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幻境

丹的弒神劍一劍斬下。

神君驚恐地丟出好幾樣保命法寶，卻擋不住弒神的威能，法寶盡碎。弒神的劍氣掃到神君，神君卻深陷冰雪與火海之中。一會兒被冰凍，一會兒被火焰烤化。一會兒被冰凍，一會兒又被火焰烤化……循環往複。

神君的身體一點一點破敗損毀，一點一點化為灰燼，腦袋卻一直相對完好。直到整個身體化為灰燼，冰凍與火燒才蔓延到他的腦袋。他忍受這種折磨整整七日，肉身完全化為灰燼時，神魂才掙脫出來。

丹斬下第二劍。

神君的神魂沒能逃離，發出凄厲的慘叫聲，在冰與火的包圍中，掙扎了七日魂飛魄散。借屍還魂或轉世，再無可能。

丹笑的暢快，臉色卻瞬間灰敗起來。他嘴裡念著什麼，劃破指尖，在劍上不停地繪製神秘符文，直到三天後才完成。

這時，他才看向備受折磨的金風，「我娘待你如姐妹，你卻殺我外公，奪我娘的本命法寶，追殺我多年。不愧是鳳族公主，居然讓你逃了一縷神魂。也好，借屍還魂還是轉世，我讓你生生世世不得善終，直到天地寂滅。」

弒神斬下，冷艷的金鳳在冰凍與火焰中肉身七日內化為灰燼，神魂七日內消散。

鳳族救援大軍壓境，傀儡大軍迎戰。丹將弒神收入靈府，化作一道光逃離廢墟。

姜鶴猜到自己陷入了幻境，不過被自己看到的一幕幕吸引，忘記掙脫。

金鳳逃脫的一縷神魂回到鳳族族地，丹握著弒神劍追至。族地空虛的鳳族支撐不住，丹闖入鳳族禁地，拿走保存金鳳一縷神魂的法器。丹最終把金鳳僅剩的一縷神魂打入輪迴。

自此，神魂不全的金鳳不停地投胎轉世，不停地經歷人世間的悲苦，每一世都不得善終。

丹一心一意地讓每一世的金鳳經歷悲苦，因為執念太深，反倒困住了自己。

一千三百年前，他遇到一個凡間的女子。容顏已經改變，神魂的烙印卻無法抹去。他終於找到了親娘的轉世，庇護她一生順遂，而後放下執念，隕落。

姜鶴被丹的悲喜左右，在他隕落時，既覺得遺憾，又覺得這個結局沒什麼不好。

場景又變。雲霧繚繞的昆虛山中虛空出現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嬰。女嬰由百獸拱衛至五歲，被昆虛山的慕仙宗發現並帶回宗門養育，取名丹。

丹和先她五年入門的金鳳師姐天生犯沖，兩人勢同水火。金鳳時常欺負幼小的丹，甚至幾次下殺手。因金鳳是掌門之女，即使她以大欺小、倚強凌弱，宗門中人沒人為丹主持公道。

十歲的丹脫離慕仙宗，在百獸掩護下逃出金鳳的追殺，消失在雲霧繚繞的昆虛山中。

四百年後，丹渡劫成功卻沒有離開，因為她恢復了上一世的記憶，找到了親娘的轉世。

一切都是孽緣。她娘這一世的名字是牡丹，是她身為百花之神時的名字。牡丹是師姐，金鳳是師妹。兩人愛上了同一個男人，名申君。成婚前，牡丹發現申君與金鳳曖昧不清，毅然解除婚約。

申君不承認自己有異心，對牡丹糾纏不清。金鳳暗恨在心，尋找靈植途中對牡丹痛下殺手。

因為有所牽挂，不肯飛升的丹被封為山神，留在凡世。身為昆虛山的山神，她守護這方水土，更是守護著親娘的轉世。她插手干預，救下牡丹，打傷金鳳。

金鳳是由一縷神魂轉世來的，如今被山神所傷，神魂再次受損。因天地有變，本就飛升無望，如今更是雪上加霜。不過，金鳳仗著掌門之女的身份，得償所願地與申君結成道侶。

丹很清楚，申君不是當年的神君，因此沒有干預申君的人生。而且前世的仇，前世已經報完，前世的恩怨早已了結，她已經放下。

在丹的庇佑下，牡丹的餘生很順遂。雖然飛升無望，卻找到了一位情投意合的道侶，養育了兩個孩子，五百零一歲那年隕落離世，成為當時活的最為長久的修士。

至於金鳳，飛升無望，生活、修鍊兩不順遂，最終殺了申君，墮入魔道，叛出師門成為邪修。

丹並不在意金鳳會成為什麼，前世仇前世了。她如今一心守護自己的地盤與信徒，順道成全自己的私心，守護親娘的下一個轉世、下下一個轉世……

她那時已經意識到了，天地有變，天道有變。自她之後，再沒有人飛升成功。而且天地靈氣在枯竭，修士術士的壽命一縮再縮，親娘往後的轉世全是普通人身份。

五百年前，眾神開始隕落，天地大亂，正道的修士術士和邪修之間展開近五十年的戰爭。

金鳳帶著邪修大軍殺入慕仙宗。慕仙宗血流成河。

游醫門並不屬於仙門，當時的各宗門並不把它放在眼裡。恰恰是以醫術為道的游醫門，在這次抵禦邪修大軍中起到了大作用。

游醫門自創立之日起，虔誠地供奉昆虛山山神。大戰中，修士術士們請神借力總是失敗，這才會手忙腳亂中屢屢受挫。游醫門同樣請神借力，但他們請的神只有一位，他們所供奉的山神。

山神在神話傳說中就是末等神，各仙門歷來並不重視山神之力。

丹被游醫門不停召喚，出借自己的山神之力助游醫門弟子。末等神，那也是神。邪修遇上山神之力，哪有好果子吃！再說，丹雖為山神，實力卻比普通山神高出太多。

這場正邪之戰，是丹平息的。她把金鳳之流實力相對強大的邪修滅的滅、封印的封印，餘下的基本是被她的冰封與赤霄掃平的。

丹平息了這場長達五十年的正邪戰爭，幾乎耗盡了神力，陷入沉睡。

天地靈氣走向枯竭，山神沉睡，玄界凋零。

姜鶴看完一幕幕的畫面，一時之間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丹的前生，她像個旁觀的過客，並沒有代入感。

丹為山神的這一世，丹所經歷的，丹的所思所想，她感同身受，似乎是她的經歷、她的所思所想一樣。

她搖頭，不會的。山神只是沉睡，並沒有隕落。她出生時就是個普通人，去年才走上修士一途。

她可以感應到山神、和山神建立聯繫，卻不會是山神。她只是她，走上修士一途的菜鳥。

姜鶴一個晃神，又回到了最初的畫面。奇花異草中嬉戲的小孩兒，小孩兒風華絕代的親娘，背叛與追殺……

姜鶴告訴自己趕快清醒過來，可沒什麼作用。她著急起來，想要脫離這個幻境。掐胳膊，感覺不到痛。掐臉，同樣沒有感覺。她被搞糊塗了，難道她在夢裡？否則那麼用力地掐，怎麼會感覺不到一點疼痛？

她想四處看看，尋找陣法痕迹。這才發現，她的雙腿不聽她指揮。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跟隨眼前的畫面移動著。

她早該發現的，卻被眼前的一幕幕吸引，這才忽略了這麼重要的情況。她念清心咒，沒用。她掐訣想要施術，完全是白搭，根本感應不到一丁點兒的靈力。

沒辦法脫離這個幻鏡，她只能被動地又看了一遍眼前出現的所有。她這次終於注意到了上次忽略掉的信息，冰封和赤霄是山神的靈器。

靈器認主，本應是屬於山神的靈器，為什麼她能用？想到冰封和赤霄，她抬手去抓，抓了個空。背上背的劍消失了。

這下，她又想到一直忽略的狀況，坐在她左肩頭的山精和掛在她右肩膀上的阿白也消失了。感覺不到，不代表不存在。她張口大聲問，「阿白，山精，你們在嗎？」

沒人回應。

「能聽到嗎？如果聽到了，想辦法趕緊叫醒我。」

還是沒人回應。

她又試著以神魂建立聯繫，完全感應不到山精和阿白。她這下慌了，「怎麼回事？這個幻境到底怎麼才能破？」

奇花異草中嬉戲的小孩兒，風華絕代的女子……同樣的畫面、同樣的情節，第三次循環。

無法擺脫幻境。她能想到的，除了睜大眼睛看，暫時想不到其它辦法。她只能猜測，破解幻境的線索在這些畫面與情節中。

第三次循環完成，她喃喃自語，「難道關鍵點在邪修金鳳？像磨砂般難聽的聲音，應該是入魔后的金鳳的聲音沒錯。這說得通，在山洞通道中聽到了金鳳的聲音，之後陷入幻境。」

「那就是金鳳沒死，和部分來不及消滅的邪修一起被封印了。」

她不自覺地開始踱步，然後發現她能自由行動了。她知道不能高興的太早，冷靜下來，按著記憶中最初出現在幻境中的那個點跑去。

沒用，她感覺跑出了萬米，實際上是在原地轉圈兒。怎麼辦？

這時，第四次循環開始了。她驚醒，低頭看腳下，這是她進入幻境時的起始點。她屏住呼吸，在場景轉變前抓緊時間後退一大步。

像是穿過了水泡一樣的薄膜一樣，有什麼東西破了。

「姐姐，快醒醒，我要頂不住了。」冰刃相擊聲中，山精慌亂急切的聲音從旁傳來。

「小心左邊。」阿白的喊聲伴著爆炎符炸裂的聲音傳入耳。

姜鶴霍地睜眼，發現自己躺在冰冷堅硬的石頭上，她召出的三個火球早就消失了。她還身處山洞，周圍一片漆黑，山精和阿白正在黑暗中戰鬥。

她回神后立刻爬起來，召出三個火球照明，彎腰去撿掉在地上的赤霄。

突來的亮光引起山精和阿白的注意。不過他們倆此時此刻分身乏術，根本沒空轉過臉看姜鶴，嘴上卻齊喊，「姐姐你終於醒了。」

姜鶴握緊手中的劍，喊了一嗓子，「阿白回來。」

阿白髮出一道罡風，逼退兩個人形傀儡，提著劍急速飛回姜鶴身邊。

姜鶴手中的赤霄立馬橫掃阿白背後的方向。空氣扭曲，劍氣似波紋盪開，所經之處火焰似火龍一般呼嘯而過，人形傀儡、形態詭異的暗影灰飛煙滅。

解決了一邊，姜鶴調轉方面，「山精回來。」

山精險險躲過抓過來的黑色爪子及爪子上發出的詭異黑煙，丟出身上最後一張爆炎符，在爆炎符炸裂的嘭響聲中沖向姜鶴。

姜鶴在山精衝過安全線的時候，手中的赤霄已經斬下。空氣扭曲，劍氣像波紋一樣盪開，火龍呼嘯而過。衝殺上來的人形傀儡、裹在黑袍中的身影、詭異的暗影，在劍氣範圍內的當場灰飛煙滅。

山精，「哇，好厲害！」

阿白，「威力比姐姐昏倒前增強了至少十倍。」

何止是十倍！姜鶴自己也驚訝。她學著幻境中看到的山神那樣用赤霄劍，沒想到威力提升好多。不過，和幻境中山神用赤霄時一比，差遠了。在山神手裡和在她手裡相對比，赤霄的威力一個在天上，一下在地下。

姜鶴又清理一遍左右兩邊，提劍向前方衝去，「跟上。」

山精和阿白答應一聲，緊隨其後。

前方洞口出現。姜鶴卻沒有衝出洞口，反倒往左一拐，衝進隱藏的分支通道。那一瞬間，她身上的防禦符扛下突襲而至的邪氣，藉此機會，揮劍燒掉詭異的黑霧。

「救命，救救我……」女子凄厲的呼救聲從前方傳來。

山精拍拍胸口，「突然叫喚，嚇死我了。」

阿白小胳膊一摟，把小小的山精摟懷裡，「不怕，不怕，我保護你。」

如果不是在拚命戰鬥，姜鶴一定會笑出來。

磨砂般難聽的聲音從女子呼救聲那邊傳出來，「向她求救，不如求我高抬貴手放過你。」

一人兩妖繼續向前，半分鐘不到趕到聲音傳出的地方。

渾身包裹在黑袍之中，狀態明顯有異的金鳳站在古裝獨臂女人身後，還給女人的額頭上畫了詭異的黑色符文。她發出瘮人的笑聲，笑夠了才說，「丹，看看她是誰？仔細看看，她是誰？」

姜鶴緊張地防備著，「愛誰誰，和我沒關係。」

古裝獨臂女人哭的梨花帶淚，「救我，求您救救我，我是您虔誠的信徒。」

金鳳，「認不出了嗎？她是你最重要的人的轉世。哈哈哈哈……為了抓住她，我尋找百年，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想救她嗎？哈哈哈哈……那就過來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