害您,更不會害我們族人。聖女,不要因為誤會,而和家主離心,否則家主該寒心了。請相信菩兒。」
少年的聲音鏗鏘有力。
泌茹看著菩兒,眼神從迷茫變成了信賴。她哭著自言自語:「對,我一定要相信哥哥,他那麼辛苦……嗚嗚嗚……可是我好疼,好疼啊!嗚嗚嗚……」
女孩泣不成聲,哭得一塌糊塗,少年遲疑了一瞬,還是抱住了她。聖女這時候需要安慰。
少年像是一顆冒不完熱氣的火球,一直給失去希望的女孩傳遞熱量,帶著她從悲傷的絕望中走出,慢慢恢復溫度。
瀾澤從屋裡出去后,沒有立刻去山頂,而是停在了山腳下。
山腳有一片森林,棵棵大樹都茁壯而高聳,枝繁葉茂。瀾澤靠在一棵大樹底下,仰頭望天。天照舊是一片漆黑。
這一次,他常年放在腰間束帶上的手垂落下來。原來束帶上掛著一根鐵繩,繩上穿著一顆蓮子,這顆蓮子閃耀著淡紫色光暈,卻很微弱。蓮子的表面是晶瑩的,好似一面鏡子,映照著一些畫面。
瀾澤雙手捧著泌茹那雙腿,咬著牙,低頭閉著眼。
明明是大樹被他靠著,昏暗的月色陰影下,卻像是大樹靠著他。
許久的站立過後,他的一隻手重新握上腰間那顆蓮子。之後駕雲上山。
雨之原本蹲在地上,陪蓑揶聊天,看見瀾澤從祥雲跳下,走向他們。雨之抱著蓑揶站起來,目光放在瀾澤抱著的那雙腿上,似有詢問之意。
蓑揶倒是被空中那雙腳頭較寬的小鞋吸引了。
再一看腿上搭著的殘破褲料,驀然想起之前那投緣的少女。
蓑揶驟然睜大眼睛,往來者臉上看去……
「你……」又是一震,蓑揶伸手想往瀾澤那邊抓,卻因不能走動而停止了動作。
兩人等著瀾澤走到跟前。
蓑揶:「我見過你。」
雨之看了一眼蓑揶,懷疑的目光又落在瀾澤身上。
瀾澤從始至終沒有看過蓑揶一眼,自顧自蹲下來,沒有一絲停頓的扯開腿上布料。把那雙腿往蓑揶的腿根處比劃。
「家妹欠你們的,算是還了。」清冷的聲音沒有情緒。
雨之沒有說什麼,只配合著舉起蓑揶,輔助瀾澤施行癒合之術。
「我順帶把泌茹腿部的靈魂取下了,你可以放心用。」聲音機械得像沒有感情的器械似的。
長相一樣,聲音一樣。可是神情舉止,還有語氣……尤其是眼神,和夢裡的人……完全不一樣啊。
撇開思緒,蓑揶問:「是不是弄錯了?我的腿不是泌茹弄斷的。」
「雖非她所為,卻因她而起。」寡淡的聲音還是沒有一絲溫度。
其實,如果泌茹沒有把蓑揶的腿連帶腿部靈魂餵給那六個叛徒吃,而是完好的保存至今,瀾澤是有辦法拼回去的。可惜……按照泌茹的性子,是不可能的。
瀾澤用魂力拉和著那雙腿的骨骼、經脈、肉形和血液流速。他幾乎是把那雙腿重組了一遍,又用法術調和著蓑揶與那雙腿的親和度,無論是形狀還是質感,都和蓑揶原先的腿一模一樣,就連……拼上去的靈魂氣息都相差無幾。
瀾澤似乎知道蓑揶有腿時的樣子。而且是熟知。
夢境里的人和眼前的面孔重疊。蓑揶眼中疑惑更深。
「我是修復神。」
「你居然是神?」雨之詫異。
「嗯。」
「難怪醫術這麼好。」難怪他探查不到瀾澤的魂力修為,原來高了不止一個等級。
修復神?這就解釋了蓑揶心底的疑惑。修復神能看見很多其他人看不見的。比如過去。
「她為什麼沒有穿衣服?」看著蓑揶鬆鬆垮垮搭在身上並不合身的外衣,瀾澤看著雨之問。
「我們被困在這兒……」
「難道你儲物袋裡沒有多餘的衣物嗎?」瀾澤責問。
「我沒有想到這些。每一天都在找出路。」
蓑揶:「他的衣服都是他娘親給做的,才不捨得給我穿呢。」
瀾澤好像不想和蓑揶說話,聽見她插話進來,就低下頭不言語了。
「我給!」雨之捧著蓑揶的臉,一改往昔的態度。
瀾澤厲眼掃過去:「你的手是不是放錯地方了?」
瀾澤說完又後悔了。他連忙說:「送你們出去,這裡的事情,你們不要對外說,否則我會追殺你們到天涯海角。」
「不會的,謝謝你給我的腿,也幫我謝謝你妹妹。如果有機會,我想和她交個朋友。」蓑揶友好的笑著。
雨之無甚特別想說的。
雨之抱拳:「多謝。」
「走吧,山海域的海水,夜晚不要隨便碰。」末了又補一句,「你們會游泳吧?」
蓑揶有些猶豫。她雖然會一點,但她還是怕水。
雨之抓著她的手:「送我們到地面吧,有勞。」
瀾澤點點頭。
紫色光暈將他們包裹,蓑揶突然想問什麼,張了張嘴,眼前瀾澤無情的面容已經消失。
他們回到了山海域的陸面。
雨之看著蓑揶,不解的問:「怎麼了?」
蓑揶搖頭,看著天。
「太陽真大啊,為什麼裡面沒有光呢?」
「想那些做什麼?他們都能夜視,不影響的。」
雨之悄悄靠近她。
「你手裡拿著什麼?」
「哦,這個呀。」蓑揶攤開手心,「是從瀾澤身上順來的。」
是瀾澤腰間那顆蓮子。
「像是仙石,你怎麼看見的?他身上沒有這種花里胡哨的東西吧?」
腦袋湊近,雨之捏了捏蓮子。
蓑揶隨口道:「或許是藏得緊吧。」
雨之點頭,不以為意。
蓑揶收回蓮子,目光盯著海面。
是最後一刻瀾澤塞給她的。
最後那一眼,她怎麼想都覺得包含了什麼意思。可是,她不知道。
「對了,我這麼這麼餓?」腹中空鳴的感覺太難受了。嘴裡還有青草的味道。
雨之撓撓頭:「你睡著了,不知道,已經過了三百七十一年,我知道你沒辟穀,我將魔息含在青草里餵給你的。」
「魔息?你捨得?」挑眉,蓑揶不信。
「捨得,你我誰跟誰。」出來后,雨之對蓑揶似乎不一樣了。
蓑揶也沒在意。突然靈機一動,試探著說:「把你的蓑揶盤給我看看唄。」
雨之大方的從手心裡變出來,主動遞給蓑揶,一臉討好:「喏,給你。」
蓑揶盤果然古樸,帶著遠古的氣息,蘊含著神秘深厚的魂力。上面雕刻著一道道符文,她不認識,但總覺得有股莫名的吸力。她看了幾眼,丟給雨之,索然無味。
雨之雙手接過。
兩人在這山裡打鬧了許多時日,直到蓑揶將山海域逛膩了,她準備回去。
雨之有些不舍:「就這樣回去了嗎?」
「是啊。」其實不太想走,她想弄清海底的秘密。
但是,蓮子在她心裡激起一絲漣漪。她總覺得,有一個地方,她必須去看看。
轉念一想,她狀似無意的說:「雨之啊,我們都這麼熟了,你不用防著我吧?」
雨之很意外,連忙說:「哪裡的話,我怎麼會防著你?」
蓑揶眼睛轉了轉,咳嗽兩聲說:「哎呀,我記得你之前說那什麼……山海域可出不可進?能不能撤了那法術?萬一我想回來看看你呢?我想你了怎麼辦?」
雨之有些不好意思,嘴角上揚,微微低頭說:「我只讓你一個人進。」
少年的聲音很小,好像害怕被蓑揶看出什麼心思。蓑揶沒去注意。只是聽聞少年這麼說,心中喜不自勝。
連連應道:「我一定再來看你,要讓我進來的啊!」
雨之點著頭,眸子里泛著喜悅,臉上滿是期待的神情。
蓑揶變出一塊傳喚令交給雨之:「我喊你開門,你記得放我進來啊。」
雨之寶物似的接過來,也變出一塊令牌:「這是我魔族召見令,無論我在什麼地方,你只要想,隨時可以出現在我身邊,只是……要返回原地的話,還得靠你自己走回去。」
「如果有陣法阻隔呢?會有影響嗎?」
「沒有,這個是魔尊布過法的,天地之間,只有三人能阻攔它的傳喚。那三人不是隱世就是閉關,你遇不到的。」
拿著令牌,蓑揶心滿意足的蹦出山海域。
一路吃吃喝喝,卻遇見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攔住她的路。
看著眼前沉穩得可怕的女子,蓑揶又疑惑的看向她身旁的隨從。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女子梳著雙鬢,發尾垂著幾縷青絲,頭上發簪不多,顏色也很素凈。
她笑了笑,上前說:「我是來道歉的,無故把你和你師兄困了三百多年……對不起。」
泌茹說得很誠懇,她想拉著蓑揶的手,但小心的縮了回去。
蓑揶的目光有些疑惑的掃過了她的腿,腿部沒有靈魂。
蓑揶抿唇,主動去拉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