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江城 六.絕城

引江城 六.絕城

「唔……」

這是什麼人……

背後突襲,一下綁走了自己。

伊盉驚恐的神色被雜草遮掩,她肆意掙扎,雙手推著那人挎著自己的手,雙腿不斷蹬著地面,企圖讓那人的行動慢下來。

「想活著就別動!」

那人沒有停下,直拽著伊盉往高處走。

伊盉眼睛掃到山下,這個地方可以觀瞰半個鄢城。

那人往她嘴裡塞的布團擦的她嘴角生疼,她不在掙扎,嚎叫聲裡帶了些哭腔。

「唔!!」

那人聞聲走的慢了些,竟然不久就停下了腳步,小心把伊盉放到面前,側著身子。

「你別哭。」

那人尷尬著幾乎哆哆嗦嗦說了句。

「唔唔!」

伊盉扭動頭,示意他把布團拿出來。

那人眼神往伊盉的方向看過去,看到她嘴角有些紅了,不情不願的替她取出了布團。

伊盉看著蹲下來給自己取布團的人,好眼熟,這張臉,這個體格……

她眼睛紅了一下,記憶的場景翻滾上來,一時間慌了心神。

是那身盔甲,那身夜行衣,也是那身喜服,燈影交疊,娶走她的人終究不是他。

「高銘……」

她的情不自禁的叫了一聲,太像了,眼前的男子簡直和高銘生的一模一樣,散發出來的氣質都如出一轍。

「高銘?」

那男子顯然聽到了,愣了一下,然後擺出一副迷惑的神情。

「我叫衍栩(xu)。」

那男子淡淡的說了句。

衍栩……

明明那麼像。

又確實那麼不一樣。

高銘在她的記憶里,多數時候,還是儒雅的。

「放我下去。」

這人應該是高銘的先祖,那日自己見到的人。

可為何姓氏不一?

她想不開那麼多。

她現在更擔心楊曲離的狀況怎麼樣,東南方位的狀況如何,景烈又在做什麼。

衍栩沒有理會伊盉,撫平了衣袖,徑直坐了下來。

「他們今日都會死在這。」

語氣淡泊。

按照伊盉的想法,就是長著高銘的身子,卻說著南祁的話。

「你怎麼知道。」

伊盉十分冷靜,她明白激動不能救自己,眼下需要好好從這個男人身上打聽消息。

「秦軍修築渠道,渠水已經弄的這城牆滿目瘡痍,你以為憑現在楚國的實力,能抵抗的了秦國的鐵騎嗎。」

他自說自話,沒有轉頭看伊盉:「你說這景烈與白起本為好友,白起下手如此之重,景烈為何還要跑到這兒來送死。」

他似乎對景烈非常了解。

「你什麼意思,你覺得景烈在自尋死路?」伊盉問。

「你果然不是普通的人。姑娘,你又為何要混入這軍營呢?」衍栩反問。

伊盉的臉色一下白了下來,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身份就這麼簡單被看穿了。

要知道這麼些日子,軍營里那些同吃同住的戰友都沒發現她的不對。

「你要做什麼。」

伊盉冷冷的回復,聲音有一絲的顫抖。

「伊盉,我在救你。」

衍栩把頭湊過來,死死扣住伊盉的目光,看著她眼神中的驚恐與茫然。

「你怎麼知道我是誰!」伊盉停滯了一會,順勢抓起他的衣領質問。

伊盉只是她在二十一世紀的名字……

楊奶奶沒有說過還有別人被送了過來,那這個人是誰,怎麼知道自己的名字,又或者他與其他人有著什麼樣的關係……

衍栩頓了一下,嘲諷般的回應:「你與那小子說話,還真當沒有人注意到嗎?」

慵懶又自負的聲音,像極了南祁。

句末的尾音,與當年那聲「不想嫁?」同樣,是那般玩味。

「你看看那鄢城。」

他的頭偏了一下,伊盉正好可以透過空隙往城裡看去。

伊盉停下與衍栩的交談,才發覺原來已經有哀嚎聲傳來了。

城牆被江水沖斷,奔涌的江水擊打在房屋上,吞噬周遭的一切,她看到遠處那些細條狀的百姓猶如螞蟻覆巢,奔跑著逃離死神,卻被江水擠壓入地,身體隨著江流扭動,直到最後失去蹤影。

女人護著孩子,男人護著女人,也有些顧著自己狂奔的人,有向鄢城高樓攀爬的人,都在那點時間裡被江水洗刷了,江流所過之處,死寂一片,漂浮著那些女子做給心愛男子的布鞋,漂浮著那些男子為女子備好的綉裝。

遠處的秦兵吶喊聲一波高過一波,漸漸壓下了鄢城的慘叫,從鄢城出去了一小波軍隊,往秦兵的方向策馬。

沒有用了……

對方是白起,鄢城會滅,楚國遷都……

伊盉閉上眼,不願意再看,她心想身負南祁魂魄的景烈不會認輸,那隻突擊出去的軍隊,怕就是景烈領著的吧…

他們是想著魚死網破,還是覺得仍有一線生機,還是不願意目睹楚國子民的慘烈呢?

他們二人,就坐在這。

巨大的情感衝擊驚的伊盉抑制不住淚水。

衍栩輕輕為她擦去。

那楊曲離呢……

她想起自己讓楊曲離去查看了東南角的狀況,城池被淹事出突然,那楊曲離呢?

她急忙挽衣看了看手腕上的符印。

還在,還在……

-

伊盉的思緒飛散了很久。

「他去找白起了吧……」

颯爽的女聲傳里過來。

伊盉抬頭看了眼,遠處走來一個身著勁裝的女子,英氣逼人。

她記得這個女人,在竹簡里,貴族將女昭如素!

「你知道的,景烈終究會為大楚犧牲。」衍栩只回頭看了眼,平淡無奇的回應。

昭如素也靜靜望著身下的城鎮。

大楚的土地,她的家。

「司馬大人走了之後,我很久沒有回來了。」

昭如素的眼眶很紅。

她在強忍自己的眼淚。

終究是女兒身啊,看向被淹沒的楚國山河,她還是很心痛,亦思念。

她還沒有等到那個結局。

「這不安全了,先到郢都吧。」

秦兵很快就會上來。

昭如素看了眼伊盉,可能覺得這就是衍栩身邊一個普通的侍衛。

三人的步伐卻遲遲沒有邁動,衍栩望著伊盉,伊盉眼裡是城池與不知在何處的楊曲離,昭如素望著城外,看的是景烈離開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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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如素帶著衍栩與伊盉回到郢都,聽聞二人在此沒有居所,包了兩間客棧的房間。

郢都的人們彷彿並沒有受到鄢城戰事的影響。

畢竟這裡是國都,他們總有種莫名的安逸感。

原先伊盉還想著去鄢城附近看看,卻被昭如素告知,鄢城已經完全失聯,秦軍已經派兵進入。

後幾日里,伊盉都未見到昭如素,也不怎麼與衍栩交談,她日日時時關注著手腕上的符印。

還好,不曾消退。

見著昭如素沒有來,伊盉乾脆直接換成了女裝。

如今秀川的臉已經有些開始像伊盉自己的臉了,楊婆婆設的日子也才過了大半。

三日時間,他們退到郢都第三日,城門大開,迎的是鄢城一戰的倖存士兵。

伊盉一眼就看到了走在前列的絡腮鬍子。

「絡腮鬍子!」

「你還活著!」

伊盉看到他,當下沖了出去,這可是她來戰國后結識的第一位真心之友,她也盼著他不要死了。

「楊……我大哥呢?鬍子你見著我大哥了嗎?」

伊盉看著絡腮鬍子難有的一臉低落,臉上的神色被亂糟糟的頭髮遮掩了。

「秀川……」絡腮鬍子不敢抬頭看伊盉熱切眼光。

「我……我對不起你……大浪他找到了我和將軍……他們去了秦兵軍營……我沒有……我沒有保護他們……」

男兒有淚不輕彈,絡腮鬍子此刻的眼淚掛在伊盉手上,滴落在地面上,很快便蒸發了。

「你看到了??你親眼看到了??」

伊盉心裡涼了一下,追問絡腮鬍子。

「景烈將軍殉國的消息已經傳上去了……」

不可能不可能,楊曲離不應該還不回來的,莫非他為了取南祁的魂魄去了秦兵軍營?

就算如此,他也應該回來了,怎麼會一點消息都沒有,他不是速度很快的嗎,他不是一有消息就通知自己的嗎?

伊盉看了下手上的符印,還在,跌跌撞撞的往傷員堆里扎,一邊看著滿目瘡痍的隊伍,一邊喊著。

「缺兒?」

「曲離兒?」

「缺兒!」

「楊曲離!」

「楊曲離!」

「楊曲離!」

一直到隊伍盡頭,不見蹤影。

她安慰自己,要淡定,要冷靜,他是楊奶奶的徒弟,不會有事的。

可她還是擔心,那可是白起!是應龍!剛屠殺十萬百姓!

何況楊曲離不能對他下手!

她開始恍惚,若是楊曲離死了,楊奶奶強制拉他們回去,楊曲離還會活過來嗎?

楊奶奶這麼大歲數了,半輩子心血培養的天之驕子,若是這麼便走了,她一輩子都將罪孽深重!

她就那麼瘋狂的一遍又一遍翻找,查看每一個傷員,甚至是每一具被帶回來的屍體。

不可知因素嗎,會是楊曲離嗎……

最後,伊盉在街道上被許多人圍觀,衍栩強行推著她回到了客棧。

她坐在屋子裡,壓抑不住心裡的那些念頭。

不止她一人。

衍栩前去會見了昭如素。

傍晚,昭如素頂著發紅的眼眶來了,支走了衍栩。

「姑娘。」

「你我皆是失意之人。」昭如素坐在了伊盉對面,望向天空。

「今日你找的是誰,是你的情郎嗎。」

昭如素的嘴角憋出一絲苦笑。

「我聽聞了。「

「聽說他和景烈當時在一起。」

昭如素輕輕眨眼。一隻眼睛便緩緩落下一滴眼淚,被她遮住了,擦去后,另一隻眼又開始流淚,後來乾脆不遮了。

「見笑了。」

「你可知,我和景烈,很早就與白起認識了。」

「只是景烈一生唯一的失約,他還沒等到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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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抱我飄散時空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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