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
隨著御使顏科帶皇命巡視鎮江,一張龍榜下到揚州、鎮江等幾個府縣,那是緊急尋找劉皓夫妻回京的榜文。
由於端王提供的線索,朝廷只知劉皓在這一帶,卻不知具體地點,因為劉皓寫給端王的信中沒有提到。
看著龍榜,許縣令急的團團轉,深感事情的棘手,只有和其他府縣一樣,貼出榜文告示,動員全縣所有人尋找線索。
京城西門外,一對人馬佇立。御林護駕,宮人侍立,**肅靜,鴉雀無聲。鳳輦鸞車上,皇后心情緊張而歡欣,不時的挑起車簾向遠處觀望。
時間不久,車聲陣陣,馬蹄聲聲,一隊旌旗招展的車馬由遠而近,在相對不遠處,一輛豪華氣派的輦車緩緩停下。
皇后白玉柔有人攙扶下車,望著對面走下輦車的人。那是一位四十餘歲的夫人,雍容華貴、氣質非凡的夫人——西夏王后邢青青,欣婭的母親。
雖然歲月不饒人,雖然歷經風霜二十幾年,不變的是那堅強自信的眼神和那並未隨著時間流逝的絕代風華。
「青青姐……」白玉柔眸中浸滿淚,哽咽著。
「柔兒。」西夏王后目注對面那熟悉的身影、那柔和如昔的目光、那隻曾在夢中千迴百轉思念的親人,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身子不停的顫動。
「姐姐……」
「妹妹……」
兩聲飽含心酸的呼叫,姐妹二人緊緊相擁一處。
進城的路上,姐妹二人親昵的同乘一車。邢青青撩起車簾一路觀望,離別二十年的故土中原、那難忘的鄉土人情,終於真實的映入自己的眼帘,她的眼模糊了。
「姐姐,」白玉柔打斷她的思緒和回憶:「此次回中原有什麼打算?」
「只是私事,為完成我多年的心愿,覲見皇帝后,第一件事就是相國寺拜見父親,第二件事回鄉拜祭祖宗和母親,還有第三件事。」刑青青瞧著白玉柔,面色很快變的低沉:「我要知道欣婭的情況,你們降罪懲罰兒子兒媳,任他們落魄民間,但我不能不管我的女兒女婿。」
白玉柔微微一笑:「親家母是登門問罪的,我還以為有多想我這個妹妹呢。」
邢青青臉一板:「我沒有開玩笑,皇帝可以讓他們在民間受苦,我就可以帶她們回西夏享福,這是我此行的關鍵。」
「知道姐姐不是開玩笑,姐姐思女心切我能理解,不瞞姐姐,接到你要來中原的書信后,皇上頒下皇榜,尋找他們夫妻,就是想讓你見到女兒女婿,達成你的心愿。不過要帶她們離開,這怕不是姐姐能做主的。我了解皓兒的秉性,他是經受的住這番磨礪的,他不會離開中原。」
「哦,欣婭是西夏最尊貴的公主,嫁到中原是做漢王妃不是做民婦,若劉皓執意平庸堪為百姓,那我沒有辦法難為他,只能帶欣婭離開。」
「這個、姐姐先不要這麼說,會傷感情的。」白玉柔淡淡含笑:「這個事情你同樣無法做主,這要看他們的情分。」
邢青青看著她,發現她竟是那樣的自信。
巡查御使顏科來到鎮江,走訪幾個縣,深入調查鎮江知府何冬的官風作為,最後來到丹陽縣落腳。看過審理楊昆、何剛的案卷,親自升堂複審,楊昆、何剛一干人犯畫押供認不諱,於是當堂定案,將所有人犯按律查辦,將楊昆、何剛斬首示眾。消息傳遍整個鎮江,百姓們無不拍手稱快。
丹陽縣令許宏理所當然的升任鎮江知府,功勞最大的『劉百高』雖幾經傳喚卻不肯露面。許宏興奮之餘不無遺憾,同時擔負的尋找劉皓的重任更另他傷痛腦筋。
「許大人陞官晉爵本是喜事,怎麼愁而不樂呢?」顏科看出他有心事。
許宏嘆氣道:「下官是為尋找漢王之事煩憂,皇上下龍榜要在揚州、鎮江一帶找到漢王,這不是大海撈針么,告示貼出半月了,毫無音信。」
「這件事我知道了,離京前皇上還未提起,離京幾天,皇榜就下到各府縣,京中一定有急事發生。漢王貶落民間已近兩年,朝中上下皆為他感到冤屈,這次應是回朝復職的良機,你千萬不要懈怠給耽擱了。」
「是,下官明白,下官自會盡心竭力。」
顏科喝著茶,忽想起一事:「許大人,劉百高究竟是什麼樣人,為何不願領功受賞?只要我把他的事報稟吏部,那他就有機會接替丹陽縣令之職,對於一個百姓來說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事,是難得的機會呀。」
「嗨,這個劉百高的確奇怪,下官也琢磨不透。他是個落魄的公子,有才有膽文武雙全,相貌不凡儀錶堂堂。不瞞大人說,下官曾有心將女兒許配他,,他卻無心名利,只願帶百姓開荒種地,更不舍家中糟糠之妻,也確實讓人敬佩。」
「是么,果然讓人費解,算的上一個奇男子大丈夫。我對他倒有了興趣。劉百高、嗯,劉百高、百高。」顏科重複著這個名字,心中一動暗道:百高的諧音合併豈不是皓字,他忙問道:「劉百高家中什麼情況?」
「家中有他的妻子,兩個六個多月的孩子和一對下人,那個下人叫趙新。」
「趙新?」顏科一頓道:「你可知他妻子名諱?」
「他們村的人都知道,姓辛名雅。」
「姓辛名雅,欣……」顏科下意識的用手捂住嘴,茶杯失手摔落在地。
許宏見他舉止不對,忙問道:「大人,欣婭怎麼了?」
「住嘴!」顏科噌的站起:「這個名字不是你叫的。許大人,我要見劉百高,不行,不可以驚動百姓,那就要他明天來縣衙,不管怎樣,一定要他來。」
「可是,他不來呀,甚至不露面,我們都見不到他人啊。」
「他是躲避我躲避皇榜,那可以請他妻子來。」
許宏忙點頭:「好辦法,我馬上去想辦法。」
「慢著!」顏科又搖頭道:「你是請不來他妻子的,那……」他神秘莫測的笑笑:「不是還有兩個孩子么?」
許宏怔一下,驀地恍然。
欣婭親自為劉皓送飯,來到田邊。
近七月的天,日頭正中,陽光炙烤的田地,無處可以避蔭。劉皓帶著草帽鏟地除草,汗水早已浸透衣衫。看到欣婭的身影,聽到別人揶揄的笑聲,他略顯難堪,卻又扔下鋤頭跑到田邊。
「娘子,天這麼熱,你怎麼親自來呢,青竹呢?」
「她身體不適,我替他給你們送飯。相公……」由於劉皓以往不許,欣婭還是第一次來到田裡。目注他黝黑髮紅的面龐,看著他順額頭流淌的汗珠,瞧瞧他磨出繭子的雙手,她親眼見到劉皓的辛苦,無法忍住心的顫抖,目中默默湧起心疼的淚。
「娘子……就知道你會這樣。」劉皓故意板起臉:「飯菜放著,你回去吧,以後不許你來田裡。」
「不,我要來,我要天天來看你。」欣婭取出手帕輕輕擦拭他臉上的汗滴執拗的道。
「別,別人看著要笑話。」劉皓忙拉下她的手道:「聽話,回去吧,娘子乖,在這久了容易晒黑的,就不可愛了。」
欣婭輕哼一聲,「你的樣子早就不可愛了,還倫不到你嫌棄我。」
「哦,娘子是厭煩我了?我現在很討厭么?」劉皓不像開玩笑,有一點不高興。
欣婭看看他,忙輕輕一笑未語,倒杯涼開水遞給他,劉皓卻自已提起水壺,片刻一飲而盡,揮袖抹抹嘴唇:「好爽!我渴好久了,這樣才過癮。」
「怎會這副模樣?」欣婭微微不悅,取出食盒中飯菜:「相公,吃飯吧,我特意做了你愛吃的菜。」
「好香啊,我都餓壞了。」劉皓習慣的坐到地上,執起筷子就要吃。
「慢著!」欣婭在他身邊蹲下,驚訝的看著他,帶著責備的語氣道:「你手髒兮兮的,就這樣吃飯么,經常這樣么?」
「笑話,這裡是荒郊田地,我還要走多遠找水洗手么,大家都這樣,習慣了。」
「不行!」欣婭終於動氣,再取出手帕用水浸濕,用力擦洗他的雙手。
「痛啊!」劉皓摔開她的手,氣道:「沒瞧見手上的泡么,這飯我不吃了行吧,看不慣就離開!」他一腳踢翻飯菜,轉身便走。
「相公……不吃就不吃,餓的是你自己,幹嗎這麼大火氣,我沒做錯什麼呀,你怎麼變成這樣。」望著劉皓含怒離去的背影,欣婭倍感委屈。
的確,很久以來,由於和百姓們長期相處,使劉皓生活小節有了很多變化,夫妻間由此產生很多矛盾。
由於日間的辛苦勞累,他的脾氣變的很大,夫妻為此常常吵架。
由於日間的辛苦勞乏,他失去讀書習武的興趣,更懶得相依相伴花前月下。
由於日間的辛苦勞作,他常常會不梳洗沐浴,吃過飯就沉沉睡下。
沒有過多的話語,缺少了溫存纏綿,沒有了似火激情,缺少了夫妻間的甜蜜,偶爾難得他深情釋放,卻要因幾聲突來的嬰啼而興趣索然。
欣婭的心底是理解他的,但生活的實際讓她感到無比的失落和困惑。她雖盡量忍耐,也終有流露的時候,此時的劉皓恰恰極其的敏感,因為他明白一切,卻又對一切無可奈何。
擦乾淚的欣婭傍晚仍在廚房忙著做飯,一雙有力的臂膀忽將她緊緊抱住。
「啊?」欣婭吃驚的扭頭,是劉皓。她故意嬌顏含怒道:「放開我!」
「不放,誰叫你是我娘子,你不高興我就是不放。」這時的劉皓明顯有些賴皮,貼近她耳邊道:「我洗過手換過衣服了。」
「洗過有怎樣?」
「你還會討厭么?娘子,晚上我要洗澡,再為我按摩好么?」
欣婭不由自主的面帶紅暈,垂下粉頸道:「你去歇著吧,人家做飯呢。」
「我看著你做飯,我幫你添柴,我不走,今天早回來,就是想早點見到你。」
欣婭一笑:「哪天沒見到我,難道還懷疑我離開。」
「娘子,我們再不吵架好么,我怕你離開。」
「離開你我能去哪裡,現在我不止有你,還有孩子呢,你呀,越來越疑神疑鬼杞人憂天,真的討厭了。」欣婭嗔怪道。
「疑神疑鬼杞人憂天?」劉皓摸摸腦袋皺眉道:「是啊,我怎會有這種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