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蘇素兒回到自己的房間時，天色已經黑了個徹底，她在門口站了半晌，忽然朝一旁的白謹年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天色晚了你好好休息，不要亂跑啊！」

說完便急匆匆的走了。

白謹年看著她的背影沒有跟上去，只是臉上的表情與蘇素兒平時的面癱臉一般無二，他自言自語道：「那些我都會你又不問我。」

說罷轉身進了屋。

蘇素兒一路飛馳到無塵所住的地方，卻在門口停下了腳步。她聽見從前方院子里傳來的若隱若現的說話聲，忽然就想起了這幾天無塵躲著她的事情。

她是真心將無塵當做朋友的，所以當感受到無塵對她的躲避時，她是覺得受傷了的。所以在面對著無塵時，她也選擇冷著一張臉。

或許是她也不曾察覺，她與他這樣子就像是兩個年幼的孩子吵架一般，彆扭不已。

一片葉子從高高的樹上飄落下來，悄無聲息的掉落在地上。蘇素兒猛然回頭，迷茫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看著空無一人的道路，厲聲道：

「出來，別裝神弄鬼！」

回應她的只有如死一般的寂靜。

她輕抬起手，她腳下的落葉慢慢的飄了起來，圍繞在她身邊飛快的旋轉著。

「我再說一邊，出來，不然我就不客氣了！」蘇素兒的語氣冷冽，帶著無比的冷漠。

半晌，依舊沒有一點兒聲音。

蘇素兒的眼神逐漸冷凝，圍繞在她身邊的落葉忽然速度極快的朝著高高的大樹梢上而去。

「哼——」一聲悶哼，一個人影從樹上有些狼狽的跳了下來。

蘇素兒看著那人的背影，眼神一怔，隨即眉頭皺了起來，不悅藏在眼底，語氣波瀾不驚的道：

「你跟蹤我？」

那人轉過身，一張溫潤的臉就出現在蘇素兒眼前。

此時的秦川容卻有些著急的道：「素兒，我只是擔心你！」

是的，雖然跟蹤人，可是他也是擔心她啊，她一個女孩子大晚上的出去萬一遇上危險了呢。

蘇素兒聽著他一口一句素兒，眉頭皺得越來越緊，聽了他的說辭，差點笑了出來。

擔心她？遇上危險他能救得了她？

「不必，我們之間沒有這樣熟，我也不喜歡有人跟著我。」

她轉身欲走，卻被秦川容攔住了去路。

「你要去哪裡？是要去找無塵嗎？」秦川容的語氣里有他都沒有察覺的嫉妒。

蘇素兒覺得眼前這人簡直莫名其妙，她去哪裡與他何干？！

這麼想也就這麼說了。

哪知秦川容下一句話就讓她愣在了當場。

「當然與我有關係，因為我喜歡你！」他看著愣著的蘇素兒，看著她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胸中壓抑了許久的感情終於有了一個傾瀉的出口。他看著她，認真道：「我喜歡你，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的，但是就是喜歡上了。不是將你當成誰，你就是你，我喜歡的就是這樣的你。」

怔楞了半晌，蘇素兒緩緩抬起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那裡的一顆心平緩的跳動著，一下一下，沒有任何的異常。

原來，她真的不喜歡他了，真的完全不喜歡了。

她看著他，一字一句道：「我不喜歡你。」

秦川容帶著笑容的臉就這樣僵住了，似是不可置信，他明明之前察覺得到她對他是不同的，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那種不同在慢慢變淡，直到此時眼前的她眼裡已經完全沒有了當初對他的不同。

忽然的，他就恐慌了起來，感覺有什麼東西已經離他遠去了，而他無能為力。

「不，素兒，我知道，我能感覺得出來，你對我是不同的！」秦川容有些著急，語氣慌亂道：「我們之間一定是有什麼誤會，你才會對我這麼冷淡……」

「沒有誤會，我不喜歡你！」蘇素兒冷著聲音。

秦川容的臉色漲得通紅，他從來沒有將自己的尊嚴放得這麼低過，卻被她毫不留情的打了一巴掌。

蘇素兒不再看他，繞過他向前走去，卻聽到他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不喜歡我？是因為那個無塵嗎？呵，白素，看著人家無塵聲名地位高所以想攀高枝了嗎？」

蘇素兒猛地回頭，看向秦川容一臉扭曲嘲諷的臉，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她認識的那個人！

原來人的醜惡還真是沒有底線。

若說之前她對他已經完全沒有了感覺，那此刻充盈在她心中的便是滿滿的厭惡。

秦川容已經完全沒有了理智：「可惜啊，人家看不上你！你去倒貼他不是對你理都沒理嗎，你現在在這裡裝什麼清高！」

「呵——」蘇素兒笑了一聲，而後越笑越大聲。從來沒有見過蘇素兒笑的秦川容一下愣在了原地。

過了好一會兒，蘇素兒才止了笑聲，她看著秦川容，嘴角仍保持著彎曲的弧度，可是眼睛里卻黑寂一片。

「你笑什麼？」

「我笑自然是因為你可笑，」蘇素兒看著秦川容僵住的臉，道：「原以為你雖算不上有多光明磊落，可至少不是一個小人，沒想到你卻連小人都不如。」哪怕曾經他曾傷害過她，可她仍覺得他哪怕為了權利做這樣的事情，但至少如果在道義面前他仍是大義的。可看他如今的樣子，她才覺得自己錯了。

「無塵的能力讓你覺得嫉妒了嗎？覺得挫敗了嗎？你知道現在的你看起來就像是個害怕嫉妒卻又弱小得無能為力的人嗎？原本還以為……，卻是我高看你了！」

蘇素兒的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插入了秦川容的胸口，他滿臉蒼白，目光閃爍不定，有種被揭穿了的狼狽。

「素兒——」一道清澈的聲音從一旁響起，蘇素兒與秦川容轉頭看去，不知何時無塵竟站在了這裡。

「素兒，你是來找我的嗎？」無塵露出一個乾淨的笑容，看著蘇素兒，絲毫沒有理會一旁難堪的秦川容。

蘇素兒一愣，他不是不理她了嗎？

蘇素兒點頭。

無塵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如日光般明亮。他走到蘇素兒身旁，聲音輕快的道：「我還怕你不理我了呢。」

蘇素兒聽到這句話卻垂下眼眸，她知道他是聽到了，聽到了她與秦川容的爭吵。

「正好我也想去找你，靜堂也提起你，說這次看見你也沒和你好好打聲招呼。」

蘇素兒知道，這倒是真的，至少無塵不會編出這樣的理由，因為以他的品行，他也編不出。

「走吧。」蘇素兒輕聲道，與其在這裡看著秦川容糟心，她還不如去與靜堂打聲招呼。

「嗯。」無塵從頭到尾沒有看秦川容一眼，帶著蘇素兒就走了。

秦川容手緊緊的握著拳頭，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臉色黑沉如水。他的自尊他的驕傲，在無塵的無視中被粉碎了個徹底。

無塵將蘇素兒帶進院子，卻沒有將她帶去見靜堂。他沉默的在前走著，蘇素兒面無表情的跟在後面。穿過一條走廊，越走越偏僻。

蘇素兒終是忍不住開口道：「你聽到了吧？」

無塵身子頓了頓，半晌開口道：「嗯。」

在他聽到她乾脆利落的說她不喜歡秦川容時，他心底冒出來的開心連他自己都感到害怕，可是又不想控制。在聽到秦川容那樣說她時，他忍不住站了出來，甚至小心眼的報復那人。他一邊覺得愧對師父教導他的仁愛，卻一邊覺得痛快。

走著走著，他們竟從院子的一端進去之後又從另一端出來了，這裡一片荒草叢生，荒無人煙。

蘇素兒停下腳步，聲音清冷的開口：「你沒有什麼話要說嗎？」

無塵不動了，過來好久才轉過身面對著蘇素兒。他低著頭，像個犯錯的孩子，期期艾艾的道：「對不起素素。」

蘇素兒看著他，忍住了想要心軟的衝動，一探究竟：「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我……這幾天……」無塵不知該怎麼向她說他心中的那些不能啟齒的念頭，因為她師父的那些話他才想要避著她的？不，不是的，他只是不敢面對心中的那些關於她的雜念，只是……不敢面對她而已。

無塵低著頭，蘇素兒看不見他的表情，她沉默的站在原地，一言不發。她不是個愛斤斤計較的人，可是任誰莫名其妙被自己認為是朋友的人嫌棄的避開了幾天心中也是有委屈的。

「對不起，我……這幾天是我自己的原因，傷害了你，我真的是抱歉。」無塵幾次張了張口，卻還是無法將心中的那個緣由說出口。

蘇素兒看著這樣為難的無塵，好不容易想要追根究底的心又軟了下來。她輕輕地嘆了口氣，算了吧，誰讓他長了一副這麼無辜的臉呢。

「好吧，你既然不想說，必然是有你的理由。」

無塵聽到語氣柔和下來的蘇素兒，終於抬起頭來，見到蘇素兒不再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眉眼彎彎的笑了起來。如初春的陽光，融化了寒冬的冰雪。

若遇見她是命中注定，他又何必再逃。他向來隨心，何不這次也隨心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