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蘇素兒一直到現在還是暈暈乎乎的，她還處在不知怎的就拐了一隻小白兔在身邊，雖然偶爾還有些不習慣，但這樣的一個人讓她沒辦法去討厭他。

「素素，我們去大街上逛逛好不好？」吃完早飯，無塵興沖沖的跑到蘇素兒的房間，滿臉期待的問道。

蘇素兒看了他一眼，目光卻落在他灰塵僕僕的衣服上，點了點頭。

他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在遇到她之前，他餓了三天的肚子。幸好他是修仙之人，餓一餓也不礙事。只是蘇素兒怎麼也想不通，他為什麼不吃雁壁請他吃的東西而一定要跟著她呢？

無塵高興極了，笑得眼睛都彎了。

天才蒙蒙亮，蘇素兒走在大街上，因為清晨，光線並不特別明亮，感覺空氣里蒙著一層白紗，有些飄渺不真切。當她側頭望向一旁清澈美好的少年時，那不真切的感覺就更強烈了。

大街上充斥著飯菜的香味，遠處傳來幾聲雞鳴，淹沒在吵鬧的人聲里。蘇素兒想，人族真是一種頑強的生物，這麼安樂祥和的生活彷彿那場大戰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樣。

想得出神，卻感覺自己的衣袖被輕輕扯了扯，她面無表情的看了眼無塵。

無塵似是還沒習慣她這面癱的模樣，有些忐忑的看了蘇素兒一眼，那樣子，像是受了驚嚇的——兔子。

蘇素兒第一次暗中反省，難道她有這麼嚇人？

這麼想著，緩和了語氣，道：「可是有什麼事？」

無塵見她似是沒有生氣的樣子，輕輕的鬆了口氣，指了指一旁。眼睛亮晶晶的道：「我可以吃那個嗎？」

蘇素兒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一個老爺爺彎腰背著長長的木杆，木杆上插著一串串鮮紅剔透的糖葫蘆，看起來分外誘人。

蘇素兒從荷包里掏出銀子，看著無塵歡天喜地的拿著銀子買了兩根糖葫蘆，笑著遞給她一根。

蘇素兒一愣，連忙擺了擺手，表示不吃。

無塵卻不由分說的將一根糖葫蘆塞進她的手裡，雙眼期待的看著她。

蘇素兒看著手中的糖葫蘆，一時間有些怔忪。她小時候也愛吃糖葫蘆，每次都吵著要爹爹娘親買給她吃，可自從她爹爹娘親去世之後，就再也沒人買給她吃了。

她咬了一口，還是記憶中甜甜的味道。

無塵有些無措的看著她，輕聲道：「素素，你怎麼哭了？」

蘇素兒抬手抹了抹眼角，指尖一片濕潤。原來，她哭了啊……

「無事，只是……糖葫蘆太好吃了。」

蘇素兒與無塵沿著街道轉了一圈，太陽沿著地平線升了起來，暖洋洋的陽光照耀在安居樂業的百姓身上，一片祥和。

蘇素兒最後帶無塵買了件衣服，便回了客棧。

等無塵換了衣服，蘇素兒便毫不客氣的拿了他那件換下來臟衣服。

無塵緊緊抓著他的衣服，不好意思道：「我自己洗吧。」

蘇素兒扯了半晌沒有扯動，便停下，瞟了一眼他的手，無奈道：「你會洗衣服嗎？」

他的手修長而平滑，完全沒有一絲做過粗活的樣子。

無塵有些窘迫，他在宗門時卻是真的沒有做過這些，可那是素素，是他唯一的朋友，他不能讓她做這些事。

他依舊緊緊抓著衣服不鬆手，輕聲卻堅定道：「我可以學。」

蘇素兒見他如此堅持，便也不再與他爭搶，只鬆了手站在一旁看他如何洗。

無塵在客棧後院的井中提了桶水，將水倒入木盆時，如瀑布般飛流直下三千尺，蘇素兒默默的後退兩步，避開濺得老高的水珠。

無塵躲閃不及，被噴了個一頭一臉，呆了似的立在原地。

蘇素兒在後面深深的嘆了口氣。

無塵也聽到蘇素兒這一聲嘆息，頓時回過神來，手忙腳亂的將衣服丟入水中，然後雙手浸入水中，用力揉搓起來。

那力道，彷彿跟衣服有天大的仇恨一般。

蘇素兒見狀，連忙將無塵拉開，見他一臉疑惑的看著自己，手中還緊緊攥著濕漉漉滴著水的衣服，蘇素兒頭都有些疼了起來。

也不知是誰家的弟子，養得這麼嬌慣。

蘇素兒看了眼無塵，又對比一下自己，頓時覺得無比心塞。別人的徒弟是個寶，她在她師父面前就是根草！他連衣服都不會洗，可她連自己的茅草屋都是自己搭的！

這樣一想，蘇素兒看向無塵的目光都不善了，她絕不承認那是嫉！妒！

無塵被蘇素兒兇狠的目光嚇得倒退一步，結結巴巴的問道：「怎……怎麼了？」

「無事！」蘇素兒咬牙回道，搶過無塵手中的衣服，默默的在水中洗了起來。

無塵有些著急的站在蘇素兒身後，一副想將衣服拿過來又不敢的模樣，只喏喏道：

「我自己可以的，你快放下吧！」

「閉嘴！」蘇素兒呵斥一聲，眼冒殺氣的瞟了眼身後絮絮叨叨的那人。

無塵緊閉嘴巴，再不敢言。

就這樣過了三天，無塵的師門中人終於找了過來。

那日午時蘇素兒正與無塵在客棧的大堂中吃飯，忽然走進一群修仙之人。蘇素兒並沒有過多在意，因著秦川容的婚事，大多數門派都收到了邀請。她這幾日在這裡，看到了太多的修仙之人。直到——

「師弟！」

蘇素兒夾著肉的筷子忍不住抖了抖，原因無它，只那聲音太過凄厲慘絕，而又太大聲……

蘇素兒順著那聲音的方向望去，只見一白鬍子老頭涕淚縱橫的奔了過來，幾乎一眨眼之間便到了她面前。

她下意識的握緊腰間的長鞭，眼前這人法力在她之上。

可還沒等蘇素兒抽出長鞭，那人撲哧一聲便撲倒在無塵跟前，嘴裡還在大喊：

「師弟，我可是找到你了啊！」身後跟著的一大群人也隨那老者浩浩蕩蕩的跪在無塵身前，那場面蘇素兒覺得，甚為壯觀！

她握著鞭子的手就這麼僵住了……

大堂中的眾人似是也被那老者驚天地泣鬼神的聲調給震懾住，一時間，大堂中的氣氛安靜得有些詭異，只有那老者抽抽噎噎的聲音在大堂中迴響。

無塵扶起老者，溫聲安慰道：「師兄，不必驚慌，我無事。」又對跪著的眾人道：「都起來吧。」

蘇素兒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可心底卻一片驚濤駭浪。

她原以為她撿回來的是只小白兔，可沒成想是尊大佛。

「素素，素素!」蘇素兒從內心的震驚中抽身出來，就見無塵一臉著急的望著她。

「怎麼了？」蘇素兒疑惑。

一旁的靜堂疑惑的看了眼無塵，在他印象中無塵一直是超然脫俗的，甚至是沒有七情六慾的，他還是第一次見他著急的模樣。

他不由又將目光放在無塵身旁的這個女孩身上，她臉上並沒有過多的表情，身上所穿衣裙也不華美，甚至面容也不算是驚艷，只她身上有一種特別的氣質，讓人不容忽視。

靜堂默默的想，可能是師弟第一次下山，所以才會和這女子親近一些吧。畢竟，他們宗門裡都是男的……

「這位姑娘，這些時日多謝你對師弟的照顧了，來日凈塵中必有厚禮相報。」

「凈塵宗？」蘇素兒語帶訝異。

「是，師弟乃凈塵宗掌門的親傳弟子，前些時日與我們走散，也多虧了姑娘這幾日的照料。」

無塵雖然是靜堂名義上的師弟，但在凈塵宗的地位卻是截然不同的。他的師父是凈塵宗掌門的師兄，而無塵卻是掌門的唯一弟子。靜堂與這位師弟還算親近，不然這次掌門也不會要他隨行下山。可沒想到還沒到落陽宗，師弟竟莫名其妙的不見了。他當真是嚇得三魂去了七魄，只差沒當場暈過去才好。誰都知道無塵在凈塵宗超然脫俗的地位，若是在他的保護下受了一點傷害，他真的是萬死不能辭其就。所以他雖對眼前身份不明的蘇素兒有些防備，但更多的是感激。

見他說出無塵的身份，蘇素兒依舊面色不改，靜堂不由對她又高看了幾分。

蘇素兒其實是挺震驚的，但要說震驚到失態，卻是不能。她連在上雲宗掌門南仙道人面前都鎮定自若，更何況是在她眼裡一直是小白兔的無塵面前。

蘇素兒不可思議的是無塵竟是凈塵宗掌門的弟子，明明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但仔細想想，又釋然。除了凈塵宗那不染俗世的地方，哪裡又能找到這麼乾淨的人兒。哪怕是在一眾凈塵宗弟子面前，他也是最醒目的那一個。

蘇素兒對靜堂道：「我也並沒有做什麼，您不必如此客氣。」

說罷起身，既然無塵的師門中人找到他了，那她也就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可是剛走了兩步，衣袖又被拉住。蘇素兒回頭，目光疑惑的看向扯著她衣袖的無塵。

「你…你要去哪裡？」

「我自然也有我的事要去做，既然他們找到你了，我也就放心了。」蘇素兒朝無塵點點頭，客氣而疏離道。既然知曉了他的身份，她便不該再像之前那樣隨意的對待他了。

無塵察覺出蘇素兒對自己的不同，卻不知道為什麼，他固執的扯著她的衣袖不鬆手，滿心的委屈。

靜堂及底下一眾凈塵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他們何時見過這樣的無塵！

就這樣僵持了許久，還是靜堂實在是看不下去一向高高在上不沾凡塵的師弟變成如今這樣一副被人拋棄的可憐樣，開口向蘇素兒建議道：

「不若姑娘也與我們一道去落陽宗吧，權當是一次遊玩。」

蘇素兒一怔，她正愁沒有請柬如何去落陽宗，沒想到……

一旁的無塵眼睛一亮，趕忙道：「是啊是啊，素素，落陽宗很漂亮，去看一看吧！」

靜堂有些無語的看了眼無塵，心想，師弟你不也沒去過落陽宗，怎的就知道它漂亮？！

可無塵只定定的望著蘇素兒，蘇素兒在無塵期待的目光中緩緩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