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緣起毒蠍

「沒想到已經跑出這麼遠了。看來我的逃跑速度比以往更快了!」林星宇看著遠處的城門沾沾自喜。

「啊！」林星宇吃痛地大叫出聲，向前跳出一步，左側小腿奇痛無比，回頭一看，一隻巴掌大小黝黑髮亮的蠍子，揮舞著雙鉗，像捕捉獵物一樣，向他爬來，嚇得林星宇轉頭就跑。

一路疾跑到城中醫館回春堂，右腳才邁進門檻便頭暈眼花摔倒在地。

林星宇此刻面部發黑、微腫，嘴唇青紫，兩隻眼睛像青蛙，左側小腿堪比象腿。

回春堂老掌柜年近花甲，身材瘦小，走路顫顫巍巍，耳朵有點背，眼睛也有些花，卻是城中有名的神醫，但凡有些疑難雜症，在老掌柜治療下多半是可以妙手回春的，小病小災更是不在話下。

「一隻黑…蠍……」林星宇聲音微弱氣如遊絲，還沒說完就昏了過去。

「一隻黑鞋？這鞋也不是黑的啊，難道另一隻是黑的？」老掌柜看著林星宇右腳僅剩的一隻鞋。「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惦記你那鞋呢？多寶貝的鞋啊？」脫下林星宇的鞋子，反覆審視，琢磨著，也沒多寶貴啊，比普通鞋子好一些而已。過了半晌目光才落到那條腫脹的腿上。

「哎喲，哎喲，老糊塗了，還看鞋呢，這孩子可是中毒了啊。東子，快過來幫忙！」老掌柜急忙喊道。

老掌柜給林星宇號脈后，又扒開眼皮瞅了瞅，最後拿出平時不捨得用的寶貝藥丸，搭配著解毒的藥劑給林星宇喂下，讓東子找車先將他送回家，自己挎上藥箱緊跟著來到林府。

房內，林正逸正焦慮地來回踱步，眉毛皺成了一團，老掌柜坐在椅子上，交代情況的同時寫著一味祛毒解毒的方子。

「令郎中毒之深，前所未見，我已把常規解毒之法試遍了，效果甚微，想來是老夫醫術不佳。這一味藥方，或許可以延緩毒液攻心的時間，為令郎爭取一時半刻的性命，在這期間還是多找幾個名醫來看看吧。」老掌柜站起身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李神醫，辛苦您了，大恩難言，今日情急，改日林某自當登門拜謝。」林正逸喚來管家，給了許多兩銀子，安排人送老掌柜回去。

緊接著派出家丁四處邀請各路郎中、醫師為林星宇看病，甚至連犄角旮旯的神棍、野醫都請了過來，只要有一絲救活林星宇的希望都要嘗試。

......

就在林星宇被蠍子蜇傷，向城中奔跑的時候，一個身形乾瘦灰袍老者出現在蠍子跟前，探出手一把將黑蠍子抓住。

此人一臉灰敗之色，臉頰乾枯無肉，眼角青綠，頭髮灰白相間，兩手乾癟透骨，探出手一把將蠍子抓住。

「小畜生，可讓我好找。」蠍子在灰袍老者手裡揮舞著雙鉗，六隻腳扭動，尾巴上下亂甩。看到蠍子如此動作老者意識到它蜇傷了獵物。

幾年前，灰袍老者滿身是血地進入荒野古林尋取毒物，在一個十分陰暗潮濕的山洞中捉到一隻色澤斑斕的尺長巨蠍，經過一番打鬥，將蠍子制服，自己也中了蠍毒，受了輕傷。

灰袍老者把蠍子放進軟銀絲編織的袋子里，還沒走出洞口就昏了過去，整整七天經歷各種痛苦煎熬，時而全身奇癢無比，時而如烈火灼燒，時而如鋼刀剁骨疼痛難忍，肢體卻無法動彈半分，意識與感覺又是存在的。灰袍老者本已是百毒不侵之體，普通的蛇咬蠍蜇完全不會有任何反應，平常毒物嘗到他的血，多半也是要死掉的。

而這次只是被這巨蠍輕輕蟄了一下，就有如此巨大的反應，可見毒性之強，絕非俗物。

灰袍老者憑藉一股頑強的意志力硬撐了八天，才醒過來。

醒來時，全身動彈不得，微微睜開眼，瞧見一隻半透明的小蠍子站在臉上，向天空揮舞著雙鉗，力道又控制的不好，搖搖晃晃，尾巴時不時在灰袍老者臉上扎一下。

老者躺在地上一整天，小蠍子就搖搖晃晃地舞了一整天，直道灰袍老者恢復了對身體的控制，支起身體，蠍子掉在了地上，驚恐地搖鉗擺尾，亂竄亂爬，被老者拎起，才微微鎮定，動也不動，老者定定的看著它，它也看著老者，大眼瞪小眼。

『莫不是把我當成他爹了吧？』老者心道，順手就把小蠍子放進了袖筒里，拎起地上袋子，戳了一下，袋子里的傢伙瘋狂地掙扎了一番，見到無用，便不再動。

袋子是用淬過數種劇毒不腐的天蠶絲加軟銀絲編織而成，尋常武者徒手都撕不破，也幸好如此，否則便是蠍子吃人了。

小蠍子在袖筒里很是乖巧，悠悠晃晃的路上也不忘練習它的鉗子舞，幾年間，一人一蠍慢慢變得越來越有默契。

直到剛剛，灰袍老者在附近的草地上打盹，小蠍子偷溜了出去，蜇傷了人。

灰袍老者沿著小道走了一路也沒發現任何人或動物的屍體，很是納悶，尋常人畜若是被這蠍子蟄了，不過半刻必死，武師境的高手也挺不過一時三刻。

灰袍老者不停向四周張望，一路琢磨一路走，轉眼就到了城裡，藏好蠍子，裝做無所事事的樣子走街串巷，想看看是誰這麼命大一直撐到了鎮上。

天色漸晚，林府進進出出的郎中不下四五十位，在看過林星宇的狀況，號過脈以後基本給出的結論是一致的：毒液攻心，神仙難救。個別心直口快的，建議林正逸早早準備後事，被亂棍打了出去。

灰袍老者在城內逛了幾個時辰，也沒聽聞誰家有新出的白事，直到在林府門口見到許多挎了藥箱的郎中來去匆匆，便停下腳步。

莫不是沒死？老者攔住剛出門的一名郎中打聽，原來是林府的大公子林星宇中了奇毒，非藥石可醫，郎中全部束手無策。

老者給了郎中一錠銀子，買過郎中手裡的藥箱，朝著林府大門走去。家丁見是背著藥箱的郎中，並未阻攔，管家劉泰安引路帶他去了林星宇的房間。

灰袍老者進房間后簡單打量了一翻。房間的陳設很簡單，正面是一張長約一米的紋路雕刻細膩的條桌，上面擺放著一副釵環和一個精緻的小盒子；

西側有兩把簡單的紅木椅子，中間有一張紅木小桌；

東側是一張雕刻獅虎的紫紋木床，看起來價值不菲，林星宇正躺在上面，眉宇間一片死氣，面部漆黑一片，黑色血管凸起清晰可見，仔細望去似有墨色血液流動，委實嚇人。林正逸坐在床邊，看著兒子怔怔出神，連有人進來都不知道。

「咳...咳....咳！」灰袍老者裝作清了清嗓子，吸引林正逸注意。

林正逸看向老者，扮相如此奇怪，附近的郎中能請的都請遍了，這人面生的很，是別人介紹的來的嗎？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起身客氣地向他說了一下情況。

老者坐在床邊，乾癟的手指搭在林星宇的脈搏上，手指一縮，心跳如雷，興奮異常，這小子確是沒死，真的沒死！脈搏孱弱，面相死灰，但仍有一股生機存在。

蠍子的毒性他是再清楚不過了，幾個時辰過去，林星宇居然還活著，如若不是有人續命，那就是體質特殊，不知這些郎中給的葯有沒有什麼奇效，暫時不好判斷，先想辦法把他騙到自己身邊，再慢慢驗證。

「令公子可是今日午後中的毒？」

「正是！」

「中毒后可是一路奔跑？」

「不錯！」林正逸發現對方號脈就可以斷出病因，內心希望之火再次燃起。

「令公子這是被野外劇毒之物所傷，本應停下捆綁傷口，排毒救治，可卻加速奔跑，導致毒液入了心肺，神仙難救啊。」灰袍老者輕嘆。

故意停頓了一會，發現林正逸只是怔怔的看著他，並沒有接茬，繼續說道：「雖然說是神仙難救，但我年幼時習得一門奇術，近乎生死人肉白骨，救令郎自然是不在話下，不過.....」話說到一半，故意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乾癟的手指捻著幾根稀疏的鬍鬚，頗有深意地看著林正逸。

「神醫有什麼需求儘管開口，需要錢、物，但凡是我林家有的，都可以給你，沒有的，我會想盡辦法去找。」

「不，不要錢，這門奇術需要用我的壽命，向天換命，也就是說，救活令公子，我是要折壽的。」老者放下手，淡然道。

「神醫可否用我的壽命換我兒性命？」林正逸激動道。

「不可行也不需要，救世濟民，醫者仁心，本就是行醫之道，治病救人，折壽也不打緊。只是，」老者左手掩面，低聲感慨：「想我不過四十齣頭，看上去卻像古稀之年，正是因折壽過多，這一次怕是再活不了幾年就要與世長辭了，可惜我這一身絕世醫術無人傳承。」

停頓片刻，抬眼發現林正逸還在看著他，仍不接茬，有些惱火，只好放下手繼續說道：「說到這，我跟令公子有緣，救了他以後，想收他為徒，教他醫術和毒理。」灰袍老者一臉正色，十分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