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穿越必抄詩
有的人根本沒被夏良翰提點到,畢竟人太多。
而有的就是和夏良翰處在反面陣營,故意搞亂夏良翰的步伐——比如沈氏的人。
就算再看不上張京,也不想圍觀夏氏的人裝逼。
蔡靈被起鬨,只好吟詩一首,水平極次,無非是「春風卷銀穗,簌簌動花蕊」這類十分一般的語句。
他卻也不滿張京陷害自己出醜,在一片低低的嘲笑聲中,也看向張京:「輪到督辦了,希望督辦能有好句。」
「那是自然,拿紙筆來。」
張京卻是直接找來小廝,夏良翰皺眉看著,不屑地撇嘴,周圍眾人更是冷笑不止,不知道張京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寫愉悅的心情而已,能有什麼好句?到時候不管他寫什麼,一律嘲笑就對了。
這麼多人,還不笑死他?
——督辦還是太嫩了。
慰問官也有些不信,就算張京有才華,現在明顯是被大大地針對了,除非寫出驚世駭俗的句子,否則根本就不可能逃脫被公開處刑的下場。
但是.....愉悅而已,能有什麼驚世駭俗句子呢?
張京拿起毛筆,當即龍飛鳳舞揮毫而下,一點都不停頓,慰問官看的一驚.....這速度,根本不用思考,即興發揮?
這是個武道第一的世界,那麼就註定文化瘸腿,起碼詩詞歌賦這一方面,就肯定有一片荒漠。
張京以前閱讀了書市的那些詩詞,直接感嘆寫的都是什麼東西,毫無水平,毫無新意。
就算你們寫得好,你們再牛逼,牛逼得過詩仙?
「白酒新熟山中歸,黃雞啄黍秋正肥。
呼童烹雞酌白酒,兒女嬉笑牽人衣。
高歌取醉欲**,起舞落日爭光輝。
遊說萬乘苦不早,著鞭跨馬涉遠道。
會稽愚婦輕買臣,余亦辭家西入秦。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張京寫完,那詩立刻被小廝到處捧著傳閱,忽略張京書法很差的字體,眾人讀罷都是震驚當場,張京扔下筆,微微抬起下巴,含笑掃視一下全場。
他慢慢吟誦著此詩,語氣真摯,抑揚頓挫,夏良翰聽到最後一句,不自覺手裡的筷子都僵住了。
就算他一門心思升官發財,也....也是有一點文化素養的。
傻子都聽得出來這句子寫的多好,簡直一氣呵成。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好、甚好——」
慰問官蒼老的鬍鬚都顫抖了一下,居然直接站了起來走到張京身邊,慢慢搖著頭,然後緩緩地說道:「真是...真是寫的太好了、」
張京隨便默寫一首詩就收貨滿堂彩,趁機趁熱打鐵,開始急劇把控在場氛圍,立刻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時,提議開始對句子。
「由我先出上句,誰出下句出的最好,誰就接著出下一個上句怎麼樣?」
酒酣之時,張京舉杯,立刻一呼百應,沈弘武一個人和自己的家臣大眼瞪小眼,萬萬沒想到張京本人這麼鋒芒外露。
二弟沈鴻文縮在家裡不出門,三弟腦袋不小心撞到燭台架卧病在床,本來應該是他們來聯絡感情、把握人脈網的大好時機、官員雅集,結果現在就自己一個人代表主族大房來了。
看著那群二房、三房的傢伙,沈弘武根本瞧不上眼。
而且,居然還讓張京佔盡風頭?
「好,就讓我來應戰。」
沈弘武突然聽見聲音,原來是夏良翰再也忍不住了,這個大廳是他夏良翰的場子,居然被張京主導,他不可能忍。
夏征、夏昊那類人則是在另一個大廳里,夏征買了個官在身,但夏昊白丁一個,純靠家屬身份走後門進來的。
他們也聽說了張京語出驚人寫好詩的事,連忙找人把那詩拿來。
仔仔細細一看,夏昊猛地背靠椅子,呼出一口氣,然後用力握緊拳頭。
「老天不長眼,不長眼!居然給那個混賬督辦這麼大的才華......」
結果自己親兒子夏滄海卻只得到了菜花。
夏昊幾乎要氣得背過氣去。
夏征本來滿是不屑,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挑挑揀揀看了半晌,竟然半個字也不能改,也改不出來。
輕鬆悠閑,意氣風發,渾然天成。
手中摸著張京的草書,夏征看著最後一句詩,回憶起了自己年輕的年華,突然有些動容。
「我輩豈是蓬蒿人......」
年輕時自己也是有這樣的心境,也是這般充滿希望。
可是明顯突破不了瓶頸期,修鍊停滯,意識到自己只是個平凡的人之後,就遭受了不小的打擊。
現在的自己,早就是個芸芸眾生中的一員.....
夏征突然從感慨中脫離出來,手指猛地掐緊那張紙,眼神閃過無奈之色。
可惜了,張京你不聽話做我們的幕僚,非要對著干,就不要怪我不惜才了。
雅間里,夏良翰一站出來,張京就知道魚兒咬鉤了,表情淡淡的,朝向充滿期待與羨慕之色、表情複雜的眾人,笑道:「那麼我出了:山重水複疑無路。」
「誒?」人群一陣疑惑,感覺這個句子很有哲理,但又怪怪的,總感覺好像有什麼對仗的句子要脫口而出。
夏良翰也是有點水平的,稍微想了一想:「天顛地倒懼有龍。」
「錯!」張京被他的水平震驚了,就這垃圾水平還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這個世界的文化水平真的有待提高。
「那麼你說是什麼?」
夏良翰惱了,立刻反問。
他這麼一說,其餘人也疑惑地看向張京。只要對仗到了就是好句,怎麼能直接說「錯」呢?
「這句本來是要講述一個哲理,足下如此匠氣,簡直.....」張京嘲諷地搖搖頭,緩緩說出,「下句乃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夏良翰明顯不服,張京正好就是要這個效果,繼續出句子。
在場眾人也欣然加入戰局,張京每說一句,他們都立刻回答下句,只要誰搶到出下一個上句的資格,誰就掌握了主動權。
然而....主動權一直在張京手裡。
「上句,欲窮千里目。」
「.........」
「錯,應是更上一層樓。那麼不才再出一句好了,各位聽好,橫看成嶺側成峰。」
「.......」
「各位的句子又不足夠好,最好的下句應是遠近高低各不同!那麼不才再出,沉舟側畔千帆過——」
「.......」
「還是不夠好呢。各位覺得「病樹前頭萬木春」如何?我就不出了吧,既然各位都對不出來.....怎麼,必須我繼續出?那不才就獻醜了,各位請聽,不畏浮雲遮望眼——」
「........」
「哎呀,應該是只緣身在最高層!」
張京最新的下句剛剛對出來,各大內門雅座廳就立刻風傳,所有人都在討論張京新對出的下句。
連帶著風聲也傳到外門官吏口中,紛紛擾擾的議論就像激動的蜂巢,一刻也不停地追逐著張京引領的潮流。
夏良翰彎下腰,一掌拍到桌子上,抿著嘴慍怒不已,臉頰早已燒紅不止,抖著身體不敢相信自己這個學堂拿過數次魁首的才子竟然敗在這個鹽科督辦手裡。
另一邊大廳里的夏征則是茶也不喝了,老臉也是通紅,這純粹是激動出來的,一聽到不畏浮雲遮望眼的下句,連忙吩咐侍從:「快記下來。」
侍從手忙腳亂地寫著,冊子上已經記滿了詩詞句子。
這麼好的句子,每一句都富含哲理,朗朗上口,簡直是人間至寶。
類似於夏征這類的人不在少數,而是大多數。
大廳里許多人都隨身記下了張京所說的句子,還有的文官帶了民間文人詩人過來,本來打算打臉張京,結果紛紛敗給張京,各自拿出小本子開始記錄張京所說的句子。
隨便拿一句出來,都是名言金句啊。
「諸位靜聽——竹外桃花三兩枝。」
張京含笑說道,毫無激動之色。
眾人已經很少有人來對句子,因為再怎麼對,估計也是會敗給張京。
「督辦快說,下一句應該是什麼?」
「張督辦快快講來。」
「督辦快說啊......」
原本,他們還期盼張京江郎才盡,結果張京說的句子就像金豆子一樣竹筒倒豆子,就是倒不完,到最後他們都服了。
張京微微一笑,緩緩出口道:「是「春江水暖鴨先知」啊,諸位。」
眾人倒吸一口氣,有的人感動地拿起袖子擦拭臉上的汗。
好久沒有這種以文會友的感覺了,這才叫雅集!
慰問官一把老骨頭激動地幾次顫抖扶桌,看張京的時候如同看見一個神祗投胎、來拯救文官集團的完美天才。
而夏良翰一聽見這句子就冷笑一聲,坐回椅子,讓他玩吧,讓他裝吧,他能怎麼樣?
五言、七言、音韻、對仗、意義、字詞,哪樣他都能玩出花來,夏良翰上場也只有丟臉的份,索性就不上場了。
反正他在這方面根本不如他。
他不跟著起鬨,就鐵青著臉坐在那裡喝茶。
剛才也不是沒有試過打岔,阻止張京繼續發揮,但是....人們太激動,夏良翰根本操縱不來局勢。
局勢已經狂熱了。
「會當凌絕頂——」
「一覽眾山小!」
「海日生殘夜——」
「江春入舊年!」
剛才也有很多人覺得張京背詞,但是隨著張京不停地說、不停地背誦,他們已然倒戈,成為張京忠實的信眾似的,不斷向身邊人借剛才寫下的記錄詩句。
「借我抄一下。」
「你別打擾我,我聽不到了!」
這樣的對話不絕於耳。
張京百忙之中喝了口茶,隨口背誦道:「野火燒不盡——」
在場的人屏息凝神等著張京的下句。
張京笑笑,自言自語似的說。
「春風吹又生。」
——給大爺跪了。
眾人只有這一個感覺。
張京說累了,坐下歇會兒,不想一個森涼嫉妒的聲音冷笑到:「督辦累了,想不出來了,大家不要太激動了。」
他回頭一看,和夏良翰四目相對。
「不才邀請夏舉事來對句子,」張京笑道,「不識廬山真面目,請足下一對。」
夏良翰嘴一別,倉促地慌亂道:「本、本......」
「快說啊,督辦大人快說啊!」
「督辦,下一句是什麼?」
然而人們的聲音立刻蓋住了夏良翰,在此刻,張京就是個帶著光環的天才,而自己只是個陪襯而已。
夏良翰猛地捏碎手裡的茶杯,這時就聽到張京慢悠悠地說:「只緣身在此山中。」
他說完就看著夏良翰笑道:「舉事何苦如此激動,我看舉事很適合這兩句,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你在諷刺我?
夏良翰眼睛含著涼意,卻只是維護尊嚴地微笑,一句話不說。
也有人打算制止張京,但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梅須遜雪三分白,」張京直接自己對自己了,「雪卻輸梅一段香。」
突然有人拿出一張宣紙湊上前來,試探地問張京。
「大...大人,能否把這詩句題在這紙上,讓我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