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02《故人》
路川與霍妃是訂的二十號中午從長沙飛成都的飛機,頭等艙,兩人都是會享受生活。
至於他那一輛車,已經叫了當地的一家汽車公司寄到成都。
兩人到成都雙流機場落機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鐘。
路川站在鏡子前很久才穿上衣服,胸口那一道傷疤沒有消失。
他敲開了霍妃的房門「走,我帶你吃火鍋去,成都人民的味道」,他知道霍妃對食物沒有多大的興趣,但是他依舊當做不知道。
「不想去」!霍妃搖了搖頭,一臉悵然的模樣,不知道是累得還是心情不好,對於路川的熱誠邀請是沒有絲毫的興趣,路川癟嘴,不去就不去吧,他也不能勉強什麼。
「那我走了,有事情找我記得打電話」!路川說道。
「去吧,我不是小孩子了」!霍妃一笑。
路川點頭,那倒也是,就論生活經驗,眼前這位活了上千年的,自己跟她比那就是一隻小菜鳥,還屬於吃奶的階段呢,路川沒有說什麼,將霍妃的門輕輕關上轉身離開。
在快到樓道口的時候,旁邊一間房門打開了,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出來,路川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微微一愣,是之前在樓下遇到的林小藝,路川從他禮貌的點了點頭。
林小藝撓著腦袋笑了笑,兩人沒有說話,路川下樓,林小藝似乎並沒有下去的打算。
事實上林小藝去找人,他敲開的是霍妃的房間門。
霍妃趁著路川走了這陣空檔換了身衣服打算出去,這時候傳來敲門聲,原本以為是路川折回來,開門發現是一個帥氣的年輕小夥子,霍妃自然記得林小藝。
「是你,有事」?霍妃的言語雖然溫柔,但是兩個字就能夠聽出他對林小藝的不上心,意思是說你沒事就可以可以離開了,霍妃本就是這樣的人。
林小藝一愣,愣神的看了看霍妃,霍妃穿得是一件銀白色的真絲弔帶長裙,外面套了一件高腰外套,將露出來的雪白雙肩遮住,腳上穿著一雙鑲磚的銀白色的高跟鞋,細跟尖頭,露出霍妃雪白的腳背。
霍妃本身就高挑,身材極好,被這一聲包裹,身材更是凸顯,林小藝也是看的出神,半天說不出話來,只是愣愣的看著霍妃。
霍妃笑了笑,「有事嗎」?她再次問林小藝。
「沒...沒...沒有」!林小藝一連說了三個沒字,期期艾艾的,也不知道是被霍妃給驚艷還是怎麼。
「那你敲我房門是什麼意思」?霍妃問道,聲音不高,但是卻彷彿有一種魔力,讓林小藝不知道怎麼回答。
過了半響才說道「我...能請你吃飯嗎」?林小藝問。
又是吃飯?這才多長時間就有兩個人請她吃飯,霍妃噗呲的笑了出來,林小藝是沒有明白自己就是請她吃個飯,這有什麼好笑的?
「我要出去,改天吧」!霍妃說道。
林小藝癟嘴,點了點頭「好吧」!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說」?霍妃看了眼林小藝,通過之前在樓下林小藝的那些話,猜到他肯定不是請自己吃飯那麼簡單了。
林小藝點了點頭,以為又有希望,「要不我們找個地方邊吃邊聊」!霍妃感覺到好笑,談事情從事要一起吃個飯,一邊吃一邊聊,這小子才多大就深諳其道?
「我說了,我要出去,改天吧」!霍妃說。
林小藝一愣,雖然同樣是這句話,同樣的語氣,但是他隱約感覺霍妃的聲音中有一絲淡漠與抗拒,他也不好在說什麼,悻悻的離開。
事實上霍妃真的要出去,下了樓,直接上了一輛計程車「聖雅園」!霍妃說道。
計程車司機微微一愣,不由得回頭打量了一眼霍妃,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是很快他的眼神就變成了不屑,聖雅園他當然知道是什麼地方,那是本市有名的別墅區,那地方住的都是非富即貴。
他看著霍妃的這身打扮,做計程車去哪裡,不知不覺就想到一些偏門的地方,笑了笑,沒有說什麼,開車就走。
這邊路川一個人出去,雖然嘴上說是請霍妃吃飯,其實這次並不是兩個人的安排,他在成都這邊朋友並不少,很久沒有過來了。
下午在朋友圈發了一個成都的定位,當時就有很多人發消息過來說晚上要聚一聚,好好的喝一頓,不醉不歸。
來成都這地方不管是什麼身份的人,都喜歡火鍋,這是川人最熱衷的,簡單而又氣勁,很符合蜀地人吃辣的習慣。
路川有自己的火鍋店,在成都這邊就開了兩家,不過他是甩手掌柜,一切都是別人在幫她打理
成都火鍋店很賺錢,一年四季都有人,夏天吃火鍋一個字『爽』,冬天『緩和』!這是四季受歡迎的餐飲。
成都這地方,火鍋、燒烤、麻辣燙竄,蜀地人吃的就是一個麻辣,約辣越麻越爽,那滿頭大汗還大快朵頤,這是一種美食的文化,不是每個地方都能見到的。
路川來的這家店是趙染在打理。
「來了」!剛下車就遠遠的看到趙染站在店門口,然後緩步朝著這邊來了。
趙染今年二十六歲了,這家店是她和路川合資開的,路川的大部分資金,她來打理。
兩人是幾年前在甘南認識的。
趙染穿著一件黑色連衣裙,低跟鞋,黑色秀髮在後腦勺扎了一個馬尾,看起來清爽,趙染長得很清秀,算不上驚艷奪目的人,但是看久了你會發現她原來也挺好看的,很漂亮的一姑娘。
她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
趙染是喜歡路川的,這一點路川一直都知道,但是她從來不說,而他也從來沒有問過,其實曾經有那麼一刻路川是對趙染有過動心的,這件事情也只有路川一個人知道。
「喲!讓咱們的染大美女親自在門口迎接,多不好意思」!路川笑著說道,上前去給趙染一個擁抱,上次見到趙染還是快一年前的事情了。
「知道不好意思,那下次換你等我」趙染笑著說道。
「不甚榮幸」!路川道「他們都還沒到」?他看了看四周確定只有趙染一個人,只有她一個人來迎接自己。
「都到了,樓上房間里等著呢」!趙染說,兩人同時朝著裡面走去。
「這幫沒良心的,知道川大爺來了,都不知道來迎接一些,然你一個小姑娘在這裡苦等著,沒點紳士風度」!路川邊走邊說,還真不知道他這話到底是在為趙染打抱不平還是為自己不受那麼多人歡迎而氣憤。
一進門就聽到店裡喧鬧的聲音夾扎著咕嚕咕嚕的沸騰,有嘻哈大笑的勸酒,有大聲品評這菜品如何如何。
「來成都了,不吃這火鍋,你就白來了」
「我們成都最注重的就是吃」!
「不是老話說少不入川老不出蜀嗎?我說那都是屁話,人活著幹嘛?當然是享受生活」!
「來,哥幾個,幹了這瓶啤的,在來兩瓶老白乾,這啤酒就跟牛尿似得,沒味道」!
「你喝過」?
二樓包間內,路川進去的時候裡面鍋已經煮得咕嚕咕嚕的響個不停了,見到路川進來,一群人男男女女的是一頓開刷。
「川啊,什麼意思啊,怎麼這個點才來,成心讓哥幾個等你是不是」?
「難得回來一次,你小子是不是給我們幾個擺架子啊」!
「還是說看我們幾個吃你的喝你的,你老人家不大樂意,不待見我們,故意不出來」?一個個齊上陣,你一言我一語的,弄的路川沒好氣。
「好意思說,一群大老爺們,讓趙染一個小姑娘在外面等我,不閑害臊嗎」?路川板著臉說道。
「嘿,和著我們哥幾個是虧待了染姐讓你小子不樂意了是吧,抱打不平,估計給我們擺架子甩臉色」。
「我說路川,你們就只維護趙染一個人啊,我們這麼些女孩子,都如入了你的臉嗎」?有女人說話了。
「要不在重新來一遍,我下樓去,你站門口等我,上來之後我給你抱打不平」!路川說道。
「那算了,我可比不上趙染的地位」。
趙染對這種事情也是司空見慣,做生意的人不會被人隨便兩句玩笑話就紅臉的主,趙染也是經得起玩笑的,經得起葷段子,聽得到柔情言語。
這一晚註定是無眠,好友相間必然是把酒言歡通宵達旦。
計程車在聖雅園外面停下來,沒讓進去,這地頭還真不是一般的車能夠進的來的,霍妃付了車錢下了車。
聖雅園外面有一輛車黑色轎車聽著,車旁邊站著一個帥氣冷峻的男人,三十歲上下,穿著西裝,高大挺拔,後腦勺有一個到肩的馬尾。
「你是來接我的」?霍妃看了眼那馬尾男。
「是霍妃小姐吧」!薛城恭恭敬敬的問道。
「是我」!霍妃點頭,霍妃也不是客氣的主,上了轎車「走吧」!
車停在一動高檔別墅外面,歐式風格外形的三層樓別墅,外面是一片高大綠色的棕櫚樹,在夜晚的燈光下泛著綠光。
別墅內燈火通明,將這一片照成了白天。
霍妃下車,看了一眼上面,二樓的露天陽台,她看到一個人站在那裡,杵著一根拐杖,在燈光下靜靜的點頭看著自己。
「你...來了」!蒼老、沙啞、有氣無力。
霍妃點了點頭「我來了」!她隨著那薛城一同進去,緩緩上了二樓,來到外面的露天台。
那裡站著一個還算是高大的老人,身子微微佝僂,穿著黑色唐裝,手中杵著一根黑色老木拐杖,臉上花白鬚髮一寸一寸,臉上帶著祥和笑容。
只有霍妃過來,薛城下了樓,是將這個地方留給了霍妃和這個人。
霍妃坐在一張藤椅上,絲毫不見外,端起坐上一輩還冒著熱氣的咖啡,知道是鄒文東為自己所準備的。
她輕輕喝了一口,放下咖啡杯「味道不錯」!笑著說。
「喜歡就好,喜歡就好」!鄒文東點頭。
這位便是尋龍中眾龍將之首的巴蜀龍將鄒文東,是路川之前的有一個被霍妃用不死血救活的人,活出的第二世。
「怎麼樣?還能活多久」?霍妃問了一句,這句話若是傳出去,不知道會讓多少人瞠目結舌,哪有人頭一句就是『還能活多久』?
更何況這位是本市赫赫有名的人物,黑白兩道都認識,交友很廣泛,少有人對他不畢恭畢敬,見到的都叫一聲文爺。
「恐怕沒多少天了」!鄒文東笑了笑,似乎已經看淡了「我已經聯繫了擺渡人一脈,他們會有人過來為我度化」!鄒文東枯竭的手漫不經心的挽起另一隻手上的黑布衣袖。
霍妃看了一眼「你終究也沒有逃過這厄運」!鄒文東的手臂觸目進行。
枯竭的皮膚上一道一道奇怪的傷口像是蜘蛛網一樣密密麻麻的布開,乾涸的血痕交錯縱橫,那傷口像是有很長時間,因為已經風乾,沒有鮮血流出,血肉呈現棕黑色。
「我在歷代尋龍中算是高壽的,白撿了幾十年時間」!鄒文東倒是看得開。
「當年如果不是你,我也早就已經死了,讓我多活了這麼多年,人總是要死的,壽終正寢和死於非命都是一樣的,我死後哪還管什麼名聲不名聲」!鄒文東倒是能夠看得開。
「我能活這麼多年已經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鄒文東說道。
「我能夠有一個安詳的晚年已經很不錯了」!鄒文東直面死亡沒有絲毫畏懼,也是,他這樣的年紀已經活差不多了,看遍了世間,已經站在九層九的人之上。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再給你一滴血,或許還能讓你再活一段時間」!霍妃說道。
鄒文東愣了愣,「這些年身邊去了那麼多兄弟叔伯,他們最後的面孔現在經常出現在我面前」!鄒文東說「活那麼久不也是孤寂一人嗎?我還想再陪你走過一段時光,可惜,做不到了」。
霍妃端起咖啡細微的抿了一口「尋龍一脈無善終」!聲音很輕,輕到彷彿只有她自己能夠聽到。
「這並不是你的錯」!鄒文東說。
「我何時說過這事我的錯了」?霍妃嘴角勾勒起一抹笑容,她從來不是會承認錯誤的主,畢竟是龍王,做最頂端交椅的人,面子最重要。
「你今年...是八十多少了」?霍妃想了想。
「八十六了,已算是高壽」!
「現在算一算,我也算是多活了....六十五年」!鄒文東說道「原本我就不應該有這六十五年的壽命,在二十一歲那年就應該已經見了閻王」!
「閻王沒見到,倒是見了你這位與閻王做對的龍王」!他打趣著。
八十六歲,已經是高齡。
鄒文東,霍東集團的董事長,巴蜀有名的企業家,如今已經八十六歲的高齡,商業界有幾個人沒有聽說過這位奇才?
「那我們認識有六十五年了」!霍妃說道。
「六十五年前是你救了我」!鄒文東說,不由得想起那個年代。
那是上個世紀的五十年代,國本初定的年代,時局漸穩,人禍雖已了,天災卻又來,那是一九五四年的的夏季,長江的雨季洪水時節,那年長江的洪水可謂是當時百年來長江中下游最迅猛一次,長江中下游五省一百多個縣市受災,受災人口將近兩千萬之多,於洪水中死亡人數也有數萬之眾。
那時候的鄒文東就是受災的人員之一,被洪水所淹沒,沖了不知道多遠,腦袋撞在水中硬物上,原本已經死亡的他再次睜開眼睛見到的是一個漂亮的女人。
那是鄒文東第一次見到霍妃,穿著舊時代的洋裝,可謂是格外對的絢爛奪目。
「是我救了你」!當時是霍妃說的第一句話,她的聲音在那一刻就被鄒文東記住了,記了一輩子。
那一次尋龍中有不少人死亡,作為龍王的霍妃親臨現場慰問,穩定大局。
「那你這次找我回來是為了什麼」?霍妃淡然問道。
「人到了盡頭總是會想起一些過去的事情,我如今也走到了盡頭,想來想去,最想見的人還是你呀」!鄒文東說道,一雙渾濁的眼睛看著霍妃,眼神有些複雜。
「我有什麼好看的?當年你有我的照片」!霍妃說「而且並不是每個人都是那麼待見我的」!
「所以你在外面住了那麼多年」?鄒文東問。
「沒有,期間我回來過很多次」!霍妃說道,她並不是一直都住在國外的,只是她回來很多人都不知道罷了。
「聽說憲宗死了」?鄒文東問了一句。
「對,走得很安詳」!霍妃說「你很快也能見到他,如果快一點或許還能追得上,你能兩兄弟還能結個伴」!霍妃淡然。
鄒文東勉強笑了笑「這世上陪你的人越來越少了,一個一個都走了」!鄒文東說,言語中透露著些許孤獨與無助,不知道是表達自己還是霍妃。
「我不會孤獨,那麼多年都走過來了,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她說「我的歲月里走過了很多想你和憲宗那樣的人,他們很多都曾說過你這樣的話」!
「是啊,我們並不是你生活中的唯一,終究只是一個匆匆過客」!鄒文東說道「一個人的路就這樣一直走下去,沒有盡頭」。即便是活到了鄒文東這個年紀的人也無法理解霍妃所走過的歲月,那是一種怎樣的孤寂與痛苦。
不死似乎並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它會讓一個人變得孤寂無助、冷漠決絕,對周遭的生老病死都看的淡漠,以習為常。
「聽小柳說你已經找到那個將來代替我的人了」!鄒文東問,看了看霍妃,自己的確是已經老了,自己曾經也以為會是最後一個陪伴她的人,但是終究還是沒底擋住時間歲月,也許曾經有很多人都是那樣想的,自己會是最後一個陪在霍妃身邊的人,但是終究還是成空,成了霍妃千年歲月中的過客。
「他們消息倒是回報很快」!霍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