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檢屍
「張,你們之前大鬧刑場的事情我聽說了。」
他們來到了租界的警察署,這是范探長見到他們說的第一句話,張副官苦笑了一下,然後可范探長寒暄了起來。楊水生記得范探長,之前全托他,張副官和自己才能進入英國陵園的死亡現場,他是張副官的好朋友,想必這次還要拜託他才能見到那個驗屍官。
「別說這件事了,那個紅鼻子壓根就不給我面子。」張副官說。
「我相信如果你們司令沒來的話,你敢一槍斃了他,你是一個有血性的國人。」范探長對他和楊水生豎了個大拇指,說:「這次來我這裡幹嘛?是為了見他嗎?」
「沒錯,有意見案子可能需要他幫忙。」
范探長想了想,說:「這件事情可能有點難辦,他的案子現在重審了,現在是我在調查他的案子,他的案子確實是有疑點的,我估計可能是英租界的那群廢物探長查不案子的真相,故意將罪名安在了他的身上,但是我現在還沒有找到證據,他仍然是犯罪嫌疑人,你們現在想要帶走他可能不太合適,那群紅鼻子可能正在盯著我呢。」
「去他的紅鼻子,這件案子可由不得他們做主。」提起租界里的那群外國人,張副官忍不住罵了兩句髒話,然後他開口說:「這件事情關乎庚子賠款。」
「什麼情況?」
「這我可不能告訴你,不過我現在正在調查那個案子,想必你也聽說了,劫走庚子款的海盜已經被抓住了,但是庚子款的下落仍然不明,我現在就在調查庚子款的下落。此事事關重大,不信你可以和天津的何琛聯繫,那筆庚子款仍然下落不明。」
劫走庚子款的海盜確實被抓住了,庚子款的下落也確實是不明朗,天津方面也確實是通知司令幫忙,但是可沒有要他調查庚子款的事情,謊言說的亦真亦假。
為了將那個驗屍官弄出去,張副官可是煞費苦心,至於電話的事情,張副官心想,想打就任他去打電話唄,反正只要他不細問的話,一切都對的上號。
范探長思索了一下,然後抬頭對他們說:「罷了,上次你在刑場上說的那番話讓人大快人心,也滅了那個白毛的囂張氣焰,就沖這點,甭管你說的是真是假,今天我就通融你一下,事後我自然會和天津方面通話確認。」
「謝了,回頭請你喝酒。」
張副官很感激,他編的那套謊話還是沒能蒙過范探長的法眼,不過無所謂了,反正目的是達成了。想到這裡他不禁側目看了一眼范探長,他還真是爺們兒,敢在租界的地盤上和外國人對著干,烏紗帽是小,民族氣節是大,這個朋友他算是交定了。
范探長擺擺手:「話我先說在前頭,我只給你四個小時的時間,他還是在案嫌犯,我現在私自放走他已經是觸犯法律了,四個小時之後你一定把人給我帶回來。」
張副官跟范探長做了保,范探長點點頭,招來一個小警察將他們帶到了看押那個驗屍官的牢獄中。半地下的囚房裡邊充滿了腐爛的味道,寄生蟲與細菌在陰暗潮濕的地方瘋狂的蔓延滋生,這是楊水生頭一次來到這樣的地方,慘叫聲在他的耳邊不斷。
他的目光掃了一下兩邊牢房裡的犯人,這裡邊不光關押著中國人,還有不少外國人,有紅頭髮、藍眼睛、黑皮膚、白皮膚。警察將他們帶到了一個相對僻靜的牢房前。
「這裡就是了。」
警察從自己的腰間拿出了一串鑰匙,然後打開了牢門,裡邊只有一個犯人,蜷縮著身子趴在地上,聽到了開門聲之後,像是觸電一樣猛然睜開了眼睛,抬頭看了一眼,他的臉上髒兮兮的,還有一些細微的傷痕,不過看上去生命安全並無大礙。
警察交代了張副官幾句話就離開了,張副官看了地上的犯人一眼:
「你還記得我們嗎?」
犯人的眼神有些迷惘,他的兩眼不斷的向黑色的天花板上瞟去,似乎是在搜索自己的回憶,接著,他的眼睛猛然一亮,用一種驚喜的語氣說:「我記得你們,上次在刑場是你們救了我,恩人!恩人!」他竟然給張副官和楊水生跪了下來,然後不斷的叩頭。
「行了,現在不興這一套了。」
張副官將他扶了起來:「我們這次來到這裡是有一個忙想要請你幫助,有一具屍體死因不明,我們想請你去檢查一下。」
「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張副官扭頭看了楊水生一眼,兩人會心的笑了一下。
綠色的軍用汽車在省城的街道上飛馳著,范探長只給了他們四個小時的時間,兩個時辰,他們要抓住每一分每一秒。
張開的屍體之前已經被趙司令隨便丟在了一處亂葬崗,現在說不定早就被野貓野狗給叼走了,現在說要去找回張開的屍體是不可能了,所以張副官直接將驗屍官帶到了華界警局的檢屍房,年輕人的屍體此刻就停在那裡。
穿過一道道陰森的鐵門,三人停在了檢屍房的一個房間,一張破木板床上邊放著一個躶體的男屍,半個身子是透明的,手臂下方和身體下方已經凝結的一層厚厚的屍斑。
楊水生認得這張臉,這就是那天劫持阿離的那個人,他還有太多的話想要問他,沒想到他居然就這麼死了。
張副官驅走了看守這裡的人,對驗屍官說:「就是這具屍體,很多人檢查過了,都查不出來他的死因,或者說……他們跟我說這個人是自然衰老死亡的,真是荒誕,這人才不過二十多歲,怎麼可能是衰老死亡的!」
驗屍官先前那頹廢樣子一掃而空,變得神采奕奕,他簡單的繞著屍體看了一下,然後走到了擺放器具的地方,帶上手套,然後開始自己的檢查屍體的每一個方位,先是脖頸、咽喉、以及頭顱等致命的地方,隨後檢查遍及全身,仔仔細細,無一遺漏。
他用木尺撬開了死者的嘴巴,將死者的舌頭扯了出來仔細檢查,然後又拿起了鋒利的匕首劃破了死者的喉管、胸腔,順便還把死者的動脈割開了。
副官縱然平時慣於殺人,但是見到了這個場面還是有些不忍,楊水生卻看的極為仔細,他是一個醫生,平時給人治病的時候免不了要動刀子,這樣的場面雖然頭一次見到,但也不是特別陌生,何況驗屍官與醫生雖然治療對象不同,卻有共通之處。
至少過了有一個多時辰之後,張副官心裡有些著急,他要開口催促驗屍官的時候,他站起身摘下自己沾滿凝血的手套,用一種疑惑的目光看著張副官和楊水生,嘴裡嘟囔著:「怪了,怪了!」
「怎麼?」張副官問他。
「可以排除他是被人用器具擊打而死的,全身上下沒有一處致命傷,舌苔的顏色有些發白,是鮮血褪去的正常顏色,血液裡邊沒有雜質,可以排除是中毒死亡。」
「說簡單一點。」
「他是因為臟器功能衰減而死的,這……這……」他有些難以啟齒,猶豫了半天,還是開口說:「儘管不可思議,但只有一種死因,那就是衰老而死。」
「胡說八道!」
張副官一把抓住了他的領子,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他指著屍體大聲說:「你仔細看清楚,這個人才二十多歲,皮膚沒有一丁點褶皺,哪裡有衰老的跡象!」
驗屍官也有些無奈的說:「我只是依據檢查結果說話,並不敢有一點憑空捏造的謊言,不過這也不是不可能吧,我聽說有一種衰老症……」
「不會!」楊水生突然打斷了他:「衰老症不會只是單純的內臟衰竭,而是連帶著外貌也一併衰老,而他的外貌完全沒有衰老的樣子,幾乎可以確定他不是因為衰老症死的。你仔細想一想,有沒有什麼服用之後會讓人內臟功能衰退,卻查不出原因的藥物。」
「哪有這樣的葯……」
驗屍官突然停頓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他在腦中思索了一陣,楊水生與張副官都不敢打擾他,他沉默了一下,拍著手說:
「我想起來了,好像還真有真么一種葯。」
「什麼?」楊水生和張副官異口同聲的問。
「聽說省城的福澤堂以前發生過一個醫療事故,名醫梁景玉不小心治死了一個人,我雖然沒有親眼目睹這件事,不過……據說當時的患者就是以這種奇特的方式死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