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井

打井

打破沉默的,是阿和的一個飽嗝。

他臉上的茫然是如此的真實,狀況外地問道:「怕……怕什麼?」

氣氛陡然一轉。

張識文打著鼻涕泡,又哭又笑道:「怕仙君待我們太好?」

眾人笑了出來。

他們不曉得什麼魔修仙修,什麼宗門派系,他們只知道好人壞人,這才是最直白易懂的事情。

余淵宗上的修士不風光嗎?他們將百姓牢牢踩在腳底下,連個眼神也不肯施捨,是何等的尊貴?

可眾人對那群修士只有恐懼而毫無敬意,修士對他們,也是只有利用而無甚仁意。同那些人的作為比起來,就算是魔修又怎麼了?

魔修能給他們飯吃,給他們水喝,能冒著危險替他們找房子住,能不圖回報地救治他們。

如果這就是魔修,那他們寧願與魔修做同道人。

……說來,一群窮途末路之人,在邊陲之地建個魔教,也是挺震撼的。

張識文小聲嘀咕道:「就算是魔修,魔界也是很危險的,不能常去。」

眾人跟腔:「是啊。仙君以前還是修道的,與那魔界的魔修自然不一樣,他們可不會對仙君手下留情,仙君萬請小心。」

「仙尊雖是魔修,可仙君您卻不是,魔界那種地方還是少去為妙吧。」

「房子我們很快就能搭起來,大伙兒都是幹活的好手,仙君不必替我等擔憂。」

這種真誠的關懷,逐晨是不討厭的,因此眾人絮絮叨叨地叮囑了好幾遍,她也沒覺得煩。

他們也不敢說得太多,聲音漸漸小去之後,又不由自主地將餘光投向竹屋。

他們想,仙君為何會墜入魔修呢?從今日余淵宗修士的反應來看,這三人的修為應當是很高深的,若他們還留在宗門,想必可以做人上人。

許是受人陷害?或是對天道失望?再或是修鍊中出了什麼差錯?

不管是哪種可能,聽著都很可惜。

因此那仙君才將自己困在竹屋中,不見生人嗎?

眾人望著竹屋的方向,心疼到無以復加,覺得對方那冷傲的身影,都變得十分寂寞。

逐晨:「……」

祖宗們,你們可千萬別把想法說出來。小秘密藏心底就行了。

逐晨趁他們思維發散,將剩下兩個殼也丟到空地上。

三個碩大的外殼靠得近了,光線在平滑的曲面上互相反射,使得本就明亮的色彩變得更為璀璨,隱隱似有虹光映襯。

「哇……」

眾人又是歡喜,又是抗拒,表情很是複雜。

逐晨突然覺得這固定資產可以不賣,裝修一下,留著以後發展旅遊業,必定紅紅火火。

商業小天才。

眾人圍繞在屋子附近,面面相覷,又不進去。

逐晨想叫他們趕緊清掃一下內壁,畢竟是魔獸住過的地方,多少不大幹凈。剛準備開口,才想起來沒有乾淨的水。

果然資源不足很不方便,這是迫在眉睫的問題。

逐晨背對著眾人,點開系統面板,尋找打水井的教程資料。

現階段能用的測量工具他們根本沒有,而水源問題又是急需,估計系統也沒太巴望她,直接給了她一個所謂答案版的地圖。

逐晨點開一看,瞬間樂了。

這個答案版教程名副其實,竟然直接將這塊地區下方的水流走勢給標註出來。只要學點基礎,看懂地圖上的標註,就能找到合適的打井位置。

難怪這項任務沒有獎勵,只有一小撮的心理安慰,畢竟地圖紀錄本身就是個好東西啊。

逐晨對系統的愛瞬間回來了。

學習強國,實幹興邦。不愧是你!

逐晨按照地圖上的標註,在周圍沒有方向的踱步了一圈,根據樹木和石頭,確認自己所在的具體位置。

這魔界看著荒涼,其實並不幹涸,從它附近能有河流水域就可以看出,因此想找打井點也不難。

逐晨就近挑了個方便的位置,停下腳步,用石頭在地上圍了個圈。

張識文觀察她很久了,見她動作馬上詢問:「仙君想做什麼?」

逐晨誠實地說:「我想打個井。」

眾人聽見,立即蜂擁而來,叫道:「這個我在行啊,我會!」

「不過是打個井,莫非我不會?」

「這打井還得先選好地方,否則是出不了多少水的。仙君你容我們先試試,找找這水的流向。」

逐晨指了指腳下:「就打這兒,沒問題的。」

眾人對她那是無條件的信任。

「行,就照著仙君的吩咐做!」

鄭康動作比較快,率先回去搶了一把小鏟子,走到逐晨旁邊,擼起袖子開干,半句廢話都沒有。

隨後又衝去兩個青年,霸佔了剩下的空位,其餘人就沒地方能站了。

眾人沒搶到活干,頓感遺憾,彷彿錯失了什麼人生大事。

逐晨見他們如此踴躍,遲疑著道:「那就……多打幾個井?」讓生活N次方個更加美好?

只要她說了,正滿腦袋熱血的眾人自然全無異議。一個個拿起趁手的工具要為她打井,也不問刨那麼多個坑出來能有什麼用。

逐晨哭笑不得,於是又找了幾個點,用石頭標註好,讓他們過去忙活。

「啊——」

少年清亮的叫聲從上方響起。

風長吟還沒下長劍,已經開始亂嚎。他不顧離地面還有兩米多高,直接縱身從劍上跳了下來,沖向那塊珍貝似的房子摸個不停。

他大概很喜歡這種閃閃發光的東西,對這屋子極其滿意,炯炯有神地看著逐晨問道:「小師姐你回來啦?這屋子是哪裡來的?還有嗎?我能住嗎?!」

逐晨笑說:「這是師父從你兄弟那裡借來的,現下沒有多餘的了。等大家把屋子建好搬出去,你喜歡再留著住。」

「什麼我兄弟?」風長吟茫然道,「我沒有兄弟啊,我只有師兄師姐。」他的師兄師姐現在都很貧窮,一點都不能大方。

「這是齊峰獸身上背的殼。」逐晨比劃了下,「不管到哪兒,幹什麼,都要背著個屋子,可不就是你兄弟嗎?」

風長吟思索了好幾遍才明白過來,用肩膀去撞逐晨,惱羞成怒地叫道:「師姐!」

逐晨笑著躲開,說:「好了,吩咐你一件事情。」

風長吟皺皺鼻子,還記得方才的事,強調道:「我才沒有背著房子!我……我只是想……」

「好,好,你沒有。」

逐晨不再與他玩笑,攬著他往邊上走。

她避開眾人視線,回頭看了一眼,確認大家正幹得熱火朝天,關注不到他們,才從袖口掏出最後一筆銀錢。

這真是他們所有的積蓄了。

逐晨頓了頓,將錢交給風長吟,說:「你去買些吃的回來。鹽、油、牛奶。再有就是扯幾塊麻布,師姐給你做套被子。」

「被子?」風長吟小孩心情,立即忘了剛才的事,高興道,「我居然能有被子了?!」

逐晨:「……」

為何聽起來那麼可憐?

逐晨叮囑說:「買最便宜的。」可能不夠。

風長吟:「嗯!」

兩人無聲悲慘了一陣,默哀貧窮的降臨。

逐晨捂住嘴:「我去找師父問問怎麼才能賺錢。」

風長吟說:「那我先去花錢了。」

「嗯,去吧。」

逐晨目送小師弟離開,抬步往竹屋那邊走去。

外頭熱鬧,風不夜的竹屋依舊安靜。逐晨走進去的時候,他正盤腿坐著調息。

他這個狀態逐晨很熟悉。在朴風山上時,他有一半的時間在冥想,還有一半的時間在練劍。心無旁騖,一心登道。像今天這樣陪她出去抓雞揮霍時間,那是從來沒有過的。

逐晨停在原地,前方風不夜半睜開眼,淡淡問了一句:「怎麼了?」

逐晨突然忘了自己要說什麼:「哦……」

對了,要賺錢。

其實修士賺錢,的確不是那麼難。

妖獸身上的皮毛、爪牙、內丹,都是煉丹的材料,比較值錢。這些只有修士才能拿得到。

只不過在朴風山上時,繁務俗世從來用不著他們操心,逐晨也就不了解。

逐晨組織好語言,問道:「師父,你知道哪裡的妖獸,比較好打又比較值錢嗎?小師弟打得過的那一種。」

風不夜隱隱有所察覺,但還是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有錢了。」逐晨坦誠說,「我們是可以不吃飯,但外頭的人不好不吃飯。他們這兩天要忙著建房子,朝聞離別的城鎮又太遠,不好出去賺錢。」

這似乎觸及了風不夜的知識盲區,以致於他的驚訝有點明顯。

片刻后,風不夜從懷裡摸出幾顆珠子。

那珠子通體圓潤,內核處流動著黑色的霧氣,從大小看,起碼是兩百年以上魔獸所結出的內丹。

逐晨愣住,問道:「這是什麼?」

風不夜:「魔獸的內丹。」

魔獸的內丹自然是比妖獸的內丹要珍貴的。一是鮮少有人敢去魔界放肆,二是因魔獸修鍊方式的原因,本身就比妖丹更難凝練。

問題是……

逐晨驚道:「您哪兒來的?」

風不夜遲疑,隨後扭過頭:「撿來的。」

逐晨:??

……你看我像是沒有腦袋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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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不夜:天生沒有貧窮的天賦。

逐晨: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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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不如玩基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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