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多難的事,終歸都是「人」的事
Aimee和三位大老闆通完話沒多久,dt就把他們手上的所有資料發了過來。
單看那堆資料,真是一團亂麻。大老闆們說的工廠,聽起來以為就是一家法律主體,但實際上,根本不是!
工廠名稱,只是文博習慣了的一個稱呼,實際上,由一大堆套來套去的關聯企業交織在一起。如果打官司,簡直連訴訟對象是誰都搞不清楚。
這些關聯企業的股東,魚龍混雜,哪方面的人都有,這一堆企業表面的法人代表、股東,和大老闆們提到的實際控制人陶奇佐完全不沾邊。
Gerry這些年創業的核心業務,就是幫各家大公司解決麻煩,比如知識產權案件(俗稱「打假」)、內部違規違法審計(俗稱「抓內鬼」)。
警察出身的他,無論是在優家的時候,還是服務現在的客戶,見識過的案件可真不算少,但看了眼前Aimee整理好的資料、介紹的情況,他真是一點底都沒有。
雖然Aimee已經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解決目標梳理得清清楚楚,但真正要把那一千多套模具搶出來,真是雲山霧罩、困難重重。
「Aimee,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在這麼多年處理案件的過程中,知道這家工廠所在的地方,勢力盤綜錯節。這裡很早就對港商開放、鼓勵他們來大陸投資設廠,光是港方,就會有正路和灰路勢力,當地也有各級權力交織,非常複雜,完全無從下手。」
「就算大著膽子偏向虎山行,到底這是哪座山、有多少只老虎,真的搞不清楚。」
「我和你這麼多年的交情,和你說句真心話:這件事情你不要接手,真是沒辦法管。」這是Aimee認識的Gerry,頭一次說沒辦法、頭一次說不要接。
「Gerry,術業有專攻,如果連你都說做不了的事,那一定特別棘手。」
「你不要想著幫我的忙,你的公司本來就是為企業提供這類服務的,如果這就是你面對的一筆單子,你會做嗎?」
過去Gerry對Aimee,都是抱著幫忙的態度,每次Aimee給他付費,他都推拖拖拖,不好意思收費,最後都是Aimee強行按照自己的想法給他付一筆錢。
他的業務究竟如何收費,Aimee其實心裡也沒數,但即便參照多年前,優家給類似服務商的付費標準,這種又苦、又累、高風險、不討好的活兒,自然很貴。
Gerry雙手握著這份案情說明,仔仔細細又來來回回看了好一會兒,還是堅定地說:「我能幫你的,一定會幫。但這個案子,太複雜了,我的能力有限,真做不了。」
話已至此,Aimee也不能再強行勸他了,於是Aimee拿起會議桌上的保溫壺,給他加茶水:「那我們就純粹當八卦,討論一下,好不好?」
Gerry一聽這話,整個人放鬆下來,靠在椅子上,慢慢喝著茶:「那我們就隨便聊聊,說到哪兒算哪兒。」
「事在人為嘛,再難的事情,總有關鍵人物。Gerry,你說這件案子的關鍵人物,究竟是誰?」
「這個,在沒有你這份案情說明的時候,確實看不出來。不過有了你的這份分析整理,我覺得倒是顯而易見,就是陶奇佐。」
是的,關於關鍵人物是不是陶奇佐,大老闆在電話會議里提到了文博和他之間多年的合作關係,但是,實際控制人究竟是不是他,至少從所有書面文件的表面,無法判定。如果陶奇佐,只是一個傀儡,就算找到他,也沒用,無論如何,得挖出真正說了算的人。
Aimee長達兩張A4紙、圖文並茂的分析,讓Gerry堅信:陶奇佐確實就是藏在所有文件之下的實際控制人。
「太好了!如果你也認定這個基礎判斷沒有錯,後面的路就好走了!」Aimee這欣喜的語氣,讓Gerry好奇起來。
「Aimee,你總是有奇思妙想,你覺得後面的路怎麼走?」
只要Gerry感興趣、想上這條路,Aimee就看到希望了!她打開電腦,快速地啟動思維導圖:
「解鈴還須繫鈴人,我們想把事情解決,就要從關鍵人物陶奇佐身上下手。」
她打了一個碩大的「陶」字,然後開始分析: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這個「陶」已經對文博提出的任何溝通據而不談,一心只要錢。
「陶」為什麼完全不配合呢?
從人性角度出發,存在三種可能:
1.他是善類,認為工廠虧損的原因不是他單方的錯,對德國人半途放棄合作,從情感、道義和經營上無法接受,認為自己提出金錢和物質補償是合情合理的。情感上的受傷導致態度強硬,情緒負面;
2.他非善類,確實存在經營中矇騙德方、製造假虧損、中飽私囊的現象。目前的不配合是其「惡」的延續和放大,利用德國決策者不懂中文、不懂中國法規政策,做最後一搏,獲取更多物質利益,並且有可能在未來的處理中,採用各種不正當手段威脅來處理這件事情的人;
3.他是1和2兩種可能性的中間:存在利用和德方合作謀取私利的情況,但本性不惡,對他創立、經營了近二十年的工廠感情深厚,捨不得放棄。可能會有兇悍舉動嚇唬人,但不會傷害他人。
根據目前文博和「陶」多次談判后的反饋,他們認為「陶」是第2種:貪婪、不講理、利用自己在大陸開廠多年的資源,恐嚇出面處理問題的人。
針對上述三種情況,最理想的狀態是:在假設「陶」是第2種人的前提下,對他進行第3種人的處理。鑒於德方已經對「陶」完全失去信任,不再希望與其有任何合作,保留與「陶」合作關係,讓工廠在現有合資狀態下繼續經營的可能性為零。
Aimee繼續分析:
假設「陶」是第2種人,他會幹什麼?
1.拒絕和我們見面,拒絕和我們的一切交流;
2.在工廠設置各種阻撓,不准我們進廠;
3.即便我們進了廠,工廠各部門、各人員完全不配合,拒絕一切提問、拒絕交出一切文件或印章;
4.使用暴力傷害我們派出的人員。
Aimee的語速如流水,時而湍急洶湧、時而如泉赴壑、時而平波緩進,聽得Gerry心潮澎湃、跌宕起伏。可如此周密審慎的他,對這個案子已經一拒再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