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險中勝同賀王師捷,他人過平受無妄災
劉汝卿悠悠轉醒時,看到華麗的床簾,柔軟的床榻,還以為這裡是天堂。然而身上陣陣鈍痛,卻將他從夢境中拉入現實。
「我居然,沒死?」劉汝卿感到腦中一片空白,而這裡既不是牢房,更不是自己的家。這裡是哪,他又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劉汝卿慢慢側身,想用胳膊撐起身體。然而有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那個聲音說:「不要亂動。」
「大人?」劉汝卿轉過頭,便看見邵安端著一碗湯藥,從門外走來。
「好好養傷,不要起身。」邵安放下藥,輕輕托起劉汝卿的手,再次幫他把脈。萬幸,劉汝卿脈象平穩,只需好好調理,安心靜養即可。
「大人……案子……」
「案子已結,許昌清畏罪自盡。」邵安安撫道,「你已經洗清嫌疑,是清白之身了。」
劉汝卿眼珠轉了轉,不解道:「他怎麼……突然就招了?」
「被馮致遠一嚇,自然就招了。此案無人證物證,馮致遠無奈之下,只好使用苦肉計。可是你老不暈,白白挨了三十多板。」其實當他看到劉汝卿的慘象時,他恨不得踹死馮徹。那個班頭見狀,趕忙幫著馮徹解釋說,全是面上的功夫,看著皮開肉綻的,其實並沒有傷及內腑。
原來這就結案了。劉汝卿長舒一口氣,又看了看四周,疑惑道:「這裡是……邵府?」
邵安一邊端起碗給他喂葯,一邊說道:「是的。你家中太過清貧,也沒幾個僕人伺候。我就先將你安排在偏院,你在此安心養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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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汝卿的案子,雷聲大雨點小的就結束了。馮徹本來還想繼續查,但是皇帝卻不想繼續了。線索已斷,再查又能查出些什麼?而且要是真的有幕後指使,那隻能是中書省的高官了。而現在,皇帝還是需要中書省替他辦事的。
而邵安,雖然有點懷疑中書省有內奸,但他並沒有任何證據,也沒有發現何人有通敵的傾向,而且李洪義撤離金城后,西甌卻並不知道金城是座空城,此事又彷彿不像是通敵。邵安百思不得其解,於是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其次,李洪義即將班師回朝了,朝廷又開始陷入了忙亂之中。唯有邵安繼續停官在家,無所事事。此次張三也隨軍回來,雖然皇上已經通過張三的密折,知道他沒有對李洪義說明真相。然而邵安,還什麼都不知道呢。
皇帝為防止邵安辭官出走,便派陳公公將張三送還回來的玉佩,帶給邵安。邵安從陳懷恩手中接過哥哥的玉佩時,心情複雜萬分,他摩挲著玉佩的花紋,問道:「張三……回來了?」
陳懷恩自然知道邵安問話的深意,他徐徐道來:「他還沒回來,先將密旨和玉佩六百里加急送回來了。他什麼都沒有告訴李洪義,那條小路,是一位姑娘帶大軍去的。」
「姑娘?」邵安疑惑道。
陳懷恩點頭,慈祥的笑道:「是啊,看來李將軍快要娶妻了。」
聽到哥哥終於找到了陪伴終生的人,邵安也很欣慰,他輕輕點頭道:「甚好。」
「還有件喜事,老奴在此要恭喜丞相,官復原職了。」陳公公拱手道賀。
邵安愣了一下。如今,李洪義即將回來,帶著前所未有的勝利回來了。他終於登上武將頂峰,封侯稱霸,與邵安一將一相,相輔相成。然而皇上,依然如此自信的牢牢掌握著平衡,不肯放過他。
「聖上說,現今正逢李洪義得勝歸朝,故而朝中瑣事頗多,還需丞相早日回來,料理政務。」陳公公轉達道。
邵安無奈點頭,表示知道了。
時光飛逝,轉眼間李洪義的大軍就已經來到了京城城下。邵安帶領著禮部,安排布置良久,先郊迎、再告太廟太社、后獻俘,一切都進展順利,井井有條。皇帝依舊是大赦俘虜,並設宴百官同慶。所有人都看得出皇帝龍心大悅,畢竟西寧是塊兵家必爭之地,得之,西陲永寧。
宴會舉辦在奉天殿內,排場自然不必多說。這天,皇宮裡是熱鬧非凡,排場空前奢華。端的是富麗堂皇,皇家典範。
賓客們陸陸續續來到皇宮,熱情的宮女們紛紛前來,領客人們到奉天殿內,招呼諸位大臣就坐。
今日的奉天殿格外宏偉壯麗,中間是一條長長的大紅色地毯,地毯一直鋪到龍椅前。皇帝便是坐在最高處,其餘人等坐在通道的兩側。左側是以邵安為首的文官,右側是以李洪義為首的武將。李洪義與邵安隔著中間紅色的地毯,遙遙相對。
待眾人差不多到齊時,一群色才具佳的舞姬們翩翩而來,為賓客帶來歌舞。笛子吹起,小鼓敲起,古琴彈起。隨著音樂,舞姬們在紅地毯上翩翩起舞。她們輕紗飛舞,霓裳輕薄,腳步輕盈。堂下樂師鳴鐘擊磬,演奏著象徵富康安樂的音樂。樂聲中,宮女靈巧穿行於中,服侍在座賓朋。
忽然,舞姬們都紛紛退在一旁,樂聲也戛然而止。皇帝在宮人的簇擁下沿著紅色地毯款款而來。眾人紛紛起身,恭敬地退到通道兩側行禮。
皇帝照例說了一些場面話,大力讚揚的李洪義及各位立下戰功的將軍。群臣舉杯齊頌,稱讚皇帝愛民如子,賢德聖明。
隨後飲酒開宴,舞姬們重新回到台前,表演助興。宴間琴聲悠悠,觥籌交錯,輕歌曼舞,一派繁華的景象。邵安輕輕搖晃著手中的酒杯,靜靜的看著這繁華的景象。可是這繁華過後,又是什麼呢?
席間歌功頌德聲不絕,自然又談及這場大勝仗,群臣百官紛紛稱吾皇聖明,將軍鐵膽。前來向李洪義敬酒的人絡繹不絕。李洪義不得不被灌下了許多酒,然而神情間卻有些懨懨,似乎並沒有他表現出的那麼高興。
大哥這是怎麼了?熟悉他的李洪輝自然發覺出哥哥的異樣,只見李洪義頻頻向邵安那邊張望,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李洪輝想去詢問,奈何他官職太低,離哥哥那邊還隔了好幾個席位呢。
然而李洪義心不在焉的原因很簡單,他入京後方得知,皇帝曾打算臨陣換將,幸得邵相及時阻止,封還詔書。否則現在他能不能如此風光的回到京城,還兩說呢。
李洪義打量著眼前是邵安,只見他正和鄰座的孫敕談笑風生。李洪義很奇怪,明明邵安最討厭自己了,為何這回卻極力相幫呢?
李洪義真是越來越看不懂邵安了,他索性端起了酒杯,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向邵安的席位。
眾人:「……?」
邵安:「……!」
李洪義慢慢走過來,輕咳幾聲,端著酒杯對邵安道:「邵相,我敬你一杯。」
這又是哪根筋搭錯了,邵安莫名其妙的看著哥哥,只好也舉起酒杯,和他幹了。
「我……聽說,這次多虧邵相封駁聖旨,才沒換將……」李洪義欲言又止的看著邵安,「你……為什麼……」
「職責所在,將軍不必謝我。」邵安心道原來你是為這事敬酒啊,我看起來很像假公濟私,惡意報復的人嗎?
「我不是來感謝你的。」李洪義一句話讓邵安徹底無語了,緊接著他又說出另一句話,「我就是想問,你……是不是有秘密瞞著我?」
孫敕坐在一旁聽完了他倆所有對話,直接被李洪義的跳躍性的邏輯給打敗了。話說李洪義是如何從封駁聖旨中聯想到,邵安有事瞞著他的?
邵安端酒的手略微一顫,心中也同樣掀起了驚濤駭浪。他不知道哥哥從何察覺,但他卻知道哥哥的人品與性格。
「……是!」邵安也大方的承認了。
「……」孫敕感覺邵安也開始不正常了。
面對如此耿直的邵安,李洪義腦子也懵了,難道一般人不應該是打死都不承認的嗎?這麼痛快的認了,弄得他都不知道接下來該問啥了。
「既然是秘密,你不想說,就不必說了。」李洪義撓撓頭,又倒了杯酒,對邵安道,「我再敬你一杯吧。」
孫敕無語的看他倆又互相碰杯,幹了,頓時覺得整個世界都不正常了。等李洪義回到座位上后,孫敕問邵安道:「邵相,你怎麼就承認了呢?」
邵安笑道:「因為我了解他。他那樣的人,怎麼會強人所難,逼我說出秘密呢?」
「然而他到底還是起疑心,恐怕,他早晚會想起來一切。」孫敕試探道,「邵相打算如何?」
「順其自然吧。」邵安說道。反正他早就想辭官歸隱,此時李洪義能不能想起來,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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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洪義記憶的事,對邵安來說不重要,對孫敕卻是極為重要的。他再度穿上黑袍,喬裝打扮一番后,匆匆出門走向那間小茶館,與趙六私會。
茶館還是原來那間茶館,孫敕依然坐在隱秘的角落。趙六不耐煩的走過來,張口就問:「說吧,這次要讓我幹什麼?」
「替我殺一個人。」孫敕說道。
殺人這事正巧是六隊殺手常乾的事,他端起茶,漫不經心的問道:「殺誰?」
孫敕也不賣官司,只說道:「李洪義。」
「噗——」趙六一口茶噴了出來,他抬頭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孫敕,「你知道李洪義有多厲害嗎,他當年在隱衛中武功排行第一,放眼天下也沒幾個對手了。而你,居然讓我去殺李洪義?」
「偷襲、下毒、誘殺,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只要能殺了他,就成。」
「將軍府護衛八百,而且身邊還有徐磊等高手,我如何能潛入府中偷襲?」趙六反問道,「至於下毒,我們隱衛從小就有過訓練,五感比旁人敏銳百倍。除非是無色無味的毒藥,否則毒一入口,立馬能嘗出。」
「誘殺呢?」
「除非能引誘李洪義脫離身邊的高手,並且讓他心神不定,否則他一定能發現周圍有異常。誘殺,根本不可能。」
「引他單獨出來,倒是不難。」孫敕心道李洪義過於單純,這點還是有把握的。不過……孫敕皺眉道,「如何能讓李洪義心神不定,從而忽略周圍的動靜呢?」
「告訴他一件令他極其吃驚的事。」趙六想了想道,「比如,邵安是他弟弟?」
「咳咳咳……」這回輪到孫敕嗆到了。
然而趙六依然什麼都沒有察覺,笑道:「你也被嚇得了吧,還有什麼能比身世秘密更令人驚訝的。」
「的確沒有。」孫敕自然不會說邵安是他的弟弟這種事,不過他從趙六的話中得到了啟發。這世上,還有什麼能比身世秘密更令人驚訝的?
「秋獵快到了,到時候你應該也是護衛圍場之列吧。」
趙六點頭,他們六隊每年都會和五隊一起保護皇帝。
孫敕繼續說道:「我會想辦法讓李洪義脫離大部隊,並讓他卸下戒備。你只需在他毫無防備時,一箭射殺即可。」
原來孫敕是打算在皇帝狩獵時做成誤殺,趙六想想,此計可行,遂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