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下子真的死定了
「陛下,最近是不是半夜起床的次數更多了?」
「嗯。」
「而且,還覺得雙腳腫脹,疼痛不止?」
「嗯。」皇帝整張臉沉了下來,宮女和太監都注意到事情不對勁了。
殿內的氣氛詭異地沉重,就像暴風雨前夕,山雨欲來,鋪天蓋地。
這傅大夫長得相貌堂堂,怎麼就不多長點心呢?
堂堂一國之君,怎麼會容忍別人把他的病灶一一點明。
這下子真的死定了。
傅木槿鎮定自若地收起紅線,神情嚴肅地說道:「陛下,你是忍不住偷吃點心了吧?」
「額…嗯。言言(皇孫女)來玩的時候,喂朕吃,吃了兩塊馬蹄糕。」皇帝心虛地冒出細汗,假裝視線不經意飄向外面。
「陛下,您得的是消渴症,必須要小心注意飲食才行。」
「嗯,當然,當然。」
太監和宮女都震驚了,龍威震天的陛下居然像個偷吃東西被抓包的孩子,大氣不敢喘一下。
「朕保證下不為例,你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傅行吧?」
「放心吧,陛下,草民不會告訴爹。但下次…」
「別。傅行那張嘴厲害得可以,要是讓他知道了,豈不會進宮煩死朕。」
一提到表兄傅行,皇帝就開始返老還童,回到從前怕被表兄嘮叨的樣子。
「好。」
傅木槿點了點頭,嘴角不經意上揚,惹得宮女太監臉上一陣羞紅。
皇帝則一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樣子,看破不說破。
傅行的好兒子,天生一副好皮相,奈何為人清冷寡淡,不近女色,瑞陽在他跟前轉了這麼長時間,也不曾走近他半分。
真想見見什麼樣的女子能入這小子的眼。
「其實朕這次傳你入宮,是打算對你委以重任。」
委以重任?
書童一稻一聽這話,心裡的小算盤就打起來了。
他就說吧,皇帝陛下肯定是趁著身體還行,打算把公子封為駙馬,讓瑞陽公主和公子成婚。到時候,他就從一個小小的書童,一下子升為當朝駙馬爺的書童了。工錢豈不是嘎嘎地上漲啊?!
「朕本打算讓你見一見小十三,可惜,那孩子倔,不肯出府。梨千城的事聽說了嗎?」
「木槿,略知一二。」
「過幾日,等老九回京,你就和他去一趟梨千城,看看那裡的瘟疫有沒有辦法解決。」
什麼?解決瘟疫?
一稻的小算盤一下子就被皇帝摔得七零八落,他使勁地搖頭,想暗示自家公子別去啊。
公子,這分明就是個坑啊,退一萬步說,不小心染上瘟疫,死定了。瘟疫要是治不好,也是死定了。這橫豎都得死啊!公子,你可千萬別答應,就說醫術不精,身體抱恙什麼的,幹不了不就完了。
「草民聽命。」傅木槿雲淡風輕地應答道。
一稻的心都要涼了。
老皇帝倒是岳父看女婿——越看越滿意。
「明日老九就會回京,朕會安排他在城中的客棧等你。」
「成,那現在請讓草民替陛下施針吧。」
*
【顏府——宗祠】
今夜註定是個不平夜。
顏家稍微有些輩分的人居然都在,許姨娘和二舅爺正坐在上座,那本來是顏家家主的位置。
和十年前一模一樣,和逼迫她交出賬房大鑰匙的那天,一模一樣。
眾人群舌亂舞,一人一句,責罵她,彈劾她,步步緊逼,讓她交出鑰匙,從大當家的位置退下來。
可是,她腦海卻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就像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場面,第一次遇到被自己的親人圍攻的場面。
顏舜華有些詫異地步入宗祠,抽泣的顏霜霜被僕人押著也跟著進去了。
其中最為德高望重的三叔顏貴陽先開了口:「舜華,顏家的祠堂能允許女眷入場已經是破例,怎麼能把下賤的奴婢都請進來。」
「三叔伯,此言差矣。小侄能醒過來,都多虧霜霜多年的悉心照料。她是舜華的大恩人,又怎麼會是下賤的奴僕,舜華,反而想問二舅爺一句,你一個外戚,什麼時候取代了我爹的位置,坐在顏家的上座了?」
許姨娘和二舅爺一愣,這還是十二年前的顏舜華嗎?當年她不是燒壞腦子,變得神經兮兮,很好擺布嗎?
這般嚴詞厲色,難道腦子好了?
二舅爺心想,就算是病好了,大當家的位置也不可能讓你拿回去。
「混賬,你這是什麼話?我再怎麼說都是你的長輩,居然這麼目無尊長!」
「哼!」顏舜華挺了挺胖肚子,把手背了過去。「你算哪門子的長輩,顏家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說話?」
「你,長老啊,你們來看看她,越來越過分了,居然一點禮教都不懂。」二舅爺裝得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積極地向其他長輩求關注。
套路雖舊,對老人家就是特別受用,於是他們開始語重心長地說教,「是啊,舜華你怎麼能…」
顏舜華揚起手,打斷了三叔伯的話。
「慢!他是許姨娘的大哥,我乃正室所生,他跟我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跟顏家就沒有關係了,我只是好心稱呼他一句二舅爺,而你們居然能容忍一個外戚在顏家鵲巢鳩占,興風作浪,是當我爹死了嗎?」
此言一出,鴉雀無聲。
不久,二舅爺差點就笑出聲了,許姨娘更是掩面偷笑。
「你爹都死了十幾年了,顏家總得有人操持才行,再說了,當年要不是你乾的那些齷齪事,用得著勞煩我妹妹來當家嗎?」
她爹死了?她爹居然死了?
當年不是說,出了意外,人失蹤了嗎?怎麼就突然死了呢?
顏舜華握緊拳頭,強裝鎮定,努力穩住了悲傷的自己。
不行,她還得在這群牛鬼蛇神面前,奪回顏家。
「即便我爹真的不在了,也輪不到你來做,更輪不到許姨娘來做。我爹的姨娘那麼多,憑什麼你來當家!」
許姨娘收起表情,那雙好看的杏眼逐漸眯了起來,眼神變得十分歹毒。
「當年如果不是你不爭氣,敗壞家風,虧了顏家一大筆錢,哪還用得著姨娘我來當家,我一個小女人,不但要操持你兩個妹妹的婚事,還要維持整個顏家的生計,已經很不容易了,而你,居然還攪黃了和史公子的婚事,是不是想氣死在座的高堂,你才幡然醒悟,痛改前非啊!」
說完,她佯裝心痛地錘了捶胸膛,雙眸含淚地望向在座的老人,勝券在握地拿起絲帕擦眼淚。
最難消受女人淚,老人們紛紛望著顏舜華搖頭,斥責她不懂事。
許姨娘這下更加得意了,毫不掩飾嘴角的笑意,小丫頭片子,敢跟老娘鬥法,老娘就讓你吃不著兜著走!
「照許姨娘的話說,你是把顏家管得很好咯,來人!去取賬本來。」
許姨娘和二舅爺本以為這幾番較量下來,這胖妞肯定要服軟,跪地求饒,怎麼還想出要看賬本了?
可是那又怎樣,他們兩兄妹坐鎮顏家這麼多年,哪有不怕死的下人,敢給你拿賬本。
「大小姐,賬本。」
許姨娘和二舅爺傻眼了。
顧管家居然悶聲不吭地把賬本遞給了顏舜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