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花兒與少年

第十八章花兒與少年

午睡是一種好習慣,但人活在世上總有無奈,也總有些事情發生,相比起來一頓午覺便是可以隨意割捨的事,久而久之便難以養成這一良好習慣。

少年人便是如此,總覺得午覺可有可無,總有些事情比午休要有趣的多,大樹之下碧波之旁,少年人挽起大袖採摘地上的紫蘇,這在禁中后苑乃是最常見的東西。

紫蘇葉能散寒,發汗,也可入藥用於風寒表症,見惡寒、發熱、無汗等症,但若以沖泡之法做成熟水,也是夏日佳品。

「夏日裡便需這些熟水,可與香附、陳皮等同用。待會以沸水沖泡出來便送去資善堂,朕今日下午要以此熟水與天章閣侍講楊師傅同飲!」

邊上的小宦官輕笑道:「官家,這些都是奴婢們該乾的活,您貴為天子,這楊師傅到底是得了多大的功德,居然能有幸品嘗您親手做的熟水。」

「益兒這般尊師重道,吾甚感欣慰!」

華服美婦悄然而至,瞧見少年認真的模樣微微點頭稱讚,但又隨即道:「益兒現在已經不同,楊安國乃是朝臣,你是君他是臣,受不得這邊的恩容。若是傳到了外臣的耳朵里,那可便為他招來禍事。」

少年不是旁人,正是大宋的官家,年僅十二歲的大宋天子,趙禎。

趙禎稍稍愣了一下,若有所思道:「大娘娘說的是,那朕便不說,只在心中尊師重道!」

劉娥笑道:「益兒天性仁厚又不乏聰慧,但要記住,恩出於上要讓臣子感恩戴德,若是恩寵尤甚,難免讓其生出嬌縱之心!這不是尊師重道,反倒是害了他!」

趙禎笑嘻嘻的點頭道:「大娘娘說的是,還有些時辰,朕這就去小憩!」

「這般便是妥帖的,只是因此耽誤了午睡,下午聽經筵看劄子的時候莫要瞌睡了才好。」

趙禎走了兩步又回首道:「聽說大娘娘召了觀妙先生入京,若是他來了,朕還要向他討要些丹藥,讓大娘娘益壽年年,光彩照人!」

劉娥輕輕點了一下趙禎的額頭:「頑皮……說的什麼話,母后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紀,早已過了豆蔻華年,哪來的光彩照人?!」

趙禎笑了笑:「大娘娘在益兒心中自是光彩依舊的。」

劉娥極為欣慰,她自認為自己這一生已經值得了,先帝為了自己不惜和朝臣翻臉,官家能如此善待自己,這麼多年來自己也算是回護他周全。

輕撫趙禎臉上的灰塵和汗漬,劉娥笑道:「快些回宮將歇,還有一個時辰便要去資善堂看劄子了,今日的經筵晚上母后還要考校的哦。」

趙禎施禮道:「大娘娘也要好生歇息,朕便先行告退了。」

劉娥笑眯眯的瞧著趙禎離開,隨即臉色上露出嘆息:「只不過朝堂中的事情官家還不能親自上手,大政繁雜,朝堂雲波詭譎,單單是一個寇準想要按下去便是費勁心力的事。」

邊上一道身影緩緩彎腰叉手行禮道:「太后,朝堂之中傳來不少的聲音,皆是揚言:官家當早日親政,太后該把輔佐之事交給朝臣們來做。」

劉娥臉色一變:「這些朝臣就沒一個好相與的,交給他們吾豈能放心?因利益,政見,恩怨諸般的牽絆在一起,在皇帝看清楚這些之前,自不能還政與他!

多少的流言蜚語因吾臨朝親政而來?吾還能守護官家多久?還能執掌這大宋江山多久?」

四周的內侍宮人早已遠遠的退去,唯有一個老內侍在邊上伺候。

「承祖啊!吾讓你打探到消息如何了?」

藍繼宗咳嗽一聲道:「陽城縣傳來消息,錢家的人已經在那裡等著了,陽城縣知縣事王溫乃是三槐王氏的人,鄉紳王皞乃當朝相公王曾的家弟,聽說……」

劉娥回首瞧了藍繼宗冷笑道:「怎麼?你這皇城司的老人在吾面前還有顧及?先帝信你,吾自然也信你,若是連你都開始顧及了,那吾還可以信誰?」

「老奴謝太后信任,聽說八大王也派人去了陽城縣!此外還有宗室將門,子弟不在少數。」

劉娥微微一笑:「真是風雲際會!宗室,朝臣,勛貴都在窺伺一個老道的徒弟名額,著實是讓人發笑!」

藍繼宗叉手躬身道:「太后是只管看戲便是,這些人演的越熱鬧越好,觀妙先生的弟子靜真,也就是祀部司的「解經郎」張若道已經帶著您的密詔返回了老君觀。」

「如此甚好!觀妙先生身份不凡,乃是先帝所重之人,為人處事皆有妙處,眼光超群,總能有獨到的見解發人深省。他的弟子也不會是個默默無聞之輩,一定要好生查驗,若是人才亦可為我大宋所用。」

藍繼宗微微一笑:「太後放心,觀妙先生乃是活神仙,他自然知道您的密旨是何意,也知道該如何選擇,他這一生清名可都系在這最後的弟子身上!」

劉娥轉身望向西面道:「你可知道他朱自英最擅長的是什麼嗎?」

「奴婢不知。」

「朱自英最擅長的便是兩面押注,他既不想得罪吾,又不想得罪所有勢力,如此便會尋一大能的子弟,但卻又非朝堂各種勢力之下的少年人作為弟子。如此便完成了吾的差遣,又不擔心朝中勢力記恨,此乃兩全之策!」

「這天下間哪有這般的大能?」藍繼宗微微皺眉,稍稍一想便道:「嘶嘶………莫不是仙源縣的那家?!」

「你倒是也不傻,若是孔家子嗣願意拜他為師,那豈不是兩全之舉?朝中各方還能說上什麼?也把吾的差遣辦的利索了。」

藍繼宗微微一驚:「娘娘,觀妙先生根本不用去往仙源縣,太常博士左正言孔道輔家的二郎孔樂也在陽城縣!」

劉娥在牡丹花前站住,看著鮮艷碩大的牡丹花自言自語道:「看來孔家這次得了機會,尤其是孔道輔一脈打算入仕了,但孔家也是吾的助力……」

藍繼宗在邊上小心的提醒道:「娘娘,他孔道輔可是在您臨朝聽政受命之日,即疏請您歸政於官家的,此人風骨不凡……」

「這又何妨?」

劉娥盯著眼前的牡丹笑道:「他孔道輔若是想立足朝堂,那就必須得到吾的提點,這時候還談什麼風骨?

便是當年王旦的風骨也頂不住先帝一酒尊的金銀封口,他知道先帝的意思,便是心中百般不願,但也不得不接,雖每每追悔此事又有何辦法?這朝堂便是…………唉……不提也罷!」

踩了踩腳下的泥土,劉娥開口道:「宮中的那些耳目都被清掃乾淨了?」

藍繼宗躬身道:「以深埋花下,萬萬不敢讓官家撞見。」

劉娥輕撫牡丹眼神如刀道:「難怪這牡丹開的又大又艷,吾從無害人之心,只可惜這些蠢材不該收人好處窺伺禁中!」

藍繼宗聽了劉娥的話抖了抖,這才是他見識過的劉太后,手段凌厲又權謀過人的劉太后。

別看她一介女流之輩,若是沒有這般的手段如何能護佑官家登基即位?

「兄終弟及」的故事還沒過一個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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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歌當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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