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女羽裳（1）

在皇陵，小蝶聽湘竹所說，暗想他對妻子也是有情的，不獨對自己，他一直優柔寡斷，和自己是什麼邪淫，不過是因為心還在妻子那邊。不提防天魔從上界伸出魔手，將她帶走，她忽然到了魔宮，很意外，問魔王：「抓我到這裡來做什麼？」

「你是他的魔障，我來用你試探冥神之心……」魔王冷哼。

「幽冥王子？他怎麼呢……」小蝶忍不住關心，她身上有褐蛇的血。

幽冥王子看見小蝶，又難以自持地勾起了宿緣中的情念，嘆問：「你怎麼來了？難道你成了魔女？我為了除魔才到眾生界來，如果你變成魔女，我必斬除！」

小蝶淡淡道：「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我已死心絕念，對一切毫無眷念……」

乍見到她，從眼神一直到語氣，柔情寡淡，言語冷澀，幽冥王子一驚。

魔民就在旁邊勸誘，「不做魔女，可惜了，好姿色……」

「休想唆使她歸附魔王！」幽冥王子揮寶劍將邪魔驅走，難免關切問，「你遇到什麼事？像是傷入骨髓？」

「與你無關。」小蝶冷冷不理他，彷彿眼前空無，淡漠得像裊裊青煙。

「你曾應允要做我的，卻反悔了……」幽冥王子情念發作，面紅臉赤。

「你的血咒解除了！」小蝶看清他沒有蝠翼，嗔怒時也沒有變臉，略略覺得驚喜。

「這和你有什麼相關。」幽冥王子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這和我無關。」小蝶忽然吐血，「我在他那裡受苦，為何又因你受劫？你們和我有什麼相干呢，卻都怪我糾纏……誰又是真正愛惜我呢？」

幽冥王子難過之餘，將她抱在懷中，「我要你成為我的……你卻拒絕，我心中自然難受失意！」

「那又和我有什麼相關？」小蝶性兒變冷，「我又為什麼要成為你的什麼呢！」

幽冥王子一陣難堪，從未有過的沮喪，愧疚道，「原來你是因為我被抓來的……愛是魔……你嫌惡我，卻被迫和我同處，真是怨憎會！你現在一定如處地獄吧……」

「你的心裡只有我嗎？」

「你問什麼？」幽冥王子想了片刻，淡淡道，「我想不出還有誰。」

「譬如花神？她嫻靜，芳香，是女神……我又算什麼呢，和一個蟲子沒兩樣！」

「我想不到她，她不是我的塵緣。」

「塵緣有時很無味，只是讓心糾纏煩亂。」

「可我看到無數生死輪轉中的魂魄都是如此，去尋找和自己有宿世因緣的。」

「愛一個人，是可以在他身上找到自己，但我在你身上，卻找不到我。」

「明白了，我非你意所屬。你的蓮花不是我……」幽冥王子額上的青蓮花很黯淡。

金色鸚鵡飛來，對他說，「她中了青鳥的蜂針，只有我眼尖目明，才能看出來呢。青鳥陪伴聖母，跟從左右，它的蜂針尖細無比，誰也察覺不到中了青鳥的蜂針，但會變得很淡漠，像天人一樣沒有熾熱的情思，情心淡薄，如若白水，抑制思凡……」

「看來聖母不喜歡我，厭恨我陪侍天帝。這位護持天下家室之母，也是這樣的心……」難怪我思憶起一切從前往事都如影塵，過眼雲煙，心裡像死灰一樣，每念及傷痛，更對情事冷淡。」小蝶才知自己去往天界，並非毫無果報。

「你是誰？」在魔界，幽冥王子不免警惕問它。

「我是遍知一切如來……」

「你也敢稱如來？」

「我本來是如來！」

「從哪裡來？」

「靈山。」

「來魔界做什麼？」

「佛陀靈光照耀三界，無處不在，我為佛光所化，來魔界幻化為鸚鵡之身。你忘了，佛陀有一世為鸚鵡王，說鸚鵡王經，我乃據此而化……」金色鸚鵡暗用傳聲之術告訴她。

「你竟是佛在魔界的眼目……」

「魔王煉造五毒魔葯，令天下眾生無明，為種種魔障蒙蔽。如人喝了，就會變成五毒人，有貪淫、忿怒、愚痴、妒嫉、暴虐之心。所以，我將眼目舍予，讓魔葯中有佛陀的智慧清明……我要飛走了，不可讓魔王發現！」金色鸚鵡悄言后離開。

幽冥王子施法將小蝶身上的蜂針驅離。她漸漸麻痹於情一樣的身心舒醒，「原來不食人間煙火就是這樣，無滋無味，看紅塵中的一切，心如蒼天，裡面飄著的是浮雲，心如滄海，裡面飄著的是鹹水……」她湧出淚來，倒在他懷中，「宇宙天地之間，也只有你視我為唯一！」

「是啊，唯一，我只愛你，心中並無其他。」幽冥王子摟著她，柔情道，「從前我常獨自去看天和海，遠遠看去，天和海離得很近，可實際上它們相隔無數丈遠，就像我和你，即使我再想貼近你，也永遠隔著界限……但海裡面都是天的影子，它們彼此相看了無數億萬年，是世上最永久的痴情。」

「走不到最後，就永遠不能算是真愛吧，無論我和誰……我願意為你的妻子。」小蝶眼一熱，眼淚也是濕熱的。

她想，免得和那個他糾纏吧，在妻子和她之間，她是邪淫之緣，為了修道，他終究會割捨她的，何必等到自己失去一切呢。這樣斬斷，也許最好。情事該斷不斷，情人反受其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