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03《舊事》

路川一群人從店子出來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不過成都的街頭依然熱鬧，這個點夜生活才剛剛開始，一眾人提議繼續嗨，路川以奔波一天為由給回絕了。

「川，你這就掃興了哈」！

「你小子不想去就明說，什麼累了，你那身板，是會累的主嗎」？

「你這就不懂川了，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肯定是要先和趙染親近親近」！一眾人七嘴八舌的起鬨，最後也都漸行漸遠，聲音漸漸遠去。

在朋友圈中很多人都很自覺的將他與趙染歸屬到一起。

「我陪你走走」！趙染淡淡說道，她是個很懂事的姑娘，對於剛剛那些人對她和路川的笑話也沒多說，不臉紅也不反駁，也就順其自然，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沒有必要刻意解釋或是促成。

店子距離江邊不遠，也就幾百米的路。

涼爽的江風中帶著點淡淡的腥氣，倒也難聞，倒是別有一番感覺，兩人並肩走著，步伐不快不慢，與尋常江邊散步的人無差別，兩人中間中是有那麼一點距離，像是一直跨不過去。

「這一次回來打算呆多久」？趙染問，這幾年路川每年這個時候都會來成都一趟，不會待太長時間，一周左右，然後一個人離開，下一年這個時候再回來，估計這一次也是一周左右，但是趙染還是問了。

這也是一年中趙染最親近路川的一次，其他時間都是在外地匆匆一面或是視屏上打招呼。

「不知道」！這倒是出乎意料，趙染詫異的看了眼路川。

確實不知道，這次回來不光是為了自己的事情，還有霍妃，如今他是跟著霍妃走，他的停留時間最後是由霍妃決定的。

路川虛了一口氣，看了一眼倒影在波光粼粼江面的夜景，璀璨霓虹燈倒影隨著江水跳動，已經三年整。

他是重情重義的人，但是不代表是痴情漢，能夠審時度勢，看清事實，過去的事情回不去，就如同唐淺已經死亡三年這件事情是改變不了。

所以三年時間，他對唐淺的記憶也沒有那麼深刻，唐淺的面容也漸漸模糊。三年時間足夠了，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死去的人在心中便可，那是曾經在心中留下過一道道深痕的人，但是這些深痕沒必要每天拿出來瞧瞧，留在那裡就行。

有些事情不比逢人就說，有些事情不比時時銘記。

趙染沒有見過唐淺，她認識路川的時候唐淺已經死了有幾個月，也是因為唐淺的死她才會與路川在甘南相識，這些年路川每一年回來都是因為唐淺，因為這段時間快到唐淺的忌日了。

她不知道路川現在走出來沒有，不過以自己對路川的了解就算是路川已經走出來，他每年會回成都一趟算是對逝者的祭奠，畢竟曾經到了談婚論嫁，放下比代表決絕。

路川從來沒有對她提起過唐淺的名字，她第一次聽說唐淺名字實在路川的大學同學駱雲飛那裡，一切也都是從駱雲飛那裡了解到。

她也從來沒有向路川提起過她知道唐淺這個女孩子，亦如路川沒有向她提起過他生命力曾經出現過一個叫唐淺的女孩子。

「聽魏大哥說你在陽朔那頭遇到事情了」？陽朔的時候路川就沒有給她解釋過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都已經過去了，問題不大，那頭有魏子軒，都能擺平」！路川笑了笑，在外人看來的確不是什麼大事情，但是他卻已經兩世為人，是死過一次的人。

在距離兩人約莫百米開外的地方，有兩個男人一直盯著這裡，一個人高馬大渾身肌肉的寸頭青年，另一個戴著一副眼鏡，給人一種老成持重的感覺。

「還真是那句老話，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正惆事情不知道怎麼交代，沒想到就遇上這小子」！這兩人豁然就是當初在陽朔路川見過的黃明爵與周成江兩人。

「看來命不該我們倒霉，桂林到成都千多公里地兒，這都能夠遇到，看來老天還是站在我們這邊的」！黃明爵推了推眼鏡。

「讓我去，把這小子給提過來」！周成江說道。

「不著急」！黃明爵說道「讓我們在這邊的人查一下他住哪裡，到了他住處再動手，這裡人多眼雜」！

......

「這些年我去過很多地方，找尋過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但是終究沒有找到你要的」！鄒文東滿臉歉意。

「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不是第一是失敗的人，就連我自己都已經失敗過無數次，不怕多那麼一次」！霍妃說道，看了看鄒文東枯竭蒼老臉上的失望，其實霍妃知道，她的確不怕再失敗一次，甚至是十次她都有時間，但是鄒文東已經沒時間了，他已經是一盞燈油幾近枯竭的老油燈。

「也許我服下的不死葯就是這世上最後一枚吧」！她說道，鄒文東找的就是不死葯，『尋龍千年，不為長生只為死』話是這樣說的，但是千年以來走的還是長生不死的這條路，追尋的不是長生不死，但是卻是在尋求不死葯。

從千年開始尋龍一脈便是分為兩支任務傳承，以龍王為首的尋找不死葯藥方以及材料從而煉製不死葯，另一支是以龍將眾首為輔尋找不死葯。

鄒文東的任務便是尋找散落在天地間的不死葯，也許世上還有不死葯存在呢！任何希望都不能放過。

一條路總比兩條路給給人希望。

很多時間霍妃都懷疑自己服下的是世上最後一枚不死葯，她已經尋找了上千年，但是也沒有再找到另外的不死葯，畢竟不死葯不是大白兔奶糖到處都有，所以她才會想辦法重新煉製不死葯。

「那麼多人都不曾找到，不死葯雖然不是傳說，但是還有不死葯留存世間也許已經是傳說」！霍妃看了看夜空。

從秦皇漢武再到唐宗宋祖都曾經派人找過不死葯，都曾經有獲得過關於有不死葯留存世間的消息傳說，但是終究都是空，他們都已經成為歷史。

曾經的無上帝王那麼大的權利都找不到的東西，難道還能讓普通人找到？

也許就算是找到估計也已經不是不死葯，畢竟就連她所服用的不死葯都是過期產品，過了兩千年時間，那即便是有不死葯也已經沒作用了。

「從古至今追尋長生者樂意不絕前赴後繼，終究還是在死亡的終點認輸了」！鄒文東嘆了一口氣。

「但是如今你也走進了這條路，不是嗎」？霍妃看了一眼鄒文東，鄒文東不追尋長生不死，但是他卻要尋找不死葯。

「這些年我雖然沒有找到不死葯，但是我找到了另外一樣東西，可能對你沒用，但是卻是你需要的東西」！鄒文東說，同時叫了一聲薛城的名字。

「哦」？霍妃一怔，這時候薛城進來，他手裡面拿著一個古樸的木盒子，看著有些陳舊，薛城遞給鄒文東便離開。

鄒文東接過來沒有立即交給霍妃，而是將盒子緩緩打開，裡面是一個灰白色圓筒狀的東西，應該是紙張一類的裹起來說形成。

「這是什麼」？霍妃看了眼鄒文東。

「兩漢時期縑帛盛行，富貴人家通常用來作畫留書」！鄒文東看看了看那盒子里的東西。

縑帛是古代絲織品的一種，又叫做帛書，因為是白色，也有稱之為素書，柔軟輕便，便於作畫留書，保存時間長，但是由於價格昂貴，在那時候能夠用得起的都是富貴人家。

霍妃看了一眼鄒文東，臉上帶著些許疑惑，然後將盒子里東西小心翼翼拿出來，這東西看著有些年代。

霍妃鋪放在坐上，然後一點一點小心翼翼的展開，盯著上面一點一點看，鄒文東也是如此。

霍妃盯著那縑帛，上面是一副畫，就色澤上來說，鮮艷兩個字根本就搭不上，有很多地方顏色都快沒了，還有些地方有細微的空洞，想來是長久時間下來有所損壞，有些地方還有灰褐色的酶灰點。

「我拿到之後還沒有處理過」！鄒文東說道，這東西該估計是在地下埋了很長時間，現在還是出土后的第一手。

「哪裡找到的」？霍妃盯著鄒文東，語氣中帶著一絲急切。

「西北那邊」！鄒文東道，「漢武帝時候冠軍侯霍去病攻下河西走廊，分封河西四郡，這東西是在敦煌那邊找到的」。

畫卷上的畫面已經比較模糊，在沒有經過技術處理的情況下也只能看到過大概，畫卷上是一個男人，準確的說應該是一位將軍，如果帶著臆想去看，會覺得那是意氣風發、英姿颯爽，臉上盡顯得意，□□是一匹飛馳駿馬，膘肥體壯，在後面的背景是大片軍隊，軍姿浩大。

「到現在已經有兩千....」！霍妃用手撫摸著畫卷，心頭在計算時間「已經有兩千一百三十...八年」！

「封狼居胥，單于姑衍，登臨瀚海」！鄒文東念著，這是《漢書.衛青霍去病傳》中對冠軍侯霍去病的一段評語。

沒錯，這縑帛上畫卷說記錄的就是『封狼居胥』的典故，當年年僅二十一歲的冠軍侯霍去病北驅匈奴在舊時的狼居胥山上祭天時候的場景。

「你怎知道這件事情」？霍妃看了一眼鄒文東。

「還記得我門第一次相遇時候我問你名字你是怎麼回答嗎」？鄒文東笑著問道，同時像是陷入了過去的時代中。

「我叫霍妃，冠軍侯的霍，他妻子的妃，記住這個名字」！當時霍妃是這樣說的，亦如他對路川時候那樣。

「這上面還有你的落款」！鄒文東指了指畫卷左下角的地方，有幾個已經殘缺的篆書，有些地方已經腐蝕或是顏色脫落，一般人看不出來，但是鄒文東卻知道。

「當年他意氣風發，十七歲封侯，二十一歲封狼居胥，如今已經是軍士最大功績的表徵，這就是我當時為他畫的，他一直帶在身邊，可惜最後隨著他一起沒了」！霍妃說道。

「少年得志，青年時候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從古至今這樣的人都罕見，也只有這樣的人才配得上你」！鄒文東嘆了一口氣。

「兩千多年，那已經是多麼遠久的歲月，我已經不記得他長什麼模樣了」！霍妃嘆了一口氣，她是真的不記得了，畢竟那麼長久的歲月，兩千多年，這兩千多年他見過無數人，身邊走過了一個又一個面孔，最終都消失在歲月的塵埃之中。

「對我而言算是一種念想吧」！霍妃說道，然後重新卷好「回去找人處理一下，說不定還能讓我記得他的模樣」！兩千年的光陰歲月，有誰走不出來？

「還有其他消息嗎」？霍妃問，不再談論封狼居胥的事情。

「我聽小柳小曹說了你們在九嶷山遇到的事情」！鄒文東突然說道，他沒有問鳳凰髓的事情，反而先提起九嶷山下的事情，倒是讓霍妃有些不明所以。

「我也專門找人研究了你們從那下面看到的符文」！鄒文東說，當時路川有用手機拍下那鬼畫符的照片，上來之後傳給了柳城勝他們讓他們拿去研究，雖然霍妃解釋了上面的意思，不過她只是依靠感應，不見得就一定對。

柳城勝又將照片傳給了鄒文東，畢竟是霍妃最親近的龍將，他自然有資格知道。

「有什麼發現嗎」？她相信鄒文東應該也已經知道自己當時在上面理解到的內容，其實就算是霍妃自己也不能確定那上面的真實意思就是自己說理解的那樣。

「還需要兩天時間，這種字元很罕見，我這邊也找了不少業界的朋友，都一無所獲」！鄒文東說道。

對於霍妃的事情他從來都是盡心儘力，看到曹仁秋他們傳過來的照片便第一時間找了不少文字上面的專家來，一個個一籌莫展，只是說這種文字估計還在甲骨文之前，可能倉頡造字之前就已經存在。

「那應該不能算是真正的文字，可能是倉頡之前就已經出現的一種記錄的字元」。鄒文東說道，他在尋龍中五六十年時間，遇到過很多稀奇古怪事情，上到夏商周的東西都碰到過，但是這一次竟然還在那之前更加古早的時候。

古早時期人類還沒有發明文字，當時記錄重要事情都是通過繩子來記錄，今天做了什麼事情都會用繩子打個結以表示記錄，如今人稱之為結繩記事。

在現在估計已經沒人認識結繩記事的內容。

不過隨著人類文明的發展，結繩已經滿足不了社會的進步需求。

黃帝時期出現大的倉頡，倉頡結束了結繩的記錄，他造出了文字，後世的文字都是在倉頡造出的文字基礎上演變過來。

但是從人類茹毛飲血到黃帝時期中間到底有多麼長遠的時間，如今也無法確定，中間長達成千上萬年，在這段時間中難道人類一直都是結繩記事，始終都是繩子打結么？

很顯然這是不現實，即便那時候的文明發展很緩慢，但是也不可能數千年一層變不變，所以有人便猜測中間其實是有不少變化，只不過沒有在後世中記錄下來。

就如同結繩這件事情，或許在那漫長歲月中結繩也是有變化，形成一種文字與結繩之間的字元，曾經就有人提出過陶文、契文一類的說法。

如今認識那些文字的估計沒幾個，就連甲骨文都很少人認識。

不過鄒文東的人脈畢竟非同一般，還真讓他找到了認識這種字元的人，不過並不是什麼專家一類的人物，是一個老人，生活在深山中的少數名族老頭子，一生信奉巫神的這樣一個人。

不過關於文字的類容還在破譯之中，畢竟那麼遠久，不可能像現在的文字，一看一個準。

「在文字和結繩之間」？霍妃問。

「可以這樣說」！鄒文東點了點頭「誰也不知道結繩經歷了多長時間，在這期間是否有變化，知道倉頡造出文字，但是在他早出文字之前的記錄如今已經沒了，只能通過一些傳說，倉頡並不是唯一造字的人，他是造字中的重要功臣，但是在他之前一定還有人對文字進行過演變，從而出現了這種文字與符號的字樣」！鄒文東不緊不慢的話說，到了他這個年紀，想要快點說也跟不上。

「涉及到古早時候」！霍妃點了點頭，突然感覺到這一趟九嶷山之行很有趣，比自己想象的有趣多了，也許真的能夠找到一些自己從未知道的事情也說不準，道突然很期待知道上面的真實內容，因為就算是她也感覺到似乎自己感知到的內容也不是全部，希望還有自己不知道的信息。

正說著，鄒文東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音，胸口猛然起伏起來，但是他並沒有用手捂住胸口，反而握住自己右手手臂，嘴角抽搐，面色煞白而猙獰。

鄒文東是一個異常堅強的人，年輕時候沒少受傷，每一次都咬著牙哼都不哼一聲的主。霍妃微微蹙眉，看了看被鄒文東捏住的那條手臂沒有說話。

「鄒爺」！薛城是聽到鄒文東的咳嗽聲音上來的，他是鄒文東一手帶大的，是鄒文東的弟子也是他的助手，鄒文東的情況他是最清楚不過。

「出去」！鄒文東咬著牙呵斥一聲。

薛城看了看鄒文東，又看了眼霍妃，鄒文東直指劇烈咳嗽一次便漸漸緩和下來，捏著右臂的手緩緩鬆開，重新坐正身子，薛城這才虛了一口氣，默默退出去。

「也許我還能讓你再多活一段時間」！霍妃看著鄒文東枯竭鄒文額頭上滴落的汗珠，她終究是動了惻隱之心。

鄒文東一怔，詫異的看著霍妃：生命只有一次，好好珍惜你的第二次生命，這是你最後一次，下次我不會救你。

當年霍妃曾經說過，她對所有人都那麼說的，怎麼會有惻隱之心？那霍憲宗為什麼還是死了？

「憲宗呢」鄒文東問「他是什麼選擇」？

霍妃一時間沒有回答「咖啡涼了，換一杯吧」！霍妃笑著說道，揚了揚手中的被子，裡面小半杯黑色的液體晃動，鄒文東叫了一聲，不多時就有人又端上來一杯。

霍妃喝了一口，笑著說「不管他什麼選擇，他現在已經不在了」。

鄒文東點了點頭「明白了」！聲音很輕，卻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突然有些想見見他，還有那些老兄弟門」。

「明白了」！霍妃點頭。

「你家人呢？怎麼進來都沒看到你家人」？進來的時候除了那薛城就在沒有遇到別的人了，霍妃倒是好奇。

「我沒有結婚，一個人孑然一身，你是知道的」！鄒文東說，霍妃愣了愣，看了眼鄒文東，眼神有些複雜「一個人也挺好的」。

末了她又說了一句「挺孤獨吧」！似乎明白些什麼了。

「不過幾十年，算得了什麼」！鄒文東說。

鄒文東也算不上是孤家寡人，他有後人，只不過沒有直接的血緣關係。

「鳳凰檔案已經敲定，下一步什麼何時出發」！鄒文東問。

「我想再走一趟，他繼續說道。」

霍妃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你的命吧」！

鄒文東想了想，半天沒有說出一個字來，霍妃笑了笑，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了」！霍妃說到走到，起身就走，高跟鞋在木板上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音。

「希望傳說是真的」！走到玄關時候聽到後面鄒文東蒼老的聲音響起，霍妃沒有停留，繼續走，緩緩下樓而去。

「我就是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