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紅石角斗場（4）
等到所有孩子結束了一輪戰鬥，大廳中只剩下不到四分之三的人。
男子再次拍打翅膀升起，冷漠的聲音響起：「現在，你們對角斗場都有了一定了解，接下來就是努力、更努力！當你們中的誰做到連勝一百場時，就會有人來接他，進入角斗場下一層……當然，你們可以拒絕。」
男人冰冷地笑了笑，「不過，只有通過角斗場的五層，登頂塔尖，才有出去的可能……這些我不多說，自然有一天，你們會求著喊著放你們出去！」
「接下來，我們去交易所。」
形形色色的怪物們再次將孩子們排成隊，分成大約十路，離開大廳各自進入來時的走廊。萊西被一個蝙蝠人領走了，楚雲跟在黑色鳥人身後，順著走廊七拐八繞，他默默在心中記下走過的路。
視線再次開闊時，他們站在一扇寬闊的門前。
門旁木牌上刻著「交易所」的字樣，有幾個人乾瘦的人頓在牆角處，頭低低埋著，聽到響動，他們幾乎同時抬起頭，用某種詭異而直直的目光注視著排隊走來的一行人。
「滾遠點——廢物！」
鳥人張開喙，沙啞的嗓音猛地喝道，那些人慢吞吞地爬起來，拖著身軀緩緩躲藏到走廊的陰影中。
「這裡就是交易所，裡面的東西自己去看，不要惹事。」
少年鳥人冷冷注視著所有人，被羽毛半掩的眼睛是晶瑩的翠綠色。
「一個忠告，手裡的紅石不要亂花，否則你們就會跟剛才那些人一樣，飢餓、傷病，只能等在交易所門口搶劫沒有經驗的新人，直到死在沒人知道的角落。
「我叫伊斯特，以後有什麼問題問我……好了，進去吧。」
人流緩緩湧入交易所，還未輪到的孩子翹首等待。
伊斯特在一旁冷冷地注視，神色淡漠卻又有著莫名的專註，楚雲留意了片刻，那雙翠綠色的眼睛就轉過來，與他靜靜對視。
楚雲緩緩移開眼。
終於，隊伍移到了楚雲的位置，他踏入門中，看到一排櫃檯出現在眼前，櫃檯后是幾個半人半獸的怪物，旁邊一個大木牌上寫著一些潦草的字。
「麵包，1紅石；熏肉，5紅石；蔬菜，5紅石……止血藥，20紅石……」
牌子上寫著一些常用物品的價格。
總體來說，食物是最便宜的，其次是藥品，但木牌上還有一些還不清楚用途的東西：「沁心草，50紅石；退化劑，200紅石……」
楚雲心中微惑，而一邊已經有人問出了他的問題：「請問，這些東西——沁心草、退化劑——都是什麼作用？」
「抑制一些異變。」
粗啞的聲音從櫃檯後傳來，一個蛙人鼓著臉說道，「以後你們會用到！現在還用不著。好了要買什麼，快點快點！」
「一份麵包，謝謝。」
楚雲取出一塊紅石，之前那場角斗雖然勝利了，但他並沒有像其他那些孩子一樣被分發到紅石，他猜測是自己的失控受到懲罰。
這麼一來，楚雲還剩下兩塊紅石。
他沒有再買其他的東西，把那兩塊紅石放在衣服內袋中，他跟著人流緩緩走出了交易所。走出門外，他看到伊斯特冷漠的目光，注視著他們走出。
「好了，帶你們回宿舍……記住回去的路。」
回到宿舍，已經有六個人呆在屋裡。
他們看到楚雲推門進來，都抬頭看他，眼裡充滿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當楚雲走到床鋪前坐下，終於有個人低啞地開口：「大人，不知道您的紅石可否……」
「抱歉。」楚雲低聲地。
他注意到屋裡的人並不是之前看到的那些，猜測他們可能是從浮島那邊回來，聽說了自己戰勝的消息。
但楚雲不會交出手裡的紅石，因為他知道不能開這個頭。
眼前的環境太過惡劣，每個人都有著為了生存下去不擇手段的覺悟，他並不心如鐵石，但他知道什麼是責任、什麼是愚蠢，他幫得了一個人卻做不到拯救所有，在被捨棄的那些人看來，他的善良就是惡。
楚雲整理了被褥，突然聽到敲門。
他去開門，卻意外地發現，來者竟然是——萊西。
「我提出申請，調到你的宿舍。」萊西靦腆地笑了笑，露出可愛的虎牙，「我想過啦，既然我有這個力量，那麼無論如何都要做一個想楚雲一樣的戰士！」
「嗯，我教你。」
楚雲頓了頓，側身把萊西讓進來。
宿舍里有人認出了萊西。
「你是、你是那個力氣大得嚇人的——e6#0002！」
睡在楚雲上鋪的是個瘦猴般的少年，這時候他伸出頭來驚嘆道，「你們兩個、兩個竟然認識？！」
「嗯，我們來自同一個小鎮。」
夜晚來臨，走廊里的壁燈被熄滅了。
周圍一片寂靜，楚雲躺在陰冷的被褥里，周圍是綿長起伏的呼吸聲，睡在他上鋪的萊西翻了個身——在他執意要求下，瘦猴少年換到了對面的床上。
夜半時分。
突然，不遠的地方響起奇異的嘶吼聲。
「啊啊啊——」
「砰！砰砰！砰……」
床板猛地一震，楚雲還沒反應過來，房間內的人都像被什麼刺激了一樣，突然都從床上爬起來，紛紛跳到地上。
「撲通——撲通——」
「啊——」
萊西在地上翻滾，瘦猴少年撲在他身上撕咬。
其餘人也像失控一般，一個扯著一個廝打，所有人都眼眶通紅失去理智，有人朝著楚雲撲過來，楚雲下意識將他摔翻在地，巨大的掙扎力度幾乎制服不住。
「殺——殺殺——」
萊西一拳揍飛了瘦猴，撲在楚雲背上。
一時沒阻止，疼痛從后脖頸傳來，楚雲感到有什麼液體從被咬住的地方流了下來，濕熱的刺痛貼合著皮膚，混合著噴吐在頸窩裡的熱氣傳了過來。
「唔……唔唔……」
萊西吞咽著楚雲的血液，楚雲手下被制住的人瘋狂掙扎。
又有人撲過來，楚雲飛起一腳踹開，然後一個背撞把萊西按倒，抓住他的雙手不讓他掙脫，沒想到萊西又一口咬在他手腕上，鮮血淋漓淌下。
背後被人襲來，楚雲不客氣地掀翻了他，一腳踹飛。
手中圓環一熱，清涼從手腕上漫出。
萊西咬著咬著突然安靜下來，他神色怔忡地張開口，楚雲抽回血淋淋的手臂，他拉起萊西跳上床的上鋪，看著餘下的人像野獸一樣抱在一起撕扯，輕輕垂下雙眼。
「萊西，你看好了……我是怎麼制服他們的。」
話落，楚雲手在床沿一撐，整個人靈活地躍到了地上。
手一伸抓住撲來的一人手臂，卡住他的肘部一折，砰地按倒在地，楚雲腰部猛扭，又是鞭腿掃在另一人腰側，說時遲那時快，他猛地將按倒的人兩人踹進床底。
萊西：「……」
真是太、太猥瑣了。
很快，發瘋的六個人，兩個被卡進床肚，兩個被用床單綁在一起打滾，還有兩個楚雲淡定地踩在地上，無視他們的掙扎。
「很多人的身體素質並不如你強。」楚雲淡聲道，「比方我，雖然並不如你有力，但通過技巧，很快就能利用周圍的一切將你制服。你要做的，就是揚長避短——避開承受不了的，發揮你的優勢。」
萊西戰戰兢兢地點頭。
「當然，這些不急於一時。」
楚雲溫和地拍拍他的頭，「我之前留意過鬥武場的戰鬥，這一層的水平普遍不高，我有把握在一個月內帶你通過。」
萊西眼睛叮地就亮了，如果有尾巴一定搖得很歡快。
「但你也不能大意。」
楚雲頓了頓，又道，「這裡的人，受傷后的癒合速度都高得離譜。」
從一開始死亡兩千多人的大廳，到後來鬥武場的角斗，孩子們身上的傷，無論輕重幾乎都在十數分鐘內癒合完畢，楚雲自然發覺不對。
「你如果要取勝，就要快……對手都有一定戰鬥經驗，一旦吃虧，就會知道要避開你的攻擊。」
「嗯！」萊西鄭重點頭。
漸漸地，被揍翻的人開始恢復了神智。
「大、大人……」
楚雲鬆開手腳，地上的兩個人爬起來，他們替被綁起的人鬆了綁，又拖出卡在床底的人，拘謹地向楚雲鞠了鞠躬，爬回床鋪上躺下。
楚雲走到床邊坐下，輕聲開口。
「各位，我有些話同你們商量。」他抬起眼，注意到有人將目光悄悄投了過來，便繼續溫淡道，「接下來的時間裡，我會教導我的弟弟一些格鬥技巧，你們中有人需要學習的，我也可以提供幫助。」
原本躺在床上的人，都慢慢坐了起來。
「你想要什麼？」角落裡一個陰沉的男人低聲道。
楚雲沉靜地迎上他的目光。
「我們兄弟剛剛來到角斗場，有些事情還不太了解，作為回報，請告訴我們一些角斗場中的常識——比如，剛才的那些，都是怎麼回事。」
瘦猴少年趴在上鋪，撓了撓頭。
「我答應。」他無所謂地擺擺手，「反正有些事情，你們很快就會知道了。」
見周圍人沒有反對，他張口說了起來。
「我是去年來這個角斗場的，編號d3#0768，你們叫我傑瑞比就好。」
「剛剛進入紅塔大廳時，我們這批奴隸遭到了一群瘋狗的襲擊。」傑瑞比神色暗沉下來，「被咬過後，我們每個人都變得暴躁、失去理智，在互相廝殺許久之後，有大約四成的人活下，剩下六成的人都死去了。」
「之後我們被帶入浮島，開始了第一次戰鬥。在戰鬥中，我們變得失控、但是強大……我們恐懼著這種改變，但同時也慶幸，這樣確實讓我們活得更久。」
「——但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這只是一切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