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紅塔秘密（5）

夏季的第二個月，第五層中發生了一件大事。

在長達一年多的沉寂后，終於有一個貓人，完成了五百勝，即將被城裡的「大人物們」親自來接走。在等待的日子裡，整個樓層像一潭過於沉靜的死水，彷彿下一秒就要掀起巨大波瀾。

羨慕的，嫉恨的，不屑的，憧憬的……各種情緒聚集起來，只等著一次爆發。

「大人物」降臨的那一天，他們都聚在浮島巴巴地等著。

來看熱鬧的人太多，浮島中央又被工作人員清出一大片空地，數不清的貓人犬人鳥人等怪物只能擠在大廳周圍的入口附近，拚命想要往裡鑽一些。

「滾開——！」

伊斯特一腳踹開一個想要橫插進來的蝙蝠人，抓著楚雲往前站了站。

蝙蝠人大怒，剛要掄拳頭上，但看到伊斯特那張冷酷無情的鳥臉之後，卻默默縮了回去——楚雲在一邊看得無奈。

要說伊斯特，這孩子即使是在第五層中也算有些名氣。

雖然年紀不大，但意外地能打，也不知道小小年紀怎麼卻有這麼豐富的經驗，以及看似是天賦，其實——在楚雲看來——完全來自於苦練的格鬥意識。

「啊！那是什麼——」

「是傳送陣！大人來了……」

浮島中央亮起耀眼的藍光，一層光芒從地面上升起。

這光芒先是往外一漲，接著緩緩暗淡下來，七個人出現在場地中央。

最前面的一個人，穿著血紅色綉金絲的長袍，戴著寬大尖頂的高帽，身上流蘇與褶皺層層疊疊，神態倨傲而矜持。在他身後，是左右各三個穿紅色輕甲的青年男子，個個目不斜視，雖然沉默，但自然有強者氣息撲面而來。

人群嘩然，像是往鍋里丟入了一塊石頭，瞬間沸騰了。

「那是——那是——」

「……魔導師大人啊！！」

「是鬥士！真正的鬥士！」

楚雲面上雲淡風輕，內心卻茫然。

這時他聽到身邊伊斯特冷冷「哼」了一聲，似乎全身都緊繃了起來，轉過臉去，他看到小鳥人翠綠色的眼裡滿是陰冷。

楚雲拍拍伊斯特後背，感到少年緩緩放鬆下來。

「那些是什麼人。」

伊斯特見鬼了一般瞪著楚云：「這你都不知道？你是野人嗎！」

楚云：「……」

「最前面那個是魔導師，魔導師知道嗎？」

伊斯特盯著楚雲的眼睛兩秒，然後喪氣地嘆了口氣，「在我們這片荒野上，除了毫無用處的普通人之外，還有著天生具有天賦的兩種人，就是魔導師，和鬥士。

「魔導師精神力量超強，同時對自然世界天生有著親和的特點，這讓他們能夠運用強大的精神力調動元素，形成強大的魔法攻擊等等……」

楚雲心中明了，恐怕就和自己的技能是一樣的道理。

「而鬥士……」

伊斯特沉默了片刻。

「鬥士和魔導師不一樣。」

伊斯特緩緩道，「如果把魔導師比作運用自然力量的一個支點的話，那麼鬥士，則是運用體內力量的一個容器。

「人的身體中儲存著魔力，每個人都是如此，只不過有強有弱——對於普通人來說，這種力量體現在體力、精力方面，但對於天生魔力強大到能夠外放的鬥士來說，就是如何運用這種力量。」

楚雲想起，自己的系統界面上有一行就是魔力值，只是不知道這個魔力值和鬥士的魔力值是否相似。

這樣看來，他們試煉者的能力不屬於這二者中的任何一個。

能夠通過一種奇妙的牽動感，利用自然界中的元素形成強大殺傷力的攻擊，同時身體中也具有一定魔力，這些魔力能夠給戰鬥提供必須的能量……

這讓楚雲有了一種奇怪的直覺。

——試煉者和這些世界中的原住民，必定有一個是先存在的、自然誕生的生命，而另一種，恐怕不過是一種研究式、模仿式的創造。

只是不知道……

被創造的，究竟是哪一個了。

「當然，無論是魔導師還是鬥士，培養起來都需要雄厚的背景……」

伊斯特看向別處，「在小小的紅石城，一個鬥士就勉強算得上大人物，但在更中央的帝城、聖都中，鬥士們都是滿地走的，連魔導師也可以說一抓一大把。」

「……帝城？聖都？」楚雲道。

伊斯特：「……」

「從外圍的小鎮，到稍稍靠近中心的主城，再到被所有主城包圍在中央的幾大帝城，佔據了荒野上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口，但即使是所有這些人一齊進攻聖都，也突破不了第一道圍城。」

伊斯特的眼裡有些說不出的意味。

「如果說帝城是被所有人嚮往的繁華城市的話，那麼聖都，則是連強者都在渴望進入的聖地……在聖都中，沒有一個普通人，連最下等低賤的工作，都是由鬥士和低等魔導師完成……是夢想，也是無數人墮落、絕望的墳墓。」

楚雲看了一眼情緒明顯低落的小鳥人，沒有說話。

「d2#0285號，出列！」

那位魔導師突然開口，全場都寂靜下來。

一個身材瘦削的貓人從人群的前面走出，魔導師淡淡注視他：「恭喜你，孩子，現在擺在你面前的是兩條路。一，恢復人身，但作為補償，你將一輩子呆在紅塔中！」

「恢復人身——！」

「真的嗎我們還能夠恢復……」

突然吵鬧起來的聲音，瞬間淹沒了魔導師的話。

「——肅靜！！」

有如雷鳴般的呵斥炸響，所有人腦中一震，下意識閉了嘴。

只見魔導師身邊的一個年輕人後退一步，歸回了行列中，魔導師朝他點點頭：「謝謝你，阿尼卡……繼續來說第二點吧。」

說到這裡，他突然抬起手臂，手指在虛空中劃出一片複雜的圖紋。

空氣中什麼也沒有，但就在最後一筆完成的剎那，強烈的藍光中空中射出，形成了一片晃眼的光陣，落在大廳中央的地面上。

「從這個通道上去，就是通往塔尖的路。」

這一次，沒有人出聲。

所有人都瞬間屏住了呼吸，楚雲能感覺到身邊的伊斯特脖子伸得老長，渾身都激動得僵硬了，鳥喙微微張開。

「生、或者死，就看你了——我可以告訴你，在紅石角斗場建成后，共有11人試圖挑戰塔尖，但其中，只有2人成功了。這兩個人，一個是現任紅石城城主，一個是紅石城駐城軍統領。」

魔導師淡淡看著貓人，面無表情。

「如何？選擇吧。」

貓人對魔導師微微躬身：「我選擇……第一種。」

「什麼啊！」「小子，膽小鬼！」「……」

圍觀人群十分激動，伊斯特也恨恨地罵了一句什麼。

魔導師卻終於露出了一絲讚許的冷笑：「很好，有自知之明……會有人把變成人身的藥物送到你手上，就這樣吧，」

貓人眼中流露一絲複雜神色，卻乖乖退下了。

魔導師手一揮，浮島中央的傳送陣直接湮滅了。

與此同時，剛剛來時的那道藍光又從腳下旋轉著包圍了這七個人，耀眼的藍光大漲，片刻后消失，這幾個人已經再次不見了。

「都讓讓！讓讓——」

「滾開，畜生們！」

穿著紅袍的工作人員領著貓人往一個出口走去，堵在出口處的奴隸們紛紛擠開一條路，讓他們順利通過。

「從今天起，他就是我們的一員……你們都給我小心點！」

一個男子冷聲道，接著，他們帶著貓人離開了。

回宿舍的路上。

伊斯特憋了很久，終於忍不住道：「如果是我的話，絕對要去闖塔尖！」

「嗯，我也會。」

楚雲淡淡看了一眼伊斯特，然後微微垂下眼。

「人各有志，畢竟去往塔尖的存活率太低，如果不是有著一定要離開這裡的原因，能夠恢復成正常人的樣子，也算是足夠了。」

伊斯特瞥了一眼楚雲，忍住了要說出口的話。

「反正我是會去闖塔尖的！」

快要走到宿舍時，他忍不住又憋出來這麼一句。

楚云：「……」

就在貓人放棄登塔后的一個月，令所有人震驚的是，冷酷暴力小鳥人伊斯特也成功在第五層完成了百戰勝，但更令人詫異的是，他一口推辭了「大人物」來接他的建議。

「你給我有點出息啊！」

每天早晨，伊斯特把楚雲從床上搖醒，拎著他就往浮島里鑽。

楚雲的外貌早就出名，伊斯特更不用說，每當他們來到浮島必有人組團圍觀，伊斯特暴躁地趕走這些人，像個看兒子打比賽的冷酷炫父親一樣揪心揪肝，一會兒激動一會兒陰沉，圍觀的人看得更加熱鬧了。

終於，三個月零十一天後，楚雲在如此的壓力下奮起成功！

同樣的場景，卻是完全不一樣的心境。

楚雲面色看不出什麼變化，伊斯特一張冷酷的鳥臉，看起來就很能唬人。這次來的魔導師是個灰色鬍子的小個子，被楚雲的人類外形驚了一跳。

「我選擇，登上塔尖！」

「我也是。」

藍色的光陣一陣閃爍，綻放出耀眼的光芒。

一種溫柔而有力的氣流包裹了他們兩個人，像是身體被什麼牽引著，楚雲感到自己彷彿騰空飛了起來，然後眼前一片白光。

——紅塔，就讓我看看。

這裡究竟藏著什麼樣的秘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