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炒飯與酒(下)
伊芙是最後一個被帶出酒吧的,四五輛警車響著警報,他們幾個人被警察帶進車裡,路人紛紛往這邊觀望,伊芙低著頭,丟死人了。
她在一大群人中瞥見了九子,他帶著手銬,被幾個警察抓著坐到了另一輛警車裡。
伊芙自然是和陶行止一輛警車,她坐在後座,陶行止就坐在她的旁邊,警車裡太安靜,安靜的讓她心慌。
她兩手緊握著端正的放在膝蓋上,低著頭,想悄眯眯的去拉一下他的袖子,尋求一絲安全感,卻被他輕輕扯開。
「你給我坐好!」陶行止輕訓一聲。
絕對是輕訓,可是他是迫不得已,要是怎能大聲點的話,陶行止絕對要把她拎過來大力的揍一頓,他快氣死了。
幾個人被帶到警察局,除了九子,他們幾個要挨個進審訊室。
警察局裡的人伊芙都很熟悉,大家看見了人群里的伊芙,都頗有些驚訝,一位女警察走過來,向陶行止請示:「陶隊,要不我先帶她進去吧。」
「她」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隨便。」陶行止說完轉身出去了。
在走廊上正好碰見了劉磊,劉磊試探的問道:「隊長,要不你去?」
陶行止搖搖頭:「我和她關係特殊,還是你審吧!」
「是。」
「審問仔細些,她腦子笨,還特別愛撒謊,一眼就能看出來。」陶行止又加了一句提醒。
劉磊道:「是。」
腦子笨,愛撒謊,他還從來沒有聽過這樣評價自己女朋友的。
陶行止來到飲水機旁接水,看見伊芙被帶進了審訊室,他愣著,水杯里的水已經滿的溢出來了才發覺。
「怎麼回事啊……」周圍的人有的小聲議論起來,大家都認識,進去的那個人是陶隊長的女朋友。
在審訊室坐下,伊芙的手被警察拷在了桌子上。
「幹什麼,我又沒犯罪,為什麼拷住我?」伊芙急忙開始抱怨。
「安靜!」女警察喝道。
伊芙被一凶,安靜下來。
「叫什麼名字?」
「伊芙。」
「年紀?」
「二十二。」面對的都是認識的警察,伊芙有一些放鬆。
「職業?」
「目前……沒工作。」伊芙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她辭職了,在三天前。
「說實話!」劉磊嚴肅的說,她不是在酒店做菜嗎?
伊芙無奈的回答:「真的沒工作,我……辭職了。」
劉磊有些驚訝,這件事隊長應該不知道。
「你和宋永城是什麼關係?」
「宋永辰?誰是宋永辰?」伊芙一臉迷惑。
「宋永城。」劉磊糾正,她竟然連名字都叫錯了:「就是你們口中的九子。」
「九子?」伊芙想了想:「噢,他是于飛的朋友,是被于飛拉來喝酒的,我之前不認識他。」
「那你知道他之前是幹什麼的嗎?」
「不知道,聽於飛說,他好像是網吧的網管。」
網管,那真是小看他了。
「你們都說了什麼?」劉磊問。
「什麼也沒說啊,就是一塊兒喝了兩杯酒,然後玩了一會兒真心話大冒險,後來他就去洗手間了。」伊芙一臉好奇的問:「他怎麼了嗎?他犯罪了?」
劉磊義正言辭的告訴她:「宋永城,他不是網管,他是毒販。」
「什麼?毒販?」伊芙要驚掉了下巴。
伊芙審訊完,按了手印,被帶出了審訊室。
陶行止在休息室坐著,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女警官把伊芙帶進來,又在陶行止耳邊說了幾句話,陶行止這才抬頭看向伊芙。
休息室還有兩三個警察在吃泡麵,折騰了一晚上了,又困又餓。
女警官走了出去,將伊芙留在屋裡。
陶行止坐著,伊芙站在她面前。兩人不說話,伊芙更不敢先開口。
「舒坦了?」陶行止抱著手臂看著她,語氣是諷刺的:「你今天不是說去上班了嗎?」
伊芙低頭不語,她知道今天她肯定是給陶行止丟人了,他罵她兩句撒撒氣也是應該的。
「我說呢,穿著小皮衣,扎著小馬尾,畫的這樣好看的妝,怎麼是會去上班呢。」陶行止自嘲:「是我蠢,沒有看出來我們的伊大小姐想要幹什麼。」
「不是……」伊芙喃喃道。
「不是?不是什麼?我今天早上送你到公司門口的時候,你在想什麼?是在想我是有多蠢才會相信你的話,還是在為你自己精湛的演技而感到自豪?」
「不是!」伊芙哭出來,陶行止怎麼訓她都可以,本來就是她的錯,可他不能這樣說他自己。
陶行止頭疼了,哭哭哭,她總是會哭,可他就是看不得她的眼淚,她是吃准了他會心軟嗎?
旁邊的那幾個警察一早就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了,只是人家小兩口的事情,他們不好插手,這下伊芙一哭,他們更有理由理直氣壯的扭過頭來。
「我……我沒這樣想過……我早就想跟你……說的,你別這樣說自己……」
伊芙哭得斷斷續續,陶行止聽得斷斷續續,沒辦法,只好讓她先在他身邊坐下來。
誰知這小姑娘一坐下來就得寸進尺,摟著他的手臂不撒手,將臉埋進他的肩膀,不停的抽泣著。
陶行止只好掏出紙巾遞給她擦臉,伊芙不接,伸過臉就著他的手蹭了蹭,陶行止無奈,只好親自給她擦臉,要不然一會兒又弄得他一身眼淚鼻涕。
絨絨他們幾個進來時,陶行止正在給伊芙擤鼻涕。
一個穿著制服的人民警察正耐心的給一個痛哭流涕的小姑娘擤鼻涕,多麼和諧卻異常的畫面。
他們幾個人都端正的坐在椅子上,誰都沒有了酒吧里的興奮。
劉磊將本子交給陶行止:「調查清楚了,這幾個人都和宋永城剛認識,這個于飛也是前幾天認識他的,當時以為他是網吧的網管,也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而且宋永城也表示,他們幾個並不知情。」
「我們真不知道他是毒販。」于飛說道,說起來大家遭罪也是因他而起。
「這次你們雖沒有罪,但是以後交朋友先搞清楚身份,別胡亂交朋友,而且知道對方有不法行為後也要及時上報。」劉磊提醒。
「知道了。」大家點頭。
「大家通知一下家人,叫家人來接吧。」
「那我呢?」伊芙哭的眼睛紅腫。
劉磊看了一下她挽著的那個人:「隊長?」
陶行止停了良久,終於嘆了口氣:「一會兒我去簽字。」
陶行止還沒有過這樣的體驗呢,一切都是拜他這個小女友所賜。
走出警察局,已經一點多了。
陶行止靠在駕駛座上,眯著眼,卻不開車。
伊芙看著他也不敢問,只能跟著他坐著。
他是困了嗎?他的確應該好好睡一覺。
終於,陶行止睜開了眼,看向伊芙:「你開車吧。」
「啊?」伊芙道:「我不會,沒駕照。」
「為什麼不考?」陶行止問她。
「我笨唄,學不會。」
「呵。」陶行止一眼就看出來了她在找理由:「是你懶吧。」
伊芙默認不答。
陶行止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啟動了車子,往家開去。
一路無話。
樓道的聲控燈不知什麼時候壞了,樓道里黑漆漆的,伊芙打開手機的燈光給照路但還是門口被拌了一跤。
「哎喲——」伊芙往地上照去,兩個箱子被放在門口,上面貼著快遞單,伊芙看了看,是自己的快遞到了。
這個小區治安很好,每家門口都有攝像頭,所以有的快遞就會直接放在門口。
陶行止開了房門,讓抱著兩個箱子的伊芙先進。
兩個快遞箱被重重的放在椅子上,伊芙迫不及待的打開。
陶行止脫下外套,倒了一杯水,問道:「買的什麼?」
自從她住進來,每天都有很多的快遞送來,有時候是口紅,有時候是衣服。
在陶行止看來同一樣東西買的太多就是浪費,只有快遞紙箱能當廢品賣,還有點用途。
伊芙把兩個愛馬仕包包抱在懷裡欣賞:「我的寶貝。」
「我看這兩個包也差不多嘛。」無非是一個紅色,一個黑色。
「差的多了,一個是最新款,一個是我喜歡的顏色。」伊芙解釋。
陶行止走過來,看了看這兩個包,他雖然不懂包的品牌,但看出包的材質很好。
「多少錢?」他問。
伊芙一聽他問價錢,急忙扯開話題:「餓了吧,我給你做飯吃。」
說著跑進廚房。
「都幾點了,不吃了。」陶行止說。
伊芙不同意:「不行,你都累了一天,吃了飯再睡,睡眠質量好,相信我,我有經驗。」
陶行止聽了嗤笑:「你就只對吃和睡有經驗了。」
冰箱里什麼也沒有,只有兩個雞蛋,電飯煲里還剩著一些米飯。
好慘啊,她想起來,她已經好幾天沒做飯了。
突然感覺有些對不起警察叔叔,說好了天天給他做飯的。
房間里很安靜,一時間只能聽到剁菜的聲音,還有碗筷碰撞的聲音。
陶行止聽著很欣慰,他坐在沙發上,隨手拿來旁邊的包,點開手機掃描價格。
果不其然,一個夠她三個月工資了。
陶行止又開始頭疼了,這小姑娘在他眼皮子底下生活,卻一點進步都沒有。
香噴噴的蛋炒飯端上來,顆粒分明。
陶行止吃了一口,終於舒了一口氣,心情總算好些了。
「我以前也做過蛋炒飯,沒你的好吃。」陶行止虛心求教。
「那你肯定是米飯蒸的太黏了。」伊芙解釋:「干一點就好了,蔥姜蒜切沫,胡蘿蔔丁切碎,用少量油來炒蔥姜蒜,然後再加入胡蘿蔔丁翻炒幾下,倒入米飯炒散,在加入兩勺生抽,一勺老抽,半茶匙的白糖,半茶匙的食鹽,翻炒均勻,然後把米飯扒拉一邊,但是不要出郭,倒入雞蛋液,快速炒散,最後把米飯和雞蛋液炒在一起,出鍋的時候撒入蔥花,特香!」
伊芙滔滔不絕的傳授著。
「你不是不吃蔥花嗎?」陶行止問,每次飯里有蔥花她都要挑出來,但是每次做菜她還是要放。
「吃不吃和放不放是兩碼事,不放蔥花飯菜沒有香味兒,但是我吃不下蔥,從小就吃不下。」伊芙說道。
「為什麼辭職?」陶行止突然換了一個問題。
伊芙磨蹭半天,才小聲的回答:「不為什麼……」
「因為大酒店制度嚴苛?」陶行止一針見血。
伊芙低下頭。
「你總這樣也不行,你沒工作,拿什麼錢交房租?」
「房租?」伊芙抬起頭。
「你想一輩子在我這裡白吃白住?」陶行止嚴肅起來。
伊芙被問的羞愧,雖然他們倆現在是男女朋友,但是要蹭吃蹭住,伊芙從來都沒想過,既然她不想這樣,工作又成了一大問題。
「從下個月起,每個月十五號,你要交房租,每個月五百,水電費,煤氣費,物業費都不用你交,很便宜。」
的確很便宜,簡直是廉價,這個地段,這個裝修,在盧市正常價格在一千以上呢。
「所以……」
「所以你要找工作,今天3號,如果15號發工資,那你這個月15浩就要有工作,你大約還有半個月時間找工作。」陶行止一邊吃著飯一邊說道,他幫她算得很清楚。
「當然了,你是我女朋友,如果我願意的話,這一切都已免除。」
陶行止又加了一句。
伊芙猛然抬頭:「你願意……」
「不願意!」話還沒問完就得到了回答:「而且,你如果在這樣下去,我得重新考慮一下我們的關係。」
陶行止說了一句狠話,自倆人認識以來的第一句狠話。
伊芙有些詫異,她也被嚇到了。
「我們才在一起不到半個月呢。」她委屈的訴說。
伊芙慫了,是啊,誰賺錢都不容易,雙方在一起不能一味的無條件付出,尤其是金錢,更會牽扯不清,多少情侶分手后秋後算賬,她也是見過聽過的。
「所以,咱倆的關係由你決定。」陶行止撂下一句,回了房間。
蒼天啊,她可負不了這麼大的責任啊,什麼叫他們倆的關係由她決定,她不想決定,就算決定也是永遠在一起。
伊芙頹喪的倒在床上,她用被子將頭蒙住。
找工作,找工作,找工作,早知道她就不辭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