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災（1）
第一百七十五章
「我們真的放著不管他嗎？」嵐輕聲說：「大人，千萬別告訴我你感覺不到那個男人的氣息有多麼不對。」
「他的確遵紀守法，我們現在不好動他。」姬文說：「如果沒有合適的計劃，我們的確什麼都做不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嵐皺了皺眉頭：「他還不至於讓我們完全無計可施。」
「不可。」姬文搖了搖頭：「太多人都在關注布萊卡，他剛入圈子，在他身上的注意力太多。我們真要動手，動的就絕對不只他一人。」
嵐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
「剛才你動手也太衝動了。」姬文說：「我能理解你反應的理由，不過你應該也注意到了。站在他後面的女孩很麻煩。」
「那身體強度就跟開玩笑一樣。」嵐抽出來自己的刀刃，給姬文看被她抓住的地方。
徒手抓刃是絕對大膽的行為，可是實際上受損的卻是自己的劍。刃口甚至崩了鋒，那一塊肉眼可見的鈍了。
「這是什麼材料的？」姬文猶豫了一下問道：「這麼誇張嗎。」
「隕鋼，這種材料的特點就是堅韌耐用。也幸好是這種材料，不然被抓住的那一下我估計就該自費換佩劍了。」嵐說：「這把劍我還得用幾年。」
「教會給你發的俸祿這麼低嗎？」
「應該說是這東西太貴了。」嵐說：「那傢伙什麼情況？」
「據說是名為黑龍的守護者賦予了力量的人類，那些在黑森林當中所謂的引路人都是這種級別的怪物......或者說基本算是弱的一檔。」姬文頓了頓：「總而言之，開放的黑森林帶來的時代變化里，我們教會想必會在這樣的浪潮當中處於很尷尬的地位。」
「沒法強制管控？」
「我們只是找到每一個在黑森林的來人都幾乎用了所有的人力。」姬文捏著自己的太陽穴，輕聲說：「讓我睡一會，我得想想之後見到諾亞那個傢伙該說什麼。他實在是太會給我添麻煩了。」
嵐看著靠在座位上就睡著的傢伙，輕聲嘆氣后也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
這船上都是自己人，而且是單向向著目的地前進。相對來說是很安全的道路。
這樣的安全才能讓他勉強的安心下來，布萊卡給他帶來了過重的心理陰影。那一閃而逝的氣息，讓他意識到那個跟在他身後的傢伙到底有多人畜無害。
即便是他所有的一切都和普通人沒有區別，可是他並非是人。嗯，就像是偽裝的很像是人的怪物——它偽裝的再想也不過只是偽裝的怪物，並非是人。它會在不經意中露出馬腳，透露出來那可憎的面目。
如果說布萊卡是隱藏成人的怪物，那麼諾亞應該就是連人都混不下去的東西了。
所謂的諾亞領已經成了寂寥無人的區域，無人耕耘的土地荒廢，大片的土地就像是墳場一般。就連周圍的環境都發生了變化，天空陰暗，之前沒收的東西爛在了地里。幾年之後，變成了極其陰森的林木。原本的鎮子人也變得稀少起來，城市開始退化，越來越多的人離開，廢棄的建築荒廢后更是帶著彷彿末日的荒涼。
而在當地唯一還能繼續保持整理和整潔的地方只剩下教會了，這裡的教會軍事化的氛圍極其濃重，僅僅是因為這裡有著諾亞。
諾亞獨自一人就讓教會動用了超過十分之一的既有武力，騎士團和聖職者把這裡團團圍住。讓這位曾經的教會所屬成了它們現在最多的麻煩，他不管如何表示自己可控，他都會引起幾乎所有人的過分關注。
如果說艾蘭誰的在離開了黑森林，也就是遠離了那位神明的周圍就會得到弱化。那麼諾亞所屬於的血族就恰好相反，之前沒有血族離開過，自然也沒人知道黑森林反而會壓制血族的詛咒和所擁有的被厭棄的能力。
其中最嚴重的問題就是所謂的「血佣」。
只要賦予血液就會變成徹底的怪物，而且絕對服從於創造者的能力。無論如何都是麻煩的東西——這甚至對於諾亞來說都算不上有損耗的能力。
如果長時間沒有從得到「主人」所提供的血液，那麼就得轉而吸食更多的血液——而被吸食血液而死的人類會因此異化成更低級的血佣，擁有更少的理智，並且會更加渴望血液。
這到底會往下幾層呢？誰都不知道，只是再一次的下傳后這個消息就被完完全全的封鎖卡死。教會封掉了所有知道這件事情的渠道，並且徹底的斷絕了裡面和外面交流的空隙。如果不死死的卡住源頭，那麼毫無疑問這會變成人類歷史上最恐怖的災難。
此刻的諾亞再次從睡夢當中驚醒，他全身冰涼，下意識的抱進了縮在他懷裡的欣。他已經徹底的偏向怪物的一邊了。
全身的皮膚都變成了極其詭異的白色，而瞳孔自然也是血族的黑底赤瞳。
曾經它還會討厭飲血，但是最近諾亞意識到自己如此的依賴那紅的飲物。
諾亞看著懷裡的欣，它現在是自己唯一能通過吸食來飲血的人。而其他的血液，只有教會幫忙提供的瓶裝物。
「你醒了嗎？」被抱在懷裡的欣輕聲說：「今天也繼續多睡一會吧。」
「我睡夠了。」諾亞輕聲說：「這是第幾天了？」
「第七天。」欣說：「你睡得很安心。」
「所以我睡夠了。」諾亞下了床，穿好了衣服後站在窗戶旁邊看著外面。
外面完全沒有好看的，幾乎可以說是完完全全的災難之地。他回來的時候還想著要好好修建的地方，此刻已經完全的荒廢，而原本打算拿來建設的費用只能存了起來。
諾亞把自己賺來的錢都塑造成了金磚，堆在了房間里。保守估計他在黑森林當中的所得零零碎碎的也過了億，大量的金條堆積在了宅子的房間當中，他忽然覺得無聊透頂。
錢並非是擺著好看才珍貴，而是因為它能讓自己得到所謂的自由。可是現在自己已經完全失去了自由，擁有的只剩下了錢財。
諾亞之前所擁有的人都被教會嚴格管制，整個領域自然也被幾乎不停的巡邏完全的覆蓋。他只能做的只剩下睡覺，以及和偶爾會來的教會成員溝通。教會會在不返還自由的情況下，儘可能的滿足要求。
諾亞離開了房間，他想要去窗台上透氣。等他來到外面才發現真是冷，冷的渾身的發抖。
他看著外面，意識到自己多容易就能給教會添麻煩。只要他在身上劃開諸多的傷口，然後站在河流當中。那麼就會順著河流往下的引發騷亂。
混入河流當中的血液就會讓血紅詛咒徹底的瀰漫，就是如此簡單的行為和行動。他只需要現在就從這裡過去，那麼就能引發妖精所預言的災難。
諾亞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慢慢的冷靜下來。外面的寒氣讓他逐漸的緩和下來，不至於熱血上頭。
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諾亞有些畏懼自己，他意識到自己總是會有這樣的想法。因為被囚禁在這個住宅當中實在是太久，他忽然覺得自由如此的可貴。
更何況自己什麼都沒做，作為神官，他離開黑森林之後遵紀守法。而就算是自己這樣也已經被當做眼中釘，太多太多的人看自己不順眼，在尋找著除掉自己的機會。
自己不能給那些傢伙找麻煩的機會，一旦被那些傢伙纏上，那自己就危險了。
但是反過來說，自己憑什麼要這麼慫呢？明明即便是現在在這個宅子當中的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沒辦法和自己抗衡。
明明自己想要錢，就是希望能夠在整個世界不受到不公平的約束。
「外面很冷啊。」他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諾亞扭過頭，看著欣穿著黑色的長裙坐在身後的長椅上。黑色的長裙在冷風中飄起，這漂亮的女孩看著他，笑的似乎很開心。
諾亞看著她的樣子，只覺得很難過。
她跟著自己離開的原因是想要在人類的世界里增長見識。可是實際上，她不過只是從一個籠子到了另一個籠子。而這個籠子更加的狹小，她沒法這裡，甚至沒法離開自己身邊。
從離開黑森林后，諾亞帶著她走了數個城市。她親眼所見在沒有威脅的環境中生活的人群，在嚮往了許久之後，她和自己一同回到了在他用自己賺來的錢建設已久的鎮子里。
然後就再也沒離開過這裡。
諾亞默默的走過去把她橫抱在懷裡，她雙手攬住了自己的脖子，尖銳的牙齒刺穿了他的脖子。他感受著自己的血液被吸食著，懷裡的女孩似乎也有了些許的溫暖。
「今天會有人來嗎？」她鬆了口，看著諾亞詢問道。
「或許會有，只是或許。」諾亞頓了頓：「我有點想去看看之前的男孩了。」
他說的是一位被自己賦予了血液后變成了血佣的男孩，他的名字是頓世。是個適合成為騎士的名字，而並非是牢中鬼的名字。
他因為削弱的身體而引來死亡，但是諾亞的血讓他存活下來。猩紅詛咒讓這位嚮往著騎士的孩子發了瘋，在地牢當中每日哀求別人殺了自己。
諾亞後悔極了，他不該做這樣的好心。他該想到被血族拯救的絕不可以是人，教會將他控制，並且得到了研究那噁心之物的機會。
準確來說，想要研究的他的是冒險者協會。在黑森林的探索中不可避免的會遭遇血族，而這幾乎空白的領域需要能夠研究的例子。
一開始諾亞每天都會因為他而揪心，後來就連自己都習慣了。幾個月的折磨讓開朗的孩子閉了嘴，長久的孤獨讓這無所畏懼的孩子怕了黑。針管和藥劑，毒藥和小刀讓他長夜呻吟。
可憐的孩子，原本死掉就能一了百了，結果現在卻被迫受困於鋼鐵的牢獄中。這是因為諾亞不該有的憐憫心造成的悲劇，一切的錯誤歸結於這自私貪婪的神官。
「今天去嗎？」欣說：「我應該換上禮服嗎？」
「你很漂亮，無論如何都是得體的。」諾亞這樣說著：「而且直到那裡的路上，也都是群不在意你如何的人類。」
諾亞說道這裡，他沉默了許久，然後說：「在那之前或許我們應該吃點東西，睡了太久，我也的確餓了。」
「我來做嗎？」欣詢問，諾亞鬆手后她被放了下來。她扭頭看著諾亞說道：「要吃生肉還是熟的？」
「生的吧。」諾亞說：「你弄起來也方便。」
諾亞忽然愣了愣，他從窗戶外看去。在遙遠的天邊，他看到了河流上漂泊著向著這裡的船隻。
說起來，自己很久沒有看到往自己這裡來的船了。
他皺了皺眉頭，有了不好的預感。
這裡教會的人已經足夠多了，是自己還能對付的人數。如果再來更多的人，那麼它們就可以考慮除掉自己了。
完全可以理解的行動，這群傢伙現在就衝進宅子當中和自己為敵都不奇怪。諾亞沉默了許可，猶豫著自己到底要不要接受即將到來的審判。
作為神官，如果他還是人類的時候他也會想要除掉自己。按照這一層的想法，他應該安靜的洗個澡，在他們動手之前就自我了解來給他們省事。
「你在看著什麼？」欣忽然看著諾亞問道：「有什麼東西引起了你的注意力？」
「沒什麼，是不用關注的事情。」諾亞看著欣說道：「如果接下來順利，那麼或許這周末我們能去周圍看看花。」
「是嗎，我很期待。」欣這樣說著，看著表情堅毅起來的諾亞，無奈的嘆了口氣：「你沒必要做傻事。」
「嗯？」諾亞皺了皺眉頭，這傢伙應該沒注意到遠方來的船隻才對。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詢問？
「你看起來就是想要做傻事的樣子。」欣說：「如果人類容不下我們，我們可以跑的。嗯，這個世界很大，我們能跑很久很久。等到被抓住的時候，或許我們就已經早已遊歷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