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轉眼便到了大婚前一天，這一天傍晚陸陸續續有人往落陽宗的方向而去。古洛大陸除了東南西三大宗派之外，還有一些名聲較小的門派。他們雖沒有這三大宗派實力強盛，卻也有自己的一股實力，並不容小覷。

落陽宗此次也邀請了一些名聲較為響亮的小門派，因此一派熱鬧。

蘇素兒早已隨凈塵宗眾人上了陡峭險峻的山脈，此時正站在落陽宗古樸大氣的大門前。

落陽宗坐落在群山之巔，一眼望去，延綿不見盡頭。青灰的石牆縱橫交錯在聳立的山峰上，雲霧繚繞，纏繞盤旋，宛如一條騰飛的青龍。

一塊玄鐵打造的牌匾高高掛在門檐上，落陽宗三個大字映入在場所有人的眼中。那字飄逸鋒利，讓所看之人也不禁熱血澎湃，豪氣萬千。他們甚至可以想像寫下這三字之人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傲視群雄！

蘇素兒怔怔的站在大門前，以往模糊又熟悉的記憶撲面而來。

這……也曾是她的家。

落陽宗早已有弟子等候在門外，凈塵宗弟子將手中的請柬遞與落陽宗弟子，那落陽宗弟子在看到請柬的一瞬間便神色認真起來。

他快步走到凈塵宗人面前，拱手道：「在下紫竹峰長老門下二弟子清渦，凈塵宗各位遠道而來，有失遠迎！家師已準備好房間，各位不如先稍作休息。明日師兄大婚，還請各位前去觀禮。」

靜堂點點頭，不若之前在無塵面前的尊敬，也不若對她的親切，此時的他在清渦等一眾落陽宗弟子面前，真正顯示了作為三大宗派凈塵宗的氣勢。不知怎的，看見這樣的靜堂，她倒是想起她師父來。

也不知道她師父現在在幹什麼？

蘇素兒嘆了口氣，卻見清渦正看著她，欲言又止。

她心一緊，難道他認出她了？！雖然她自認如今自己的模樣與八年前大不一樣，可仍擔心有心人的懷疑。

「不知這位女子是何人？」清渦小心翼翼的問道，據他所知，凈塵宗從不收女子為徒，且她一女子走在一群男子之間，格外的顯眼與獨特。

靜堂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想他在靜堂宗地位崇高，向來說一不二，沒想到到了這落陽宗，竟被一小輩質問起來！

「大膽，我師父代表凈塵宗特來向你落陽宗表示道賀，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是在懷疑我們凈塵宗的人嗎？！」站在靜堂背後的一弟子站出來呵斥道。

「不敢不敢！」清渦連忙拱手，卻語氣堅定道：「只是家師有命，近日又有魔族中人偷入各大門派，殺傷搶掠，因此特命我們嚴格排查可疑人物。我們也是小心行事，還望凈塵宗各位遠道而來的仙友多多包涵。」

凈塵宗那弟子氣得面紅耳赤，說來說去，還不是懷疑他們帶過來的這人！

靜堂輕輕揮了揮手，揮退了還欲再說的弟子。他靜靜的看了清渦好一會兒，直看到清渦額角冒汗，周圍的空氣正逐漸凝固之時，他輕聲笑了一聲：

「你可知我身旁這位是何人？」靜堂指著無塵說道。

清渦疑惑，一頭霧水的看了眼靜靜站在一旁的無塵。他之前便注意到了這個人，他身上的氣質太過乾淨純粹，站在一群人中也擋不住他的光芒。

「這是？」

「無塵」，靜堂緩緩開口，帶著一股驕傲。是的，無塵是他們靜堂宗的驕傲！

「無塵？」清渦眼神迷茫，疑惑道。可話剛出口，他忽然猛地睜大了眼睛，盯著眼前如琉璃般的男子，大聲激動道：「無塵！是擁有純凈之心的那個無塵嗎？！」

他目光灼灼，看著無塵簡直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了才好，最後，只是鄭重的對著無塵鞠了一躬。

凈塵宗的眾人都露出一個微笑，靜堂看著清渦，問道：「怎麼，現在你還有所懷疑嗎？」

清渦趕忙擺手，道：「誤會，都是誤會！快請，師父他若是知道無塵大師也來了的話，一定會特別高興的！」

清渦暗暗擦了擦腦門的汗，無塵啊，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在這裡見到他。一直都在傳聞中聽聞他的事迹，今日一見，果然不負純凈之心的盛名。世人心思多複雜多變，被凡塵俗世沾染得各式各樣。他擁有絕世罕有的純凈之心，乾淨剔透，能看破魔族中人變化多端、堪稱完美的偽裝，因此被人族與修仙中人追捧。今日他有幸得見這位只在傳言中的人物，哪裡還敢懷疑什麼，魔族之人在無塵面前根本就無法藏身，他的懷疑簡直就像是對凈塵宗的侮辱。

幸好凈塵宗人只是略帶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再過多說什麼，也沒有要追究的意思，不然他可免不了一頓罰！

目送著凈塵宗眾人離去的背影，清渦狠狠的鬆了口氣。

「師弟，你在這裡發什麼呆？」耳邊傳來一道溫潤的聲音，毫無防備的清渦被嚇了一大跳。

見到來人，清渦雙眼發亮的道：「大師兄，你知道我方才見著誰了嗎？」

秦川容目光從漸行漸遠的一群人身上一掠而過，嘴角的笑意不達眼底，語氣平淡道：「凈塵宗的那位無塵？」

清渦睜大了眼睛，驚聲道：「你怎麼知道？」

「恰好看見了。」

「哦，」清渦摸摸頭，有些不解：「那你怎麼沒過來見一見那位無塵大師啊，大師兄，無塵大師果真是名不虛傳！」

秦川容嘴角掛著的笑意漸漸凝固，他眼中冷色一閃而過，語氣輕飄飄道：「明日總會一見的。」

說罷，轉身便走了。

在古洛大陸的修仙者中，無塵算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在修仙者的心目中地位極高，哪怕是他的師父，對於無塵這樣的能力也是讚不絕口的。可是，他無塵地位高，他秦川容也不低，他天資卓絕，在整個落陽宗年輕一輩內，就屬他天賦最高。無塵能看破魔族的偽裝，他卻能殺魔族，誰也不比誰差！更何況，他馬上就要娶落陽宗現任掌門之女，將來整個落陽宗都在他的手上。一個無塵，他還不放在眼裡！

可是……

他面露疑惑，方才站在無塵身邊的那個女子，他怎麼覺得有些許眼熟呢……

天色漸漸黑了下去，落陽宗里卻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蘇素兒漫無目的的在落陽宗走著，看著滿目的紅綢，以及張貼在各處的喜字，感覺這地方是那麼的陌生。

那人，明日就要成婚了……

走著走著，一片險峻的山崖映入眼帘，身後的歡聲笑語已經漸去漸遠。一條瀑布從山頂傾瀉而下，巨大的聲響在山谷間揚起陣陣回聲。周圍荒無人煙，明亮的月光從天空中灑落下來，偶有幾道飛鳥的黑影從懸崖上方一掠而過。

蘇素兒站在懸崖邊，望向瀑布底下，目光怔忪而又悲傷。

「公子，我就知道你在這兒！」小小的蘇素兒踉踉蹌蹌的站在光滑的石頭上，小心的避開飛流而下的水簾。

「素兒，你怎麼過來了？這裡危險，快回去吧。」

蘇素兒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容，脆生生的道：「已經晌午了，我猜你肯定在練功又忘記吃飯了，這不，我給你帶飯來了。別在瀑布底下坐著了，快來吃飯吧！」

蘇素兒將手中食盒裡的飯菜小心翼翼的取出來，一一擺放在一旁的巨石上。身後有腳步聲響起，蘇素兒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回過頭，卻忽的怔住。

秦川容單薄的白色裡衣被水淋得濕透，此時正緊緊貼在身上，露出健壯的肌理。蘇素兒只看了一眼便撇過頭去，臉上一陣陣發熱，像是要燒起來了一般。

忽然，一隻冰涼的大手觸摸到她的臉頰，蘇素兒瞪大了眼睛，耳邊是他溫潤的聲音：

「你的臉又紅又燙，素兒，你不舒服嗎？」

蘇素兒一把揮開他的手，像受驚了的兔子跳了起來，結結巴巴道：「沒……沒事，我，我想起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急急忙忙跑到一半，還是忍不住回頭，叮囑道：「記得把飯吃完啊，我過一會兒再來收碗！」

秦川容臉上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似是無奈卻又寵溺道：「我知道啦，你慢點，小心。」

明明那時的他對她這樣好，可為什麼，他要殺了她呢？

蘇素兒不知在這裡站了多久，她耳朵輕動，身形一閃，便躲入了暗處。

不一會兒，她感覺有人站在了她方才站立的地方，良久，輕輕一嘆。

那一聲嘆息如緊箍咒一般，讓蘇素兒瞬間呆立在原地。這聲音太熟，不知有多少個夜晚，她曾在夢中聽著這聲音潸然淚下。

她探出頭去，一道身姿修長的背影出現在她眼前。

她怔怔的看著，眼睛瞬間變得模糊。她多麼想衝出去，問問近在咫尺的這人，為什麼，當年他為什麼要殺她？！

「哼，我就知道你在這裡！」一道嬌俏的女聲從一旁傳出，只是那聲音裡帶著說不出的陰沉與嫉妒。

「婉婉。」

「川容，明日就是我倆大婚之日，可今晚，你為何要來這裡？還在想著蘇素兒嗎？！」

蘇素兒聽見自己的名字，原本準備離去的步伐一頓，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秦川容皺了皺眉頭，他心中不耐，但仍解釋道：「我不過是出來走走而已，你又何必如此敏感！」

「是我敏感還是你一直沒有忘了她？」楚婉婉面容悲切的望著秦川容，心中是掩藏不住的憤怒與害怕：「秦川容，你別忘了，當初是你殺了她！是你，親手殺了她！」

「楚婉婉！」秦川容面色鐵青，語氣裡帶著說不出的壓抑。

楚婉婉被這樣的秦川容嚇得後退一步，呆立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著笑著眼淚便流了下來。

她指著他，聲音顫抖的道：「秦川容，每次一提到蘇素兒，你知道你臉上的表情有多難看嗎！」

秦川容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胸膛起伏不定，半晌，拂袖而去！

楚婉婉看著秦川容離去的背影，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蘇素兒不知自己是怎樣離開的，她腦海中一片空白，心中彷彿有什麼迷霧一般朦朧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