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我的童養媳

「媽媽，姐姐不是我姐姐，而是我的童養媳，是吧？」

六歲的費棟急匆匆地從外面跑回來，盯著他媽媽，一臉嚴肅地問道。

「呃，從哪兒聽來的胡說八道的話，那是你姐姐！」

費媽媽孫紅白了兒子一眼，繼續做飯，至於費棟所說的姐姐，是在不遠處燒柴火的孫小米，說道。

「不是的，她不姓費，是孫家的孩子，是我的童養媳！奶奶說的，你們別想騙我了！」

費棟很是嚴肅地對著媽媽道。

孫紅雖然早就知道這事兒瞞不住兒子多久，可也沒想到會是婆婆說出口的。

孫小米比費棟大三歲，已經是九歲的大姑娘了，基本上一般的言語都能聽得懂了，這會兒覺得特別地丟人，臉漲的通紅，低著腦袋不敢看費棟一眼。

顯然，童養媳這事兒她也是知道的。

「所以呢？曉得了姐姐不是姐姐，是你的童養媳，你打算怎麼辦？」

孫紅對兒子這副激動的鬼樣子也不以為然，畢竟她對著孫小米是有恩的，當年她父母不想要了，要給孫小米送人，自己看著孩子可憐，花了半袋小米給換回來的，那個時候的孫小米五歲，她兒子才兩歲，剛斷奶沒多會兒呢。

索性地為了跟原先的家庭區分開，跟著她姓了，起名字叫了小米。

雖然是隨口取的，不過這些年她也沒虧著她，吃喝跟著家裡大人都一樣，費棟畢竟小，又是男孩兒，有些偏待也是正常的。

她因為生了費棟傷了身體，所以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因為有孫小米的關係，倒也不遺憾。

丈夫在縣城上班，她帶著兩個孩子在農村種地，一年的糧食勉強地夠養活一家子的。

當然，還要孝敬老人。

費棟的爸爸費建德行二，工作也不是什麼頂好的，只是林場賣苦力的罷了，可就算是這樣，每個月他的工資除了日常開銷，剩下的大半都要上交給婆婆的，自己每個月能得個兩三塊就了不得了。

因為這個，婆婆老是見不得她好，覺得自己是拖累了她的好兒子，如果不娶了她這個愚蠢的農村人的話，指不定費建德早就飛黃騰達了。

好在費建德自己還算是清明，曉得夫妻和睦日子才能過的好，所以一邊兒花錢哄著他媽，希望大哥一家子能多幫忙照顧照顧妻兒。

另一方面好好兒地安撫孫紅，不管怎麼著，那是自己的親娘，長輩的胡言亂語別人最多說句「不知所謂」這些的，跟毛毛雨一樣不疼不癢的。

可萬一誰家的晚輩要是傳出不孝的名聲來，那就徹底地要臭大街了，名聲壞了影響的可真不是一星半點兒。

孫紅自己也知道的，所以只能將這些怨氣藏在心裡，表面對著婆婆雖然不至於恭敬，可也是客氣的很。

當初婆媳之間的矛盾加深也有孫小米這事兒鬧的，婆婆覺得閨女都是賠錢貨，幹嘛非得買下她。

孫紅覺得孩子可憐，順口瞎謅了一句，

「就當是給小棟買個童養媳唄，從小兒教育，肯定和費棟一個心思的……」

因為這個，所以婆婆才算是勉強地容忍了孫小米的存在，當初只是覺得孩子可憐，這麼幾年下來，感情也更深了，她是拿著孫小米當閨女養的，甚至還頂著婆婆的咒罵，送她去了兩年學校，至少學幾個字兒，不至於跟她一樣當睜眼瞎的。

大人說話，一向都注意分寸的，之前費棟是一點兒也不知道這事兒，孫小米覺得以後等兩個孩子大了再看情況。

現在要娶個媳婦兒也不容易，如果兒子沒出息，孫小米就是現成的兒媳婦了，自己養大的孩子，品性她還是曉得的。

如果兒子有出息，那就拿著孫小米當閨女，給找一門好親事，將來嫁出去了也能幫襯幫襯兒子，反正都是一舉兩得的。

雖然內心有些偏心的，可是孫紅覺得自己做的夠好的了，沒凍著，沒餓著，吃飽穿暖的，至於幹活？

誰家的孩子不幹活兒呢？

她想孫小米這麼大的時候已經是家裡家外地一把抓了，不然的話婆婆也看不上她的。

要不是婆婆想要個能幹利落的兒媳婦兒伺候自家兒子，這門好親事絕對是輪不到她頭上來的。

雖然話是這麼說的，可結婚這麼多年了，婆婆對著她就是各種嫌棄了，再不提之前提親時誇她能幹精明的話了。

說起和婆婆之間的那些小膈肌，孫紅簡直不眨眼地能說上幾天幾夜，婆婆瞧不上她，她對著婆婆也沒多少的好感。

膈應人誰還不會呢？

不提那些糟心事兒，說到眼前來，

「所以呢？曉得了姐姐不是姐姐，是你的童養媳，你打算怎麼辦？」

孫紅看著兒子羞的面紅耳赤的，忍不住地逗他。

「我是個男人，當然要養媳婦兒的，你放心吧，我以後會對著你好的！」

費棟當然也曉得媽媽是在等著看自己笑話，拍著自己的小胸脯，義正詞嚴的道。

孫紅還以為會是什麼話呢，沒想到兒子竟然會這麼逗，笑死她了。

孫紅也沒覺得有什麼好顧忌的，當下就笑的腰都直不起來了。

至於孫小米，同樣也是傻眼了，看著臭屁的費棟臉上滿是嚴肅，不曉得怎麼的，心中有些酸澀。

如果將來費棟也堅持的話，嫁給他，不用離開這個家，其實也挺好的。

費棟因為媽媽的笑聲，也撐不住了，轉身跑了出去！

孫紅也不在意小孩兒的心思，說不定明天就忘記了。

做了一鍋麵條，鍋底給兒子卧了個荷包蛋，然後讓孫小米去喊費棟來吃飯。

主要也是讓孫小米給他洗洗，拍拍衣服上的土，收拾收拾，不然的話太埋汰了，沒法上桌的。

孫小米自己也有些難為情，不過既然媽媽這麼說了，她倒是不好違抗的。

不過今天的費棟確實不一樣了，他拒絕了一向理所當然的待遇。

「你是女人，出去出去，我自己會拍土，會洗手洗臉。」

費棟果然將自己的褲子，褂子地都脫了下來，抖摟抖摟，看著差不多了再穿上，乾脆利索地給洗臉的盆子從桌子底下找了出來，放在架子上，倒了一瓢水進去，打了肥皂，給自己的手臉洗的乾乾淨淨的。

看著發黑的水，他又忍不住地重複了個第二遍。

雖然手指縫裡還滿是泥垢，可到底不像之前那麼噁心了。

「走吧，吃飯去！」

孫小米站在堂屋的門口，看著這樣的費棟，還是驚訝的不行，明明就是個好吃懶做的，以往簡直要人喂飯的主兒，現在竟然這麼能耐。

「嘿嘿，厲害吧，你男人以後還會更厲害的，你等著享清福吧！」

孫紅等了半天還沒見著兒子和孫小米來廚房吃飯，索性地出來看看，就聽到了兒子這話，他好像愛演的很，一點兒也不覺得羞恥，洋洋得意的樣子。

當然，小屁孩兒才六歲，不曉得羞恥也是應該的。

「行了，大男人，家裡的頂樑柱，來吃飯吧。」

孫紅也不管兒子要不要面子的，直接地這麼笑話了。

現在雖然已經是八十年代了，據說改革開放好些年了，可惜的是，他們這裡偏僻的厲害，也沒什麼大變化，唯一的變化就是包產到戶了，大家只要辛苦勞作，老天爺賞臉的話，不會餓著肚子了。

這就已經夠讓大家歡欣鼓舞的了。

孫小米看著費棟因為媽媽幾句不知是誇獎還是諷刺的話而挺直的脊背，得意洋洋的樣子，分明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屁孩兒，她竟然還生出了其他的心思來。

搖搖頭，將自己好笑的念頭壓了下去，然後跟上了他們母子的腳步，去吃飯了。

能吃上半黑不白的面做出來的麵條，這已經是很好的吃食了，因為家裡人口少，交完了公糧之後，他們基本上一年四季都能吃這種飯。

當然，這也得益於孫紅的能幹，基本上從播種到收穫，這個過程中，家裡的十來畝地都是靠著她一個人操持的，除非是耕種的時候才會找了費棟的大大，嬸子幫忙，其他的時候都是她自己來操持的。

當然，費建德的大哥費建國，大嫂李小翠兩口子來幫忙也是有原因的，因為費建德花了三百多買了一頭牛，耕種，收穫的時候費家幾家都是這頭牛和孫紅去幫忙的，這樣才能讓他們過來幫忙。

至於家裡的雞啊，豬狗這些牲口，做飯洗衣服燒水這些瑣碎事兒，都是由著九歲的孫小米來的。

雖然人小了點兒，可是孫小米的能幹也是村裡有口皆碑的，孫紅不排斥孫小米給費棟當媳婦兒，孫小米的能幹也很重要。

「來吧，一人一份兒，我是男人，理應照顧你們女人的，所以雞蛋咱們三個分著吃！」

費棟吃力地將雞蛋黃弄出來，顫顫巍巍地夾給了媽媽孫紅，蛋白他一分兩半兒，給了孫小米一小塊兒，給了自己一大塊兒。

孫紅和孫小米被他的這個操作唬的說不出話來，雖然是個雞蛋，可是孫紅自己可捨不得吃，也捨不得給孫小米的，只有費棟，每天一個，剩下的都要拿到集市上換錢，然後給家裡換油鹽的。

「吃吧，等我以後出息了，帶你們下館子去！」

費棟也不理會媽媽和孫小米的吃驚的樣子，捧著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孫紅的臉上笑容慢慢地溢出來，也沒有推辭兒子的一片好心，頭一次覺得這顆蛋黃真好吃。

同樣覺得今天的飯好吃的還有孫小米，雞蛋是個什麼味道，她幾乎已經不記得了，因為能吃雞蛋的也就是過年的時候，已經大半年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