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何為江湖（三）

他後退了兩步，才看清對方的全貌——是東街的李媒婆，而自己正站在熟悉的秦家集大街上。

李媒婆頭上插滿簪子，兩旁的簪子上掛著兩條長得誇張的飄帶，她嘴邊那顆碩大的媒婆痣隨著她說話一抖一抖的：「你師父關照的那門親事，人姑娘今天有空，走，跟奶奶相親去！」

「不好意思，我得走了！」

露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容，呂三思轉身就跑，李媒婆只覺得眼前一陣青煙閃過，再一看，剛才還站著的人已經沒了影子。

「小鐵匠！」

好不容易離開了李媒婆的視線範圍，呂三思還沒喘口氣，又聽到一洪亮聲音，他一轉身，就看到赤膊的健壯男人高舉著一把砍刀，雪亮的刀刃在陽光下散發著陣陣寒光，隱隱還能聞到一股血腥味。

「這殺豬刀不行啊，加倆鎚子唄！」帶著圍兜的王屠戶咧嘴笑著說。

「直接找老頭！」

呂三思話音未落，人已經跑出去老遠。

遠處，一座拱橋出現在視野里，只見兩個大漢踩著梯子，正準備給拱橋掛上「秦家牌」的牌匾。

「小鐵匠！」一個背上斗笠的大漢看到了他，高喊一聲。

他一走神，手下勁微松，那剛剛掛好的牌匾一搖，就要掉落。

呂三思抬頭，正好看見這一幕。

「小心！」

一道黑影落在原地，牌匾還未落下，就被飛起的呂三思提起，他在空中輕巧翻身，兩個大漢只覺得眼前一花，再一看，那牌匾已經穩穩掛回原位。

「妥了！」

兩人對呂三思一伸大拇指，呂三思嘿嘿一笑，接著向前跑。

「小鐵匠！」

跑出沒多遠，呂三思又聽到有人叫他，一側頭，一大群小孩直接沖了過來，將他團團圍住。

「小鐵匠，給我們講講百里無憂的故事吧！」為首的小男孩扯著他的衣服，仰頭道。

「今天不行。」

耳邊傳來幾聲叫喚，他一回頭，原來是大青驢阿寶。

阿寶身側，背著鋤頭的張菜農拎著一筐蘿蔔走過，看到他，張菜農對他一笑。

呂三思回了一個笑容，然後隨手拿起一個蘿蔔，邊喂阿寶邊摸了摸阿寶的頭。

「阿寶乖，我得走了。」

他轉身繼續奔跑，丟下怔愣的小孩們和阿寶，小男孩愣了一下，才大聲問：「你上哪兒去？」

「江湖！」遠遠地，傳來呂三思的聲音。

留下小孩和阿寶大眼瞪小眼，一臉莫名其妙。

將一切都拋在身後，前方，一片開闊的地方正迎接著他，呂三思縱身一躍，眼前出現了一塊木板。

「江湖！」

兩個大字鐫刻在木板上，帶著一股莫名的氣勢。

「這，就是我的江湖！」他神情激動。

就在這時，一隻蒼蠅繞著圈停在了木板上，然後又很快飛起來，停在呂三思鼻尖上。

「嗡嗡嗡……」

周圍響起一陣蒼蠅飛舞聲，呂三思抬手彈飛鼻尖上的蒼蠅，然後捂著鼻子拿出夜壺。

每次倒夜壺他都會來這兒。老頭是個怪人，成天說江湖，卻從不肯讓他闖江湖。這裡，便是他到過離家最遠的地方了。

他眺望著前方高遠的藍天，神色憧憬。

或許，也是離江湖最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