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家業有托
看著秀鳳這樣欲言又止的表情,林夢桐不消多說,也明白了幾分。畢竟,之前的「她」也在宜城最上檔次的化妝品櫃檯作了不短時間了。每天看到的都是形形色色不同的面孔。加上原本就是個心思玲瓏剔透的女子,這樣的情景之下,她是知道秀鳳在意的是些什麼了。
「秀鳳,你告訴我的,應該是我爹不在之後,我們林家大院里發生的那些事吧。」林夢桐看著秀鳳,柔聲說道。「嗯。」秀鳳點了點頭,又不忘記小心遞過那碗銀耳蓮子粥。「小姐,你不要著急。慢慢吃,太太說過這個最是養心的。」
這時,心裡已經放了下來的林夢桐真的有些餓了。她也顧不得什麼矜持的貴家小姐樣子了。索性從秀鳳的手裡直接拿過了粥碗,自顧地吃了起來。
雖說之前的她也吃過這類甜品,不過,今天這碗細粥到了她的口裡,卻覺得倍感清甜。也不知是自己真的是有些餓了,還是這林家大院里的食物都比外邊精細些。
看著林夢桐這吃得格外香甜的樣子,秀鳳也沒忍住笑了。只是,她到底不忘記自己的身份,瞬間就恢復了常態。而林夢桐也不消說,知道自己現在這般模樣,定是在秀鳳這種舊時代的女子眼裡,顯得極為狼狽了。
林夢桐想想也覺得那個年代,不,是現在自己所在的這個年代里,女子生活真是不易。一舉一止都要合乎那些所謂的禮儀,真有些累覺不愛的感受了。
「秀鳳,你剛才說的,這碗粥也是太太親自囑咐人做給我的。」林夢桐三下兩下就吃完了粥。這時,一旁的秀鳳便立即接過空碗。遞上一方淡色的手帕,給她擦拭。現在的林夢桐哪裡習慣這等精細的作派,她隨意地輕抹了下嘴,反正是在這個貼身的秀鳳面前,她也不太在意會被外人說些什麼了。
林夢桐又輕聲問道:「秀鳳,那這麼說,太太應該是位極好的人了。我畢竟不是她親生的。對了。她沒有自己孩子么,我的意思是,我在林家就沒有什麼兄弟姐妹之類?」說到這,林夢桐又是一臉失落的模樣。
她心裡雖然還是有些忍俊不禁,不過,表情上卻還是配合著自己說出來的話語。顯得茫然無所知般。好象,這次昏迷醒來之後,的確是記不清那些前塵往事了。
「小姐,太太也有一個兒子的,難道你不記得了,今年才不過十三歲。極為頑皮。在私塾念書時,教過他的先生都說,天份和資質,不及小姐你十分之三四呢?」秀鳳說到此處,臉上卻是一臉的不屑。
「那秀鳳,我之前念過什麼學堂呢?」林夢桐有些明白,這個昏迷之前的她應該是個天資聰慧的舊時女子。而且,這個林家大院確實也沒有那般保守古舊,不像自己原本想像的那般封建。最起碼,「自己」還是能夠識文斷字的,要不然,那個阿寬怎麼會千里迢迢地從大上海,給自己帶來那樣難得的進步刊物《新青年》呢?
「小姐,你是在省城裡的才興辦的女子師範里,第一屆的畢業生啊。我們宜城的人都知道,林家大院里的大小姐是在省城裡見過世面,喝過洋墨水的才女呢。」秀鳳說到這,表情里滿是自豪和羨慕。看得出來,她雖然讀書不多,但是對新文化的渴求和仰慕卻是毫不掩飾的。
「聽你這樣一說,秀鳳,我還真的有些記憶了。不過,為什麼好好地讀到了畢業,又回到了羞花堂呢?按說,不是要當老師的么?」林夢桐想著,時間不多了,在稍後要見那些個太太少爺之前,自己一定要把這些家事搞個大體清楚。
不然,她幾乎可以輕鬆地預料到,那個讓秀鳳都覺得有些難以開口的太太,是多麼得難以對付了。要是讓她覺察到,現在的自己,來頭有些不對勁,一定會下手對付自己的。這些舊式宅院里的女人,尤其是有些了年紀的女人,林夢桐在「之前」也看過不少此類電視劇,哪一個是所謂的「善類」呢?
「小姐,你畢業時,老爺已經覺得身體有恙了。他覺得像我們這樣的家境,反正也不指望小姐出去掙錢養家,就乾脆讓你回羞花堂幫忙。反正有賬房陳老先生輔佐你,他是從小就跟著老爺的。還有阿寬,也最是聽小姐你的話。所以,就一畢業就回了羞花堂。可是,老爺還沒把一切都完全教會你,他就......」秀鳳說到這裡,眼眶也有些紅了。
林夢桐知道,從這秀鳳的穿衣打扮和說話氣態來看,林家對她是不薄的。所以,她也難免有些主僕情深,百感交集了。
「秀鳳,你別這樣。爹去世后,我就是太過傷懷,弄得一病不起。現在才好過來,你也不要太難過了。現在,我只想好好地繼續他老人家的半生事業。你快告訴我,他離世時有沒有留下什麼遺言之類。」林夢桐有些不安地問到,她知道有句話叫做「名不正,則言不順。」
雖然秀鳳的話里,是透露出去世的林老爺,極為看重知書達禮的「自己」。可是,畢竟這是舊式家族,自己還有個弟弟。不用說也知道,那個尚未謀面的太太心裡有些什麼打算了。
「小姐,老爺離世前,早就請立好遺囑,讓帳房陳老先生寫好,在大家面前念過了。」秀鳳一臉認真地說道,像是要極力喚回林夢桐的記憶一般。
「老爺做了半輩子水粉鋪的老闆,最了解不過的就是這些太太們的心思。他怕自己走了之後,太太會為難小姐,雖說平時大家都知道,小姐你最是冰雪聰明。可是,畢竟你是年輕姑娘,太太可沒那麼簡單。雖說她極會說話,辦事又滴水不漏。可是.......」秀鳳言到此處,不由又小心地壓低了聲音。
她下意識地看了虛掩的門一下,這才開口說道:「太太家之前條件不好,不過是個小雜貨店家姑娘。不過因為老爺覺得她能寫會算,長得也乾淨,就娶了她續弦。可是進門之後,才發覺太太是個厲害角色。表面一盆火,對上下人等,都有禮數。只是等老爺身體一不好了,又知道小姐畢業后就要回來,便不自在起來。」
「秀鳳,這也可以理解。像我家這樣的家境,有幾個不是把家業交給兒子的。」林夢桐想了下,便輕描淡寫地說到。不過,她也覺得這個去世了不久的。自己的親爹林老闆,還是有幾分遠見的,沒有像那個時代的很多人一樣,只是重男輕女。
「老爺私下和陳老先生說過,也和我們這些貼身的下人說過,小少爺資質太過平庸,太太又過份精明,所以都不適宜來託付家業。所以,他在遺囑里說得格外清楚,他走後,羞花堂託付給小姐一人操持。太太和小少爺一應用度,都依舊不變。」秀鳳一古腦地說了起來。
「等到小少爺年滿十八歲時,如果有能力,小姐可自行決定分些店裡活計給他。每年的店裡紅利,小姐都要按十分之二撥付給太太,留作小少爺日後成家立業所需。只是,羞花堂的日常事項,太太和小少爺均不能過問。」說完了這些,秀鳳看了下床頭的金色自鳴鐘,這才有些慌亂了。
「小姐,我要把碗送回廚房了。還要把你醒來的事,告訴太太,你先再休息會吧。過會,我再來服侍你好了。」秀鳳急忙說著,一邊又小心替林夢桐放下枕頭,蓋好薄被,拉上紗縵。這才輕輕地拿走碗筷,離開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