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饒了小的
望著他緊張的神色,張京輕輕一笑,搖搖頭。
「他們身在衙門,卻勾結幫派地痞,我本良民,碰一碰又何妨?」
幫派的流氓們已經整頓好了,范鵬也徹底怒了,手一指張京:「抓住他!當場打死!」
他邊說還邊拿出自己的督武官腰牌:「我看誰敢動!」
周圍想幫忙的食客一見都毛骨悚然,不敢動作。不過他們本來也沒想當出頭鳥。
范鵬抬高下巴瞪起兩眼:「誰敢和衙門作對?本官今天不整死你這個狂徒,就不要這督武官的帽子了!」
他手底下可是管著衙門武場兩百多號人呢,誰見了他不叫一聲乾爹?
張京見那官牌居然是木頭製成,不覺放聲譏笑,搖頭道:「井底之蛙,死到臨頭,還不知收斂。」
王遠上去就要打張京,卻被蒲吉一腳又給踹倒,蒲吉身為燕山指揮使,一瞪眼,山河顫抖。
蒲吉拿出自己的腰牌來,竟是紫銅腰牌,鋥亮泛光,六品及以上才有。這也是用來偽裝的,燕山指揮使比這級別大。
這官牌一亮出來,店裡所有人都震驚地眼睛圓睜,簌簌發抖。
范鵬支支吾吾地張開嘴:「你們、你們偽造官牌,罪加一等.....」
「死到臨頭,還不知恥。」張京從懷裡拿出一個東西,直接舉起來亮給他們看,見者無不大驚失色,倒退三步,不敢直視。
張京那張看起來奸佞邪狠的臉輕輕一笑,見他亮出腰牌后,蒲吉連忙大喝一聲:
「這是青州來的特派巡州鹽科督辦張京張大人!區區小吏,目不識丁,竟敢猖狂到大人頭上來了——還不跪下?」
眾人見那張京手裡的腰牌,紫白玉打造,晃眼的很,刻山海法寺相,下垂鮮紅琉璃穗,上書【鹽科督辦特欽】六字。
京官多如海,張京用本名也不會引起懷疑,姑蘇的人都不認識京官,何況他原本也就是個秘書監。
范鵬早在蒲吉說這話剛開始,就一梗脖子,扔了官牌「撲通」跪了下去,地痞們本來扶著王遠,一聽,全都下意識鬆手了。
王遠直挺挺跌倒在地,眼睛瞪得像銅鈴,反覆看著張京的臉,再三張口結舌後,突然一個激靈,猛撲到張京腳邊。
他一下子就抱住張京的大腿,像狗一樣匍匐著接連磕頭:「大人、大人,原來是大人親臨......大人,爺爺饒了小的吧,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不識爺爺尊相,小人該打,小人再也不敢了——」
他說著就開始自抽耳光。
「不敢?」張京居高臨下地譏笑,「是不敢欺壓良民,還是不敢以威嚇人.....」
他抬頭掃視眾地痞,突然語氣嚴肅:「本官覺得,應該是不敢勾結幫派惡霸吧?」
地痞們嚇得愣在原地,有的跪下去,剩下的跟風也跪下去。
對待四品大員,還是鹽科督辦這種關係網特別牛叉,說出來嚇死人的,就是旋鋒會的老大都得跪下來好言陪笑,何況小小嘍啰走狗。
姑蘇屬於一個大城,舉足輕重,富庶無比。
這裡最高長官為知府,而非知州,就可見其牛叉之處。
知府也是四品,足見張京這個鹽科督辦的級別有多大。
王遠不停地求饒道歉,一個勁兒磕頭抱張京大腿,用臉蹭他的鞋,喃喃自語亂七八糟,真是欺弱慕強之典型。
張京嫌棄地一腳將之踹開,立刻有一個奉京來的侍從給張京擦鞋理褲角。
那個被欺負的行商早已舌橋不下,驚慌失措,如在夢中:「鹽科督、督....督辦大人?!」
汪天冷冰冰地對范鵬喝道:「督辦大人千里迢迢來姑蘇督查鹽科販運,本想低調行事,不擾民間,奈何你們這等小吏狐假虎威,欺辱到大人頭上來,真是不要命了。」
范鵬立刻膝行到張京腳邊,重重地磕了個頭:「大人.....大人,小的也是為了調查砍頭案,為了調查殺人兇手,才——」
「人是本官殺的。」
張京雲淡風輕地說完,如在場眾人之間丟一個重磅炸彈。
「素來得知,姑蘇旋鋒會,欺詐鄉里,屢禁不止,今日該團伙的地痞竟然夥同幾人,意欲對本官的親妹下手,於是本官手起刀落,為民除害。你難道有意見?」
范鵬冷汗直下:「......他們竟敢意圖欺辱官門千金,實在該死、該死!」
張京冷冷地踹開范鵬:「怎麼,你們不是要抓本官去吃牢飯嗎?」
「不敢不敢!真的不敢了大人,下官怎麼敢呢....大人做的太對了,大人英明....」
范鵬還有理智,不像王遠已經嚇瘋嚇傻了,他知道自己好好表現,張京或許會原諒自己。
張京道:「深夜辦案,本官被你們的真心感動了,來,這些旋鋒會的也一個不要落下,全部跟著本官去知府衙門裡,好好講一講你們的勤奮,怎麼樣?」
范鵬聞言更是瑟縮求饒:「大人神威蓋世,求大人不計小人過,放過小的,小的做牛做馬報答大人、嗚嗚.....」
張京這話只是嚇一嚇他們,果然那群旋鋒會的就要奪門溜走,結果被一網打盡,汪天問:「大人,已是深夜,真要去衙門......?」
「知府早睡下了,」張京斜了一眼范鵬和王遠,那兩人早已狼狽不堪,如瑟秋落葉,只知道磕頭,「不可放過他們,先去官驛站,把這群人全部投進獄房,再做定論。」
砰的一聲,王遠無力地滑坐在地,雙目失神。
完了,家裡花了三百兩買的這個官缺,不僅沒了,自己還要面臨牢獄之災。
范鵬也死死盯著地面,後悔得腸子都要青了。
完了,他們這輩子徹底完了。
行商帶著妻兒過來,跪在地上也是給張京磕頭:「大人恩德,草民畢生不忘,謝大人救命之恩!」
張京把他們拉起來:「不必多禮,孩子受驚了,待會兒上樓好好睡一覺。」
那小男孩被他娘放在地上,「快、快給大人磕頭啊,你這孩子怎麼傻了!」他娘催促。
張京又把孩子拉起來,那孩子眼睛亮亮的,直勾勾地盯著張京臉,汪天在一邊道:「有些無禮....」看見張京一抬手,就閉嘴了。
張京敷衍地拍拍小孩的肩膀,那小童臉上還掛著乾涸的淚水,現已經破涕為笑,他看著張京,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什麼叫真正的英雄,什麼叫真正的強大。
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在自己的童年,有一個四品大員,在生死危機時,救了自己全家,將惡人繩之以法。
如神祗降世,光輝萬丈。
「張大人」三字,銘刻在了孩童的心間。
小小的孩子,心裡已經有了一個英雄的具體形象。
行商和其餘圍觀眾人更是感謝不迭,店老闆帶著店小二,叫上廚子茶娘,排成一列給張京行禮拜見,屢屢道謝,口稱大人,感動得涕淚縱橫。
原本接待張京有些怠慢的店小二更是嚇得再三行禮,生怕張京問罪。
張京百忙之中,心裡想的卻是,自己過早使用督辦這個假身份,以後被姑蘇大族防範,恐怕不能隨便用行商身份進行民間調查了。
客棧里一時間喧嘩非常,全都是對張京感恩戴德、行禮道謝的。
更有人呼朋喚友,偷偷在遠處見識四品大員的真面目,回去估計能吹噓好幾年。
這一夜,姑蘇城鹽課司最高長官,鹽府同知蔡靈蔡老爺正和小妾巫山雲雨,得知緊急報告督辦大人來了,嚇得直接從榻上滾落下來。
蔡靈這一跌,門外小廝立馬湧進來扶起老爺。
蔡老爺聽說鹽科督辦是個年輕人,更是慌張:「年紀輕輕,就如此高位,定是京中望族之後!還等什麼,快把那位大人請到接官廳里,快呀——」
凌晨前,整個姑蘇城的鹽課司夢中驚醒忙碌起來,連帶著稅課司的人也戰戰兢兢,好幾次派人去給張京送被褥茶果禮品,暫且安置。
張婉婉睡眼惺忪就被叫起來,然後被塞進鹽課司找來的華麗大轎子,張京拍拍她的小腦袋:「再睡會兒。」
張婉婉打了個哈欠,依偎著張京,迷迷糊糊地說:「哥哥,要是以後被發現了,你就說是我威脅你做的,記住了嗎.....」
張京哭笑不得。
怎麼她困成這樣還這麼擔心自己呢?真是給她嚇住了。
而且這麼蠢的主意,說出來誰會信啊。
「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隔牆有耳,懂嗎?」
「....懂了。」張婉婉睜眼,定定地望著張京,「我懂了,哥哥。」
住進接官廳,更是堂皇富麗,威武氣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