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紅塔秘密（1）
回到浮島中。
原本聚集在大廳中的人不但沒有減少，甚至變得更多，楚雲剛剛踏出六芒星法陣，就是一陣詭異的沉默。
然後，人群緩緩地讓出了一條通道。
這一次，帶楚雲去進入下一層的，赫然是一個人類。
人群中走出一個穿著紅袍的男人，他冷冷環視了周圍一圈，人群就乖乖退開了好幾步，接著他神態淡漠地對著楚雲站定。
「你就是e6#0001號？」
楚雲點頭，男人就道：「你跟我來。」
楚雲跟著男人走出浮島，沒有人敢跟來。
「你已經在紅石角斗場中完成了四百連勝，現在，擺在你面前的選擇有兩個！」走廊里，男人一邊走路，一邊淡淡道，「一，是進入上一層，繼續戰鬥！」
楚雲明白，這是最正常的路。
「二，則是回到第一到第三層中的任何一層，做一年紅塔的工作人員。」
男人微微轉過臉，不出意料看到眼前的少年露出微微驚訝的表情，「主要負責維持奴隸的秩序！解決一些小問題……好了，你可以選了。」
楚雲幾乎沒有猶豫：「第一種。」
男人眼中露出一絲憐憫，以及不屑。
「嗯，帶你去傳送門。」
幾個怪物在門邊守著，看到男人帶著楚雲來，默默地退開幾步，彎下腰。男人把楚雲往門前一退：「你先走，進去吧。」
楚雲回頭看一眼，然後轉身，目不斜視地走進了那一片藍色的光幕中。
悉的藍色淹沒了視線。
但這一次，似乎又有了什麼不同，楚雲抬起頭，發現從這裡看去，能夠看到一片淺藍色的穹頂在遠遠的上方緩緩涌動，似乎衝破那裡，就能夠觸碰到藍天一般。
「叮咚……」
【當前任務：探尋角斗場的秘密。
【完成度：60%
【提示：請試煉者先成為角斗場五百勝強者，登頂紅塔，找到角斗場的秘密。】
楚雲的視線在「角斗場的秘密」上停留了一會。
然後他關掉系統界面，走出了通道。
剛剛走出門外，一道冷喝就在耳邊響起。
「自己解開衣服，快！」
楚雲抬頭，看到一個穿紅袍的陌生男子正面帶驚詫地看著他。
「你是什麼人？！」
見楚雲不說話，男子隨手在身畔一揮，一道閃亮的黑光「啪！」地就往這邊一抽，楚雲敏捷地一躍躲開。
那男子似乎要發怒，楚雲飛快而淡定地解開了衣襟，露出胸膛上的數字「1」。
男子滿臉詫異：「你是下一層來的？——怎麼還是人類！」
楚雲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但好在男子似乎懶得理他，隨手給他扔過來一個木牌，揮揮手示意別來煩他。
「好了，你可以滾了。」
楚雲找到宿舍，敲開門。
宿舍中的人照例被他的外形震懾了一番，但意外的是，並沒有人對他發起攻擊。楚雲走進房裡，發現沒有像艾伯特那樣虛弱的人。
然後楚雲想起來……這一次進入上層，他沒有帶任何換洗衣物。
楚云：「……」
在床鋪上干坐了一會兒，楚雲決定先去交易所。
肚子已經抗議了很久，自從早晨起他就沒有吃東西，戰鬥的時候精神投入不覺得，現在就兩腿發軟、眼前眩暈，幾乎快要昏了。
慢慢晃到交易所，買了一塊貴得出奇的麵包，他又緩緩晃到浮島。
光幕上是一場又一場的戰鬥。
當楚雲心神沉浸進去觀看的時候，他就被深深地震撼了。
太強了，如果說第四層中的戰鬥還是能夠用人類的眼光來揣度的話，那麼在這一層，戰鬥的水準已經完全脫離了他的認知。
各種五顏六色的光芒，奇特詭異的招式，甚至——
楚雲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類全身爆發出強烈的黑光，接著這黑光猛然收縮，籠罩在人類身上，幻化出一套猙獰而不失霸氣的金屬鎧甲。
又有一個人類，全身的綠色光芒凝聚在手中，瞬間變化出一柄柔韌而有力的綠色長鞭！
一場場的戰鬥中，這種變化比比皆是。
而變化成怪物的奴隸，也不再是像下四層那樣只能依靠身體力量去肉搏，一個犬人全身的黃光在雙掌間對撞，化作一道巨大劍芒轟然砸向對面。
楚雲目不轉睛地研究著這些戰鬥。
各種數據在腦中流過，他彷彿感覺到大腦在轟鳴著計算著所有的力度、角度，得出的結論卻是令人無可奈何的——
他戰勝不了，一個都戰勝不了。
一心一意觀看著光幕上的戰鬥時，楚雲的餘光也注意著周圍。
他的外形太過顯眼，很快就有一群人不動聲色地圍在了周圍，如果不是身上太過破舊的衣服，以及明顯還沒長開的瘦小身材，恐怕沒人會猜測這也是這一層中的奴隸。
「——e6#0001？」
突然一個沙啞的少年嗓音在身後響起。
楚雲轉身，看到一個渾身漆黑羽毛的鳥人，靜靜地注視著自己。
少年有一雙冷漠的翠綠色眼睛，他上下打量了楚雲，然後緩緩開口：「我是c3#0187，你也可以叫我，伊斯特。」
……伊斯特？
腦中漸漸浮現出一個模糊的影子，楚雲依稀地想起來，這似乎……是在第一層中為他們帶隊的那個鳥人？
楚雲禮貌地向他點頭，「e6#0001，我叫楚雲。」
「嗯，楚雲。」
伊斯特張開鳥喙，直接道，「你為什麼，還沒有變成和我們一樣的怪物。」
楚云：「……」
浮島外的走廊中。
「我當初留意了你，認為你或許能登上第五層……其餘的人，都是垃圾。」伊斯特倚牆站著，綠眼睛里冷冷淡淡，「可惜，我只能在下面待一年。」
楚雲垂下眼：「對於你的疑問，我無法做出回答。」
「我就知道。」
伊斯特無所謂地看向一邊，「對了，你想知道角斗場的秘密嗎。」
楚云：「……」
楚雲被這個少年鳥人的說話方式驚住了。
然而，伊斯特抬頭盯著天花板，接著道：「我也不太清楚。」
楚云：「……」
「但我知道很多這裡的人都不知道的事。」伊斯特漫不經心道，「有一些，或許連那些工作的人類都不清楚。」
「我們這些人，究竟是為了什麼生存著、戰鬥著，異變是從何而來，甚至，我們所有荒野上的人類的存在又是怎樣的一種可悲……」
伊斯特突然轉過臉，看向楚雲。
「e6……不，楚雲。」
他放低了嗓音，沙啞而冷漠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清晰，「你或許不像我們一樣，在意自身的變化……但有一些真相，值得每個人弄清楚。」
伊斯特的眼睛乾淨清澈，讓人不由想象他的人類面孔。
「你真的明白我們這些人，究竟是怎樣的存在嗎……生老病死，生是一副模樣，死後的光景又有多少人知道。」
夜深了。
楚雲躺在床上，手臂遮著額頭，眼睛茫然地瞪著天花板，周圍是微弱起伏的呼吸聲，更顯得夜晚靜謐，讓人心中寧靜。
伊斯特告訴他，進入第五層后，他們就不會在夜裡失控。
「你真的明白我們這些人，究竟是怎樣的存在嗎……」
楚雲其實是清楚的，他比任何一個人都要迷茫。
潛意識裡，他告訴自己這個世界的一切與自己無關，但只要還在這個世界一天，那種格格不入的疏離感就持續不斷地撞擊他的心臟。
他從遙遠的地方來。
他追隨著一個更加遙遠的呼喚。
楚雲閉上眼，腦中漸漸沉靜下來。
「如果你想了解你所不知道的，那麼入夜後到浮島里來，我會等你到天亮。」
伊斯特的話像一柄楔子，扎在他的心裡，慢慢地發酵。楚雲又躺了會兒，然後突然坐起，摸著床柱從上鋪爬下來。
下鋪的蝙蝠人翻了個身，楚雲看他一眼，然後摸黑出了門。
走廊里也是黑漆漆一片。
好在已經習慣了夜晚的眼睛能夠勉強判斷出方向，楚雲一個人走在空曠的走廊里，四周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輕軟得幾乎難以分辨。
很快到了浮島，楚雲一眼望見坐在大廳中央的鳥人。
伊斯特垂著頭，似乎是睡著了。
但當楚雲剛剛走近一步，他就抬起頭，從地上站了起來。
「我知道你會來。」暗淡的夜裡，伊斯特翠綠色的眼睛深處反射著極微弱的亮光，「你和那些人不同，都寫在你的眼睛里。」
楚雲沒說什麼。
「要帶你去的這個地方，是我在第一層工作時偶然發現的。」
伊斯特示意楚雲跟著他往外走，「每天，角斗場中都會死去許多人，有奴隸，也有城裡居民，對於這些屍體，我們都會運送到專門的投放口扔掉。」
「楚雲，你一定沒有看過人死去十天之後的樣子。」
伊斯特微微仰起頭，眼裡有淡淡的閃亮。
「從小時候開始，我一直知道人死去了就應該被埋葬，從來沒有想過被埋葬之後，這些人又消失到了何處。你明白嗎，我們這些人，到底都是一種什麼東西啊……」
他們在一處轉角停下。
一小團明亮從走廊的另一邊緩緩移來。
是一個穿著紅袍的男子，手中燃燒著一小片光團，正視察般地慢慢走過來。
「是夜間巡邏的人。」
伊斯特躲在牆角后，冷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