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充填後宮

第八章 充填後宮

殷國新皇上任,按歷來慣例,需得大赦天下。因此,易之臨便也被從苦寒之地調回,回途之中,因相國襄助,他才得以逃脫新皇的暗殺。

「夫君,瞧你,怎的像個孩子般好動起來了?」

殷國皇宮內,吳芷伶正極盡寵溺地凝望著眼前神采飛揚的易之臨,口中輕柔地打趣道。

「芷伶,如今你有了身孕,叫我怎能不夷悅?怎能不興奮呢?我們便要迎來屬於自己的孩子了!我已然迫不及待欲將這好消息知會給母妃了!」

易之臨的雀躍毋庸贅言,而被他緊緊執住雙手的吳芷伶則更是欣忭,眼神壓根兒就未離開過自己的郎君。

話說易之臨被調遣苦寒之地,前途渺茫之時,不願獨守空閨的吳芷伶無懼苦寒之地的艱險,毅然決然地追隨自己的夫君而去。而易之臨一直以來也未選擇過妻妾成群的落拓日子,而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矢志不移地守著自己的髮妻。二人的琴瑟和鳴,早已成殷國一段佳話。

此時,太妃徐蕙恰在亭子間賞魚,三人相聚,唇畔便未有放下之際,美滿飄溢在每個人的臉孔上。

森森蕭薔內,偏是這歡笑聲最顯得格格不入。

不遠方恰巧經過的易之行聞之,睹之,內心同時潛滋暗長著某種忿忿難言的心緒,但見他的臉色霎時黯淡,眉宇間更徒生一湍難以抹去的鬱結。

難以否認,易之行是艷羨的。

有母,有妻時刻相守,現今還多了一個即將臨世的小生命,易之臨的人生於新皇的眼底瞧來未免過於美滿了些,那是貼近黎民蒼生的幸福之所在,而黎民蒼生的完滿恰是新皇難以企及的嚮往。

母妃的相貌,如今的易之行已然不大記得了,可記憶中母妃時刻叮囑的話語此時仍言猶在耳。

『行兒啊,恭順些,良善些,旁人會喜歡你的。』

易之行確乎做到了,自打兒時起便儘力恭順,良善的他終成了記憶中那抹溫柔所希冀的模樣,他無愧於母妃,卻有愧於自己。哪怕生來便心腸狹隘,易之行卻也還是以自身偽善贏取了多數人的歡心,佯裝二十載,終從一尋常且一眼便知無法奪儲君之位的皇子搖身一變,成了新皇。直到今時,他亦還是未能輕易卸下自己的溫和假面,甚而已分辨不清哪一面才是真正的自己。

此時此刻,霸佔易之行耳與目的不再是母妃的叮囑,而是亭子間那方傳來的極端刺耳的歡笑音,那一家子的載歡載笑無疑成了擾人的聒噪。

「真好啊……」

不知怎的,男子陡然囁嚅了起來,幾乎是下意識的吐出內心的感喟,哪怕他分明覺得遠方的聲音躁擾。三字一出,驚悸劃過面頰,易之行腳下的步履更為匆忙,他像是逃走一般。

母妃已逝,那是不可得的幻影,許也會隨著時日徹底消泯於本就混沌的記憶中,可旁余的卻還有處覓尋,譬如,后妃。

「小女吳氏,拜見陛下。」

「小女莫氏,拜見陛下。」

離上回目睹到亭子間歡樂不出三日,此時此刻,上蒼好似是憐恤易之行,竟派了兩位佳人來其眼前撫慰寥寂。

但見這兩位佳人在見到易之行時齊齊雙頰赧紅,皆出於大府的她們各有各的風韻。

吳芷晴羞赧卻不失靈動,玲瓏有致的身形,妝容時興,明眸善睞,偶時向上頭人毫不避諱地遞來秋波,怕是個膽大自信的。

而另一位佳人則判若天淵,她羞色浸入骨子,始終未敢抬眼。而那身子骨更是單薄,恐是風一吹就飄走了去。傳聞中大將軍之女莫汐茹溫良恭儉,如今光是目睹其弱柳扶風的身形便也能略知一二了。

殿廳內不止兩位佳人,更有她們殷切的老父親。

此時,只見吳槐與莫宏峰不謀而合地向上頭的新皇流露出不同尋常的笑意,而當這兩人對視時,卻又彼此互投冷眼,鄙夷之音各從口中發出。

「哼!」

「哼!」

易之行啞然,瞳孔滯愣在眼眶內。

「相國,大將軍,你們……」

「皇上!犬女傾慕您良久,如今皇上雖方才登基,可總歸要繁衍子嗣,充填後宮啊!」

「皇上!臣亦作此想法!子嗣繁盛,後世不絕,我們殷國才能永世昌榮啊!」

話畢,吳槐與莫宏峰的目光再度鋒芒逼人地交錯起來,瞪起的眼珠子似欲即將墜於眼眶,各人的氣焰皆想壓過彼此一頭,可顯然,誰人也做不到。

不單是這二人對峙,那旁兩位佳人則更是水火不容,只是莫宏峰與吳槐乃互為敵手,而此處的二人卻勝負已分。當吳芷晴怒目圓睜之時,莫汐茹則忙不迭地將腦袋低垂了下來,實屬謹小慎微,一副溫軟怯懦的模樣。

「嘁!裝什麼裝!」

莫汐茹愈是如此,便愈在吳芷晴那處討不著好,吳芷晴風風火火慣了,哪裡瞧得上苦兮兮的女子。

「吳小姐,我……我只是……」

「你只是什麼?本小姐瞧你只是用心險惡,明擺著為了彰顯我的兇惡罷了!我是打你了還是罵你了,你這副樣子給誰看!莫要以為男人都吃你這套,上頭之人可是皇上!更沒空搭理你!你這苦情戲碼本小姐在府中早已看膩了!你也不覺寒磣!」

「吳小姐,您誤會了……」

莫汐茹抿著嘴,泫然欲泣,那副慘兮兮的模樣幾欲逼瘋吳芷晴,但見她氣得直跳腳,口吻更是勢欲崩潰。

「啊——本小姐不想瞧見你那哭相!別過臉去!別過臉去!」

女子瘋狂地擺著首,將自己眼眸閉住,雙耳塞住,顯然,她過往被這可憐相磨折過不少,因此今時瞧著便也實在難忍了。

下頭實在熱鬧,子與子爭,父同父斗,一時間易之行竟無從插嘴,只得面露難色地觀望著下頭的動向,卻又抵不住對這方聒噪的焦頭難額,囁嚅的唇畔化為聲聲長吁短嘆,他實在沒了轍,然而腦袋中卻還裝著未處理完的奏摺,未閱覽畢的兵書。

「皇上!小女芷晴自幼習得女德,自能悉心輔佐陛下,妥當侍奉左右。」

相國話畢,吳芷晴登時盈盈笑意掛唇畔,自顧自地上前給易之行行了個恭遜的大禮。

「皇上!犬女汐茹才當是蕙心蘭質,男兒不可多得的賢內助啊!」

大將軍音落,莫汐茹的雙頰更是赧紅,雙手緊緊地攥著帕子,腦袋看似要埋入胸口了。

「哼!大將軍,令嬡雖是柔情,卻也過於怯弱了些,皇宮可非府邸,大將軍還是三思而後行為好啊。」

「哼!相國,令嬡自打方才便一直刁難犬女,潑辣驕蠻可見一斑!您當真覺得將令嬡送入皇宮不是對皇上的膺懲嗎?」

「你!」

下頭二人再度彼此言辭扑撻起來,吵得那叫一個難解難分!

相國戟指怒目,大將軍則更是咄咄逼人,只叫那易之行搖了搖首,本被政務充斥著的腦袋如今更是被強行塞入了煩擾之瑣事,終於,新皇那焦炙撲在政務上的心到底還是催促著他儘快做出了抉擇。

「好了,大將軍,相國,你們二人無需爭執,你們的心意朕已然心領了,可朕如今方才登基,又怎能兒女情長?宮妃之事還是日後再行商易吧。」

「陛下!這豈是兒女情長?後宮不充盈,您的子嗣又如何昌榮呢?子嗣不昌榮,我們殷國的社稷又何談穩固呢?」

「陛下!就算您現今無法顧及後宮,卻也可將犬女汐茹暫且安置於後宮中,犬女素來安順,陛下大可放心!」

「陛下!小女芷晴亦是如此!」

「相國,您說違心之言不怕遭天譴嗎?令媛豈是那等能耐得住性子的人?」

「大將軍!身為一國重臣,您公然議論閨閣女子的不是,這豈是您向來所強調的大丈夫的作為?」

此刻,耽溺於爭執的二人渾然將易之禮的心緒拋之腦後,但見新皇雙眸微沉,卻是青筋暴漲,竭力抑遏內心怒火的他終還是禁不住這聲聲聒噪之音。

「你們二人究竟有完沒完!」

當即,龍顏大怒,新皇怒拍案幾,怒目圓睜。

下頭幾人從未見易之行如此之貌,哪怕是似乎已然看透易之行偽善的吳槐也足是被他這般嗜人的臉孔駭得當場一激靈。

噤若寒蟬四字用在此時實在妥帖,此時諸人以及伺候著的宮人們宛若見著了鬼,滯愣在原地十秒有餘。

易之行在震怒發作后便悔意叢生,他早已習慣了以溫和面示人,如今叫他撕開假面,竟還真當有些忸怩慌亂了。

暗呼一口氣后,新皇的獰惡登時斂了行跡,但見他輕揉自己的太陽穴,不疾不徐地在後頭補充道:「朕連日里來被政務煩擾,實屬氣短胸悶,諸位見怪了。」

此言一出,下頭人才稍稍恢復起不久前的神容,莫宏峰內心底自然而然便接納了天子對其行徑的開釋,可吳槐的眼眸卻就此深邃了起來。依他瞧來,易之行可謂是破綻百出,的確有如易之臨所描述的那般模樣,溫和只是假面,內里深不可測。

最終,易之行到底還是妥協於臣子的一番熱情,他自是知曉這二人此行的來意,且這二人也是那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之人,更何況自己確乎需得同大將軍聯手,無了他,自己便少了一個強有力的倚仗。而相國的確亦是不能得罪的重臣,至少暫且方攀上皇位的易之行還不想這麼快得罪。

吳氏與莫氏皆封為妃,即日入宮。

二人心愿已遂,各自流露出迥乎不同的欣悅,這宮門算是踏入了,可欲想撼動易之行這塊整日一門心思撲在政務上的巨石,那便也只有看她們二人自己的造化了。畢竟在易之行帶著假皮過日子的這些年裡,幾乎什麼都是他一手佯裝出的,只有那『不近女色』的風言才乃確鑿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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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身子沒有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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