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產
第二天早晨,趙裕成夫婦趕到了醫院。此時,他的父親還沒醒來。
趙裕成是一個上市公司的行政主管,和老婆邱莎莎原本是同事。兩個人結婚四年,一直沒有孩子。所以當看到岳梓琳微微走形的身材時,難免有些羨慕嫉妒。趙裕均的母親見一家團聚,本來應該高興的事,但是看到病床上還處於昏迷的老公,又難過地抹起眼淚。
「爸爸現在還沒醒來,大哥,我帶你和嫂子去吃飯,然後到我那裡去休息一下,晚上再來守著爸爸吧!」趙裕均開始了安排。趙裕成夫婦剛下飛機,正有些疲勞,就沒有推辭。趙裕均臨走之前還不忘熬了一夜的妻子:「你在這裡再撐一會兒,等我把大哥大嫂安排好了,就來接你和媽,醫院裡我看著。」
岳梓琳點了點頭,看著他們下樓了,才走進觀察室。公公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而婆婆還是獃獃坐在一旁握著他的手。她已經保持這個動作一個晚上了。
「媽,我去給您倒杯水吧?」岳梓琳小心翼翼地詢問。婆婆搖了搖頭,「你都折騰一晚上了,坐著,別到處跑了。」岳梓琳只好乖乖的坐在一旁,看著昏迷中的公公。
外面陽光很好,可以聽到有人在談笑。可是病房裡卻沉悶得讓人窒息。
突然,昏迷中的公公輕輕地哼了一聲,接著,抽走被婆婆握住的手,捂住自己的頭。
「怎麼了?怎麼了?」婆婆嚇得趕緊站起來,又抓住公公的手,岳梓琳也趕快湊上去。公公皺了皺眉,緩緩睜開眼,「孩子呢?」岳梓琳本以為他中風後會口齒不清,但是這句話說得卻格外清晰。
「他們出去了。」婆婆看到老伴兒醒來,懸著的心有了些許的安慰。公公雖然醒了,但是似乎格外緊張,他不停地向岳梓琳招手:「來,來,手機給我!」岳梓琳有些不知所措,她掏出手機,遞了上去。公公抓住手機,匆匆在上面留下一個號碼,然後告訴岳梓琳:「一會兒……打給他,打給他!」
「好的爸爸,您別急,我會打的!」岳梓琳趕緊幫著婆婆把他放平在床上。公公躺下后,獃獃地看著雪白的天花板:「沒時間了……他們來了……」聲音越來越微弱。岳梓琳向門外看,空無一人,不知是誰來了。
婆婆怔了一下,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醫生!醫生!我老伴兒不行了!」
岳梓琳傻眼了,她似乎明白了公公說的「他們」是誰。
趙裕均的父親這次躺下,就再也沒起來。
兩個兒子連父親的最後一眼也沒看到。
三天後,是出殯的日子。
遵照趙裕均的囑咐,岳梓琳沒有參加。他家有風俗,孕婦不能參加葬禮。
岳梓琳一個人待在家裡,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忽然,她想起一個事情,公公臨死前給她留下的電話號碼。她拿出手機,號碼還在。
「嘟……嘟……」電話被接起,是一個溫和的男性聲音:「您好,哪位?」
岳梓琳想了一下,問道:「您認識趙秉泰先生嗎?」
「您是他什麼人?」
「我是他兒媳婦,他托我給您打的這個電話。」
電話那邊傳來翻動紙張的聲音,接著,那個溫和的男聲又想起:「他去世了?」
岳梓琳嚇了一跳:「您都知道?」
「是這樣的,趙秉泰先生半年前將遺囑委託給我,他說如果他有什麼意外,就會託人通知我。」
岳梓琳緩了口氣,原來公公早早就把身後事安排好了。
出殯的第二天,趙秉泰的委託律師就趕來,他叫侯峰。經過一陣身份和委託的證明后,趙裕成和趙裕均終於相信了他的身份,一家人坐在趙裕均家的大廳里聽侯律師宣布遺囑。
趙秉泰一生走南闖北,創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家業,晚年的時候,自己再沒有什麼生活壓力,便專心研究起了古玩。家裡收藏了價值不菲的古董字畫,除了這些,就還剩下一幢房子,和銀行卡里三十多萬的存款。
根據遺囑,趙秉泰把房子和存款劃分到老伴兒的名下,古董字畫根據價格一分為二,分攤給了兩個兒子,平均每人大概拿到四十五萬的遺產。另外,遺囑還有一條遺言。
「書房保險柜中,有一幅晚唐畫作,經過專人鑒定,價值不菲,交予我夫人,請她斟酌後傳予我的後人。」侯鋒讀完遺囑,又向每個人發放了一份複印版:「這份遺囑前面交代得很清楚,只有最後一條需要商榷。趙先生交代,書房中的那幅晚唐畫作市場估價為兩百萬,那由趙夫人暫時保管,至於如何處理,請您老斟酌。」
說完,侯鋒環顧四周,示意在場的人是否還有疑問,房間里頓時陷入沉寂。
「侯律師,我們可以過來談一下嗎?」趙裕均的母親突然說話了。侯鋒愣了一下,隨後便和她走出屋外。
「侯律師,這份遺囑的最後一條,我已經有人選了。」趙夫人關上門嚴肅地對侯鋒說。
「您,不是要立遺囑吧?」侯鋒有些驚訝。不過很快他就明白,失去了陪伴多年的丈夫,眼前這個老婦人已經意識到自己的時間也不多了。
「我的兩個兒子,生活都很寬裕,雖然不是富甲一方,但也不至於難以謀生。不過,裕成夫婦二人不能生育,眼下,梓琳已經有了身孕,我打算把這幅畫留給裕均,等孩子出生後置於孩子的名下。」趙夫人說完殷切地看著侯鋒:「您說可以嗎?」
侯鋒面露難色,說:「您的遺囑想執行起來還是有些難啊,這個只能等您兒媳婦生產以後才能生效的,您現在下決定,還是有些不穩妥。」
趙夫人沉吟片刻,但隨即下了決心:「那等孩子生下以後,我會再聯繫你的。」
侯鋒點了點頭,又隨便說了幾句,便開車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