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韋德（下）

韋德也頓了頓，臉上露出了職業性的笑容：「那行，李先生，你說，要怎麼合作？」

「所謂的合作，應該一步一步地來，一口可是吃不成大胖子啊，」李天佑的笑容也相當的職業，一點兒也不比韋德差，配合著他那張略顯幼稚的臉，更讓韋德感到深不可測：「正如你剛才所說的那樣，我們李家商行與你們美國大規模合作，進行大規模的進出口買賣。當然，這種買賣，最好是不要讓上面的人知道，畢竟，這筆稅收，與其讓朝廷去賺，倒不如，我們自己賺了算了。」

韋德呵呵一笑，心中瞭然：「李先生聰明啊，你們李家要大規模走私，那幾乎就相當於公開的了，不過，按照我對大清的了解，如果我們拿大量銀子塞住一些人的嘴，估計沒有人會過問這事情吧。」

李天佑點了點頭：「韋德先生還真是中國通啊，對我們大清的事情了解得相當多，一下子就理解了我的意思。我們李家向貴國大量出口茶葉，瓷器、絲綢等土特產，同時還出口貴國境內急需的香料。至於進口的貨物么，我們要一個小型的火力發電廠，一個小型的鍊鋼廠，一個小型的機械製造廠，十幾個工廠的設備，以及一個小型的軍工廠。」

「小型軍工廠？」韋德的眼睛猛地睜大：「李道台只不過是一個地方官員，他要建一個小型軍工廠幹嗎？」

李天佑呵呵笑了起來：「沒幹嗎，賺錢么。西班牙在菲律賓一帶駐紮的兵力達到了二十萬人之眾，雖然大部分都是些老弱病殘，不過，其兵力也非同小可，而且，他們畢竟是曾經的大國，當年的榮光還在，戰鬥力多少還算說得過去。貴國如果對菲律賓和關島採取軍事，勢必要動員相當多的兵力，多的不說，三五萬還是應該有的。三五萬的部隊啊，需要的子彈，炮彈可是一個天文數字，大老遠的從美洲運來，好象成本太高了點兒吧，而且，也不利於達成軍事上的突然性。可是，如果由我們替貴國生產子彈和炮彈的話，事情就大不一樣了，韋德先生，你說是嗎？」

韋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李先生，好象你的目的不僅限於此吧。」

李天佑呵呵笑道：「那裡，那裡，我們李家對大清一向忠心耿耿，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替大清著想的，我們之所以如此拚命賺錢，也只不過是想著讓老佛爺做壽的時候，能夠有更多的銀子花而已。」

韋德的臉上露出了譏笑：「是嗎，李先生？不過，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我們領事，只會從美利堅合眾國的角度考慮問題。」

李天佑點了點頭：「如此甚好，那麼，如果從美利堅合眾國的角度來講，韋德先生覺得，我們李家的提議怎麼樣？」

韋德的臉色嚴肅了起來：「李先生，此事重大，我必須得回去向領事彙報一下，由領事向國內請示一下。不過，就算國內不同意我們與李家展開全面的合作，我也希望，李家與我們保持正常的往來。如果李先生願意加入美利堅合眾國的話，就再好不過了，象李先生這樣的人才，無論走到那裡，都會引人注目的。」

李天佑呵呵笑了起來：「多謝韋德先生的好意，我覺得，咱這個中國人，做得還是相當舒服的。」

出來的時候，李天佑發現，李天保和詹姆斯談得可高興了。看到李天佑打來的眼色后，李天保站了起來，朝著詹姆斯拱了一下手，大聲說道：「詹姆斯先生，今天一敘，在下茅塞頓開，先生有空的話，還請到寒舍一趟，在下對先生所言的有限公司、股份公司、股票、期貨等事情，相當感興趣。」

詹姆斯握了一下李天保的手，呵呵笑道：「好啊，我有空一定去，到時候，我一定要仔細嘗一下傳說中的中國十大名茶，還要向閣下請教一下如何對文物進行鑒別。」

目送詹姆斯和韋德走後，李天保的神情嚴肅了起來：「四弟，那個韋德到底是誰？他有什麼目的？」

李天佑的臉上露出了譏笑：「他想把我們李家培養成美國在大清的代言人，讓我們李家為他們美國人服務。好啊，這也不錯啊，只是，他們不知道，在中國，夥計翻身當老闆的事情可多了。」

一回到家，李天佑就把今天與韋德見面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李江。當聽到李天佑向韋德索要一套軍工設備時，李江臉色微變，微微顫抖地問道：「四兒，那個叫韋德的傢伙，會不會把今天你與他的談話內容向朝廷彙報呢？」

李天佑搖了搖頭：「不會的，父親，你放心好了。那個老不死的婊子一向欺軟怕硬，英國，法國，德國，俄羅斯，這四個國家一向是以強盜的面目出現，因此，清廷對這四個國家怕得要死，很多情況下，達到了有求必應的程度。而美國一向是以商人的面目出現的，因此，在老佛爺的眼裡，美國人的地位遠不如英法德俄四國高，美國人在老婊子面前討不了好，沒得到利益，他們也不可能去告密的。再說了，在美國人的心目中，生意是第一位的。如果他們願意提供設備的話，這可是一單價值上百萬兩銀子的生意啊。上百萬美金，這是美國商人絕對不會輕易放過的，特別是，他們還可以順手得到一個願意與他們合作的有權有勢的家族，這賬，他們自然會算得清楚的。」

李江稍微鬆了一口氣后，又問道：「天佑，如果朝廷知道了這事情，他們不會放過我們的。」

李天佑冷笑了起來：「父親，你就放心好了，就算清廷知道了這件事情，他們也只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第一，我們建的只不過是小型的軍工廠而已；第二，我們沒花著朝廷一兩銀子。當年李鴻章建立江南製造總局，左老爺子建立福州船政局，張之洞建立武漢鍊鋼廠，好象都沒有用上朝廷的錢，也沒有向朝廷彙報過，朝廷不也一句話沒說么？只不過是在事後，把手伸到那裡撈銀子而已。慈禧那賣國成性的老婊子知道得很，想要保住大清，靠的可不是那些一天到晚只知道在她身邊拍馬屁的大臣，而是那些一向不怎麼聽話的洋務派人士。她對張之洞等人心中忌憚得很，可是，卻一直不敢把手伸到洋務派的地盤上。當年脾氣暴躁的左老爺子在上朝的時候竟然不向老婊子行禮，老婊子不也一句話不敢說么？

而且，我們李家跟洋務派不沾邊，我們李家交往的對象，大部分都是老婊子身邊的紅人，再加上我們李家的腦袋小了點兒，對政局的影響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因此，老婊子是不會盯上我們的。當然，我們也得有所準備，大不了犧牲一些財物，讓老婊子身邊的紅人們替我們說話罷了。現在，老婊子身邊最紅的，自然就是大太監李蓮英了，我們倒是可以走這條路，先封了老婊子的嘴巴再說。」

李江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天佑，你是說，利用丁憂在家的蔡能？」

李天佑哈哈笑了起來：「那是自然，現在，能夠替我們說得上話的，只有閩浙總督兼福建巡撫劉應和丁憂在家的原一品大臣蔡能了。劉應雖然貪，可是，多少也算是個有本事的封疆大吏，考慮的事情多，錢財不一定管用。可是蔡能就不一樣了，你想想，一個比李蓮英還要大上十幾歲的從一品大臣，竟然會認李蓮英這個大太監為乾爹，他能有什麼氣節啊，他能有什麼才能啊，用銀子把他砸暈了，他會替我們處理好一切事情的。」

李江點了點頭：「這倒是一個好辦法，只是，因為蔡能的名聲實在不怎麼好，因此，我們李家跟他以前沒什麼來往。現在如果湊上前去，好象有點兒說不過去吧。」

李天佑搖了搖頭：「蔡能現在正處於落魄中，可是，他朝廷有人啊，早晚會重新啟用的，如果我們李家雪中送炭，把他餵飽的話，他一定會被我們所用。當然，現在銀子對我們來說相當重要，我們也不能讓蔡能撈走太多的銀子。反正現在我們與美國人的談判還正在進行中，只要暫時跟蔡能搞好關係就行了，用不著花太多銀子的。」

李江想了想，猶豫不決地說道：「蔡能跟劉應的關係一向不好，如果我們跟蔡能走得太近，可能會引起劉應的反感吧。」

李天佑呵呵笑道：「父親大人在官場中混了幾十年，這點兒小事，應該難不倒父親吧。」

李江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天佑，你對為父倒是相當了解啊，為父在其它方面可能不如你，可是，在當官上，你們哥幾個加在一起，也比不上為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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