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少年人的眼神
葉安自顧自的喝起邊上的酸湯飲子,不時在心中感嘆,宋人就是會養生啊!酸棗以秘法調製出來的飲子最是促進消化,不知多少「活菌」在肚子裡面跳舞……
邊上的玄誠子瞧見葉安的態度便也知道他不願說,無數次的打探葉安以及他背後的消息卻總是無功而返,唯有知曉那些不著邊際的事情和禮數。
但由此可見,他家的禮數和中原別無二致,不該是夷狄外族。
邊上的靜真同樣訝然,望向葉安的神色出現變化,若是這小子出身名門望族,或是隱世大家,那還真的不一般,瞧他也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當真是…………說不出來的不凡。
「小友到底從何而來?師從何處,法從何人?」
靜真這話便有些不善了,一個稱呼的改變也意味著一種威脅,從師弟變成小友,一字之差身份卻相去甚遠了,意思很明白,若是不說清楚,拜師便是不可能。
葉安自是不答,瞥了一眼玄誠子,瞧見這老道嘴巴都張開了,耳朵豎起一副等著的模樣煞是可笑。
靜真的話,他權當沒聽見,開玩笑,連老狐狸都別想從自己這裡打聽到任何消息,你這學不到家的小狐狸還要顯擺?威脅自己不過是個笑話而已。
…………………………
許久之後,靜真還在等待,葉安似有所感,回頭望了一眼靜真,兩人四目相對之時,靜真從葉安的眼中看到了一種從未見過的眼神,尷尬的把頭扭轉過去。
這是靜真第一次和葉安對視,看到葉安的眼神,他忽然想到了另一個少年,那個剛剛年滿十二的少年!
雖是幾次見過,但卻也有著別樣的沉穩和深度,他人喚其官家,他便是官家,喚其天子,他便是天子。
一行一動之間如日當頭,但眼神中的純潔和堅毅卻遠非常人能比,但這並非是全部,還有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靜真突然明白了,這感覺是什麼,眼前的這個少年郎和那位的眼神如此相似,有著一股生而高貴的不凡,彷彿這世上的人都如同他腳下的螻蟻…………
眼為心之門戶,眼神往往乃人氣質所依之處,但在靜真看來,葉安的眼神甚至比那位還要孤傲,還要讓人難受。
這便是不合理的地方!
少年人的眼神有傲氣無所謂,有純潔在情在理,有志向理所應當,但不該有滄桑,老辣,孤傲,天地為之不屑的那份睥睨!
靜真在對視那一眼之後,心中的悸動直到他離開齋堂也未曾平息,他發現自己永遠也忘不掉那個眼神,那個讓他戰戰兢兢的眼神。
心中憤怒異常,他沒想到自己居然被一個少年郎的眼神給嚇成這般模樣,要命的是他看到了一絲絲的殺氣,凜凜如刀的殺氣!
長舒一口氣后,靜真便平復心中的悸動,此時他早已忘了向葉安「請教」的事情,慢慢的踱步到玄誠子的房間,撩起道袍長袖微微叩響房門。
「靜真來了便進,有話便問,至於探明你這師弟虛實,便莫要再提。」
玄誠子的聲音從凈室之內傳來只不過聲音怪怪的,靜真推門而入便瞧見玄誠子拉著一柄小刷在口中上下刷動。
見靜真盯著自己手中的木刷,玄誠子笑道:「哦,瞧瞧這葉安用的東西,當真是精巧的緊,為師用了也覺比柳枝強上百倍,你若是喜歡便去向你師弟討要一個,私近之物為師便不好贈送與你。」
「咳咳咳…………」
靜真剛要開口說話便被玄誠子嗆聲,口水嗆到了嗓子里連連咳嗽:「師尊何必如此狡黠,只是弟子擔心討要不得師弟的東西啊!」
「嘿嘿,莫要以為為師不知你心中的想法,此子到底是何人但為師亦沒有打探出來,只是聽過他家中的一些事情,哈……當真是驚為天人!」
「師尊乃御賜的觀妙先生,此子來歷不明又突然出現,師尊還答應收他為徒,如此他便攙和到了東京城的貴人事中……您的親傳弟子又是關門弟子,一旦入京稍有機遇便能更上一步!」
哈哈哈………玄誠子忽然大笑答非所問:「你說東京城的事情可有妥當兩全之法?」
靜真皺眉道:「難,此事稍有不慎便會兩邊不討好,甚至會牽連整個上清派……」
玄誠子指了指前面的長案:「打些渾湯給為師潤口。為師依靠的不是別人,培養也不是他葉安,終究還是要靠你,你也莫要擔心他搶了你的風頭和地位。」
靜真熟練的沏茶,一邊注水,一邊用茶筅擊拂茶湯,使茶湯出現穩定而持久的泡沫才道:「那師尊的意思是?」
「你也應該看出此子不凡,既然東京城的事情難辦,那便讓他去便是,你萬萬不可攙和其中!」
玄誠子微微品茗許久才又開口道:「東京城之事乃是朝堂上的一次爭鋒,亦是太后在豎她的威儀,我等既然做不到兩邊不得罪,那就要依附最有權勢的人,自是非太后莫屬。至於得罪人的根源可不在老道身上,而是在他葉安!」
「此子才智不可小覷,自不會走道門一脈的傳承,也不會借老道的名頭入仕,他葉安孤傲啊!
拜老道為師不過是為了一個出身,有了這出身他便可入文道,入仕途,將來恐不可限量,興許我道門還需他的庇佑才是!」
輕輕端起茶盞看著裡面的茶末不斷的消融,靜真遞給了玄誠子道:「師尊這便是兩邊下注?那又為何如此看好他葉安?」
「因為他本就不凡,你難道沒有看出他的不同來?為師可是知曉你最擅觀人眼目,此子之目可曾一觀?」
乾咽了一下口水,靜真忐忑道:「弟子在他的眼睛中看到了不屬於他這年齡的東西,太過可怖。」
玄誠子挑起眉頭問到:「何處?!」
「殺伐之氣酷烈難當!睥睨之氣大勝,我等在其眼中如同螻蟻,亦同浮遊……」
玄誠子長嘆一聲:「是啊!這般的氣度本就不是這少年郎該有的,為師百思不得其解,當年為師見過猛將,身上的殺伐之氣酷烈難當,但比之此子卻要不如,你未曾見過他發怒的樣子,冷若堅冰倒是其次…………頗有…………以萬物為芻狗之感……」
靜真捧著茶盞的手猛然一抖:「師尊慎言!」
「你自是不可輕視他,對他便要如同對待靜武一般愛護,回護些,若是去了東京城,你也要如此,萬萬不可排擠,孤立。」
靜真擦了擦頭上出現的白毛汗,恭恭謹謹向玄誠子施禮道:「弟子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