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換我為你輪迴(十八)
勾魂攝魄長長的眼尾並未因緊閉的雙眼而失去魅力,唇色略蒼白,卻依然瑩潤如最柔軟的花瓣一般。
她穿著一身潔白的衣裳,躺在那冰棺之內,安靜得宛如沉睡著的精靈,純凈而潔白。
這被冰封的世界冷的不像話,宋靜言衣裳單薄,未走幾步已冷得不住輕顫,可腳步卻未緩下來,甚至比剛才沒看清之前還要快。
她想看清眼前的這個女人!
這個不僅叫做宋蓁,甚至和她的容貌都一模一樣的女人!
諶東策眸中宛如藏著一潭春水,柔柔將冰棺內的宋蓁收入眼底。而後又瞥了一眼步履蹣跚的宋靜言,如水的眼神被寒冰凝結,恢復以往的模樣。
「我不得不承認。」他開口:「你的聲音、樣貌都和宋蓁一模一樣。」
宋靜言充耳未聞,躊躇著伸出手觸碰著厚厚的冰棺。
宋蓁安安靜靜躺在其中,一絲血污,一絲死氣都沒有。
她想觸碰她那張和她像得可怕的臉,可入手的除了玄冰幾乎要將她手指凍木得寒冷,別無其他。
諶東策緩緩跟著她走近宋蓁。
「我日日年年守在她身邊,你的確像她。」那張生動而鮮活的臉和夢境中的分毫未差,他又何曾不為之動容迷惘:「可宋靜言,你從來不是她。」
「怎……怎麼會……」
宋靜言難以置信,一遍又一遍仔仔細細將這個叫宋蓁的女人打量了無數次——
無懈可擊!甚至連耳垂上細小的黑痣,都和當年清冷無雙的宋仙尊一模一樣!
「是假的……這個宋蓁是假的!」宋靜言不知該怎麼向一個已經忘記了自己,甚至三十多年都將其他人認成是她的男人解釋,他認錯了!真正的宋蓁是自己,而不是這個躺在冰棺內毫無聲息的冰美人!
她上前揪住諶東策的衣襟:「霍冬榮!你好好看看我,我才是宋蓁,我一直在找你啊!你好好看看我!」
諶東策不為所動。
他帶著憐憫看著這個為了活命什麼話都瞎編出口的女人:「真是一模一樣的臉。」
「不是這張臉!」宋靜言幾乎要崩潰:「霍冬榮,我要你記起的不是宋蓁的臉!萬慧宗,青璃峰!」
「你是我宋蓁親手殺死的徒兒——你復活后歸來血洗青璃峰逼我來見你,你來尋我復仇……這些!這些你都一點都不記得了么!」
他饒有興緻看著她的所作所為,嘴角輕輕上揚:「我還記得合巹一杯比翼連理,良辰美景洞房花燭……這些,你怎不說了?」
宋靜言一愣,不禁手下微微鬆開。
那段過往是她最不願意提起的噩夢。
即便到現在她已經接受了她最愛的人就是曾經她最害怕的人,可那段不美好的回憶依然會讓她有所在意。
可她依然收緊拳頭,對上他的眼睛:「是,你和那躺在冰棺內的宋蓁何時又成過親!你難道一點也不懷疑,為什麼宋蓁嫁的是邱兆恆,你腦子裡卻抹不去她一身大紅嫁衣的模樣么!」
「那身嫁衣是你為她親手穿上——你難道真的以為那都只是一個夢么!」
荒謬。
的確荒謬。
諶東策的的確確不記得小蓁何時嫁了他……他記得的,她嫁給了邱兆恆,那個油嘴滑舌的小子。
可他同樣記得自己為她穿上嫁衣的模樣。
新月天懸,洞房花燭。
她的髮絲濃密順滑,他試了好幾次都未曾將她的長發綰起,栩栩如生的鳳釵終究未能戴到她發間,他丟下鳳釵,緊緊將她抱在懷中……
濃烈的酒味與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不斷交纏,龍鳳紅燭,燈火搖曳;滿室馨香,醉人心魄……
是了,他總是記憶混亂。
他記不清和小蓁之間的過往,記不清他曾經犯下的過錯。
「你可還記得漫山遍野長相醜陋的魔物,踏劍飛行的修士——這個世界從來沒出現過這樣的事,難道你一點都不懷疑你為什麼會夢到這一切么!」
「……還有,你的武器是一柄長刀——啊!」
她還努力回想著那一世霍冬榮應該記得的事情,腰上一緊,下一刻身子抵抗不住地朝著他懷中撞過去!
她的臉頰緊緊貼著他的胸膛,他的衣服被寒氣浸染地格外冰冷。
撲通!撲通!
他心臟的律動清晰有力,她靠在離他心臟最近的地方,聆聽著他心靈的聲音。
他緊緊的扣著她的腰肢,除此之外別無動作。
宋靜言緩緩抬頭,試探道:「霍……冬榮?你……想起我了,對嗎?」
撲通!撲通!
安靜,安靜得可怕。
除了她的聲音和兩人心臟的律動,四下寂靜地連急促的呼吸聲都被空間醞釀成破碎的回聲來回飄蕩。
他卻沒有回答她。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宋靜言忐忑不安,過了許久,終於聽見頭頂傳來一聲他的輕笑,低沉而短暫。
「既然你那麼想成為你口中的宋蓁。」諶東策的手掌滑向她的臉頰,觸感滑膩微涼:「我倒也來試試,夢境和現實之間……到底,有什麼分別。」
「嗯?」
他還是沒有認出她!她為何想要成為宋蓁,她本就是宋蓁啊!
「分別……什麼分別?」她問。
諶東策就著攬住她腰的手,稍一用力便將她橫抱在懷。
「啊!」一時間騰空的感覺讓她稍稍驚嚇,下一刻她更是驚惶:他分明沒認出她,他現在又想做什麼!
石門隨著他離開的步伐一道道關閉帶出轟隆隆響聲,他帶著宋靜言離開了被禁錮多日陰冷的洞穴,隨手將她扔在堅硬的石床之上!
她不過是*凡胎,近日的傷痛全部化為青青紫紫的於痕隱隱作痛,身下又是諶東策那張光潔堅硬的石床連條被子也沒有,撞得宋靜言骨頭咯咯直響。
「你幹什麼!」
宋靜言想撐著身子起來,下一刻卻被諶東策單手按住肩膀重重壓回了冰冷的石床之上!
他唇角還勾著淺淺的笑意,眸子中卻盛著化不開的寒冰。
他手指冰涼,帶著些許隨意和輕蔑滑過她遠山黛一般的眉,順著柔和的臉頰下滑,停滯在她柔軟的唇上。
他傾下身子靠近她的臉,他的呼吸僅離她一寸,灼熱異常。
「你……」放大了數倍的赤色瞳孔就那樣清晰地印刻進她的眼底——這一雙和霍冬榮相似的眸子里,卻終究沒有當年他對宋蓁的眷戀,只有滿滿的無情和嘲弄。
他盯著她的臉,那張和小蓁一模一樣的臉,那張和夢中洞房花燭時一般驚慌失措的臉。
宋靜言用力想推開他,這樣的距離讓她惶恐不安,可她又如何推得開諶東策,他不僅未曾後退,甚至又朝前欺進了幾分。
許是他瘋了。
這樣相似的臉,這樣相似的驚慌。
他忍不住再次靠近她,薄薄的唇幾乎貼在她的唇角,曖昧的呼吸灑在她的臉側。
宋靜言側過臉去,唇卻輕輕擦著他的唇而過,帶出一片火花,又帶出一身顫慄。
像是靈魂浸泡在溫潤的水中,又像是揉進骨血中的悸動!諶東策竟因這一剎那的觸碰而渾身酥麻,好似渴望已久——
他輕輕捏著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回來,而後,不由她拒絕的,強勢吻上了她。
「唔……」宋靜言雙眼大睜!
他——他竟然吻了她!
她的眼睛忍不住眨了好幾下,忽閃忽閃的睫毛掃在他的眼下,痒痒的,軟軟的,似乎掃在他的心底一般撩撥著他冰封十七年的心。
她的唇是那樣的柔軟,他不斷吮吸著,輕咬著,乘她手足無措撬開她的牙齒,探索著,侵佔著,將她的一切都徹徹底底的俘虜。
唇齒間的令人酥麻舒爽的觸感讓她昏昏沉沉,不知自己到底在哪裡,又不知自己竟覺得有些幸福的想法是不是太過於可恥——
在這一刻,她只知道他是霍冬榮。
而她為了找他,等了整整十年。
她被這樣的吻征服,緩緩閉上眼睛。她並不擅長親吻,不多時便覺得喘不上氣,諶東策顯然發現身下的女子漲得滿臉通紅快透不過氣,便不再深入,只是吮著她柔嫩的唇瓣,而後是唇角、下巴,又印在她光潔的脖頸。
他的吻是帶著掠奪的、不容她拒絕的。
宋靜言只覺自己脖子上的肌膚被他吮吸得發疼,且這樣的行為實在曖昧的可怕。她慌了,小聲嚶嚀著想推開他,卻被諶東策單手扣住雙手高高的壓在頭頂。
「霍、冬……榮……」脖頸上酥麻的顫慄讓她的話語破碎成嬌喘,她的腦子亂成一團漿糊,根本想不起自己到底要說什麼。
諶東策卻突然停下了動作。
他帶著玩味的笑意看著眼神迷離的宋靜言:「為了活命,你倒是什麼都豁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