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荀彧薦嘉
漢獻帝初平四年(193年),曹操討董失利之後,退據兗州。
從天下海捕要犯一躍成為天下聞名的反董諸侯之一,人生之大落大起令曹公也唏噓不已。
如今曹操手握重兵割據兗州,底下文臣武將又是當世名士,意氣風發自是不言而喻。所謂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曹操也免不了一陣嘚瑟,既然他身攬大權不便走動,便想著請其父一家過來享受清福,也好盡孝。
於是乎,曹操便遣泰山太守應劭往琅琊縣迎其父曹嵩一家。
曹家本是大家族,沾親帶故者少說近百口,見曹操發跡,自然有不少親戚來投,一來二去曹父的隊伍就龐大了起來。
應劭之兵未至,這百人隊伍已至徐州境內,徐州牧陶謙向來痛恨曹操,常言國賊也,陶謙得聞此事之後,便秘遣精騎假意迎接實則欲將曹父一行人加害。
曹父見陶謙部將領二百衛又攜十萬餘錢重禮來迎,不疑有他,心中以為是陶謙要巴結其兒,便心無防備欣然應允。
圖窮匕見,半道伏殺,曹父一行人皆慘遭橫死,未有活口。
應劭領兵至徐州,卻不見曹父一家人,於是質問陶謙。
陶謙卻早有算計,稱其黃巾賊出身的部將張闓乃見財起意半道謀害曹父,他也是剛剛得知,三言兩語將所有的黑鍋皆甩到了張闓的身上。
張闓明明是奉命行事,卻背上了謀害曹父的大黑鍋,他自然是不樂意,為保性命,只能引兵投奔淮南袁術,同時,也放出了消息。
這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其中是非曲直,直教天下人難以分辨。
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曹父就在徐州遇害,陶謙身為徐州牧自是責無旁貸。
消息一傳開,天下震驚,曹操更是將自己關在房中,哭的是稀里嘩啦。
……
兗州,曹操府邸。
「父親,是孩兒害了父親啊,父親,皆是孩兒之錯啊……」
荀彧手上拿著一冊竹簡匆匆來尋主公,卻聽房中傳來曹操的嚎啕大哭聲,不由面色古怪,抬手一指裡屋對守門的士兵道:「主公,還在悲傷啊?」
執戟郎恭敬一禮,搖頭嘆道:「見過軍師,哎,主公已經哭了三天了,真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軍師,您還是趕緊去勸勸主公吧,節哀順變。」
「呵呵,這個某心中自然有數,且待某先見上一見。」
「請軍師稍待,小人這就進去通報。」
執戟郎話音剛落,屋內便傳來了曹操的喊聲:「大膽,何人在外喧嘩,難道不知操在此哭喪?」
「回主公,乃是軍師到訪。」執戟郎縮了縮頭,扭身高聲稟告。
「哦?原是文若先生,快快請先生進來。」
門被推開,荀彧整了整衣冠這才步入屋內。
抬頭,只見曹公穩坐案幾之後,案几上還放著一壺好酒,此時,曹操正半舉著一爵佳釀笑盈盈的望著自己,這是哪來的悲傷?哪來的欲絕啊?全TM是假的!戲精啊這是!
荀彧絲毫不覺奇怪,上前兩臂一振,攏於額前,俯身行禮道:「見過明公,彧聞曹老太爺一行於徐州罹難,明公傷心斷腸拒客於門外三日之久,遂特來探望明公。」
「哈哈哈,文若先生來的正好,快快入座,操有要事欲與先生商量。」曹操放下酒爵,一指身旁空位。
「謝明公賜座。」
荀彧聞言便坐了下來,旋即稟告道:「啟稟主公,戲志才於昨日重病不起,來信請辭,看來是回天乏術,命不久矣了。」
曹操瞬間雙眼通紅,起身捶胸頓足,悲痛道:「哎呀,志才這一倒,如斷操一臂也,操除先生之外,又能與何人計事啊,嗚呼,哀哉!」
荀彧也是幽幽一嘆:「潁川多奇士,戲志才乃其中佼佼者,其智策遠在我文若之上,奈何天妒英才,身患不治之症,不得不叫人唏噓,主公切莫悲傷,此乃天意,天意如此,人力不可違也。」
曹操捂著額頭一臉疼痛難忍,也只能緩緩坐回了座位,忍著頭風說道:「噝哈……先生,當日先生舉薦戲志才之情景,操仍歷歷在目,今日操痛失良謀,不知先生,可否再舉一賢?」
又道:「既潁固多奇士,又有何人可繼之?」
荀彧起身來至曹操身旁,將手上名冊恭敬一遞道:「不瞞主公,文若正是為此事而來,此冊上記載之名,皆是文若所舉,主公可鑒別之。」
曹操拿來細細一觀,嘀咕道:「司馬氏,司馬德操?水鏡先生之名操亦有所聞,但其年歲已高,不堪舟車勞頓,為謀士者,自當隨操四處征戰,怕是難以請動,不妥。」
「主公,請往下看。」
「陳紀,陳群?潁川陳氏?」
「回明公,陳家與某家無二,乃潁川大族之一,出身名門,其祖陳寔乃朝廷太丘長也,可謂名門望族,而族中子弟亦是個個不凡,飽讀詩書胸有韜略,可試著招攬。」
「嗯,但比之文若如何?」曹操忽然饒有興趣的看了荀彧一眼。
「呃,應是不相上下。」荀彧謙虛了一句。
曹操是看出來了,微微一笑道:「呵呵,那便遣說客上門招攬,若是能求來則好,若是不願助操,操也不強求。」
曹操繼續往下看,忽開口:「程昱?嗯,此人操已有耳聞,說說他。」
荀彧解釋道:「主公,程昱此人膽識過人,文武兼備,出則能為良將,入則能成上謀,可為帥才。」
「呵呵,文若可是難得如此稱讚過一人,好,某相信先生的眼光,定要不惜一切代價將其招攬至軍中。」
「得令。」
曹操最後低頭一看,點著最後一個人名奇道:「先生,那這個郭嘉又有何來頭?」
「回主公,郭奉孝此人乃荀彧君子之交,為人謙遜有禮,智計不凡,以弱冠之年便隱於世間,平日喜結交英傑與之暢談天下大勢,甚少與世俗來往,不久前聞其北上投袁,卻未聞後續如何,怕是袁本初不識金玉,反以為頑石,棄而不用。」
「此人與先生相較,如何?」
「呵呵,回主公,此人文若不及也。」荀彧笑眯眯道。
「好,此人定要為我所用,袁本初何許人,志大而智小,色厲而膽薄,不識英才不足為奇。」曹操也沒放過機會損了袁紹一句。
「主公英明,袁本初僅是布衣之雄耳,能聚人而不能用,早晚自掘墳墓。」荀彧笑道。
這一句話說到曹操心坎里了,呵呵一樂,拍板道:「那就決定……就是他了,不知此人現在何處,也好派人恭迎,操必以禮厚待。」
荀彧擺手出言道:「主公不忙,此人頗具才幹不假,然則,所謂奇士必有其異於常人之癖好,郭嘉此人並不貪財,卻有些好色,即便隱於亂世,亦是無女不歡,尋常錢帛恐難動其心,當選美女若干,誘其來投。」
曹操一愣,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此乃真性情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哪是什麼癖好,此事就全權託付於文若先生了。」
「荀彧必不負主公之託。」荀彧說完依舊沒走,而是望著曹操笑而不語。
曹操尷尬一笑:「呵呵,先生為何不離去?」
「主公是在煩惱取還是不取徐州之事吧?」
「呵呵呵,我就知瞞不過先生,是啊,陶謙那老匹夫加害我父,此仇不報,操,又以何面目去會天下豪傑,孝悌之義實不敢忘。」
「身為人子,若行那一笑泯恩仇之事,豈不被天下人所恥笑,陶謙匹夫若敢作敢當,操佩服其尚算個人物,然則,其敢做而不敢當,簡直欺我太甚!」
「咣當」一聲,曹操敲著案幾就站了起來,一臉的怒不可遏。
「主公,那就攻打徐州吧,一來主公師出有名,二來徐州乃富庶之地,拿下徐州,大業可期。」荀彧趕緊上前進言。
「哎,陶謙敢做,未必無所準備,徐州北接袁紹,南臨袁術,東面又有孫策,若其向三人救援,則奈何?」曹操坦言心事。
荀彧沉思片刻,喜道:「主公勿憂,可遣信使前往三地擺明道理,陶謙殺主公之父此乃不爭的事實,信上可言清利害,責其師出無名,屆時,陶謙若是去信求援,三者便會有所顧慮,不敢輕易起兵相助,徐州之事,唯有快刀斬之,緩則遲矣。」
「先生好計策,來人,下令……」
曹操就這樣率軍踏上了往徐州的征程。
讓人意外的是,曹操那日與荀彧出門,正巧撞上了正呆立在門外的大女兒曹婷。
「汝,為何在此啊?」曹操望了女兒一眼,有些詫異道。
「回父親,父親為祖父哭喪多日,女兒怕父親悲傷成疾,特來勸慰,正巧得聞荀彧先生已入屋內,便只好在門前守候。」一身孝服的曹婷朝兩人盈盈一禮。
「哦,那汝可聽到了什麼?」曹操與荀彧對視一眼,笑著問自家閨女。
「回父親大人,女兒剛至,不曾聽到。」曹婷美目流轉,瞥了執戟郎一眼。
「主公,小姐所言屬實。」執戟郎一個激靈,連忙出言作證。
曹操這才擺手道:「呵呵,為父無恙,經先生這一勸已然好些了,婷兒也勿需擔憂,早些回去,好生安歇吧。」
「是,父親大人安好,婷兒就放心了。」
回去的路上,曹婷便一直嘀咕著:「郭嘉,郭奉孝,一好色之徒竟得先生如此推崇,又讓爹爹如此器重,不行,我得去探探究竟。」
想到便做,就在曹公前腳出征,後腳曹婷也跑出了兗州,直奔鄴城而去,這才有了咱們前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