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在古代,底層女子過得還不如牲畜,肚皮像裝了拉鏈一樣,一年年往外扯人,稍有不慎,便是一屍兩命。
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妹妹。
駱扶雪都不想淪落到那般境地,她唯一拿的出手的便是醫術,然而什麼叫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說的便是——
貧苦百姓根本無法為人才買單。
患了病,那就熬,熬不過去,那就死,古代底層百姓一代代這樣過來,誰也不覺得不妥。
唯有世家大族。
才有財力供得起大夫,才有勢力護住一個女大夫,否則別說故意針對,哪怕一個走投無路的盜賊,也足以害了她們姐妹的小命。
吃不飽的前提下。
沒有什麼民風淳樸。
笑人無,恨人有,犯了紅眼病,見不得她們兩個女子過得舒坦,便找茬挑釁、誣賴陷害才是最有可能的。
防患於未然。
妹妹年齡小,考慮不到這些是正常,她卻必須去考慮,而且必須要想出辦法,哪怕寄人籬下,受人白眼,也需立了足再說。
「唉!」
駱扶雪喟然長嘆:「若殷奕不死,我們本可投奔楚王,可誰知——」
「若殷奕哥哥在,那群閹人也不敢誣賴父親。」
駱扶菱語氣恨恨。
雖說伊林淮曾在駱家養病,算有青梅竹馬之誼,但畢竟兩年未見,他又與駱扶菱不對付,真正和姐妹倆交心交底,一同長大的——
還應屬楚王世子殷奕。
可惜三月前,殷奕與異族西羌打仗時,意外身亡,當時妹妹還哭了好長時間,沒想到後來就輪到駱家出事了。
再感嘆已經無用。
「走吧。」
駱扶雪拉起妹妹,一步步朝著刺史府走去,前路艱難,唯有姐妹倆相兩人第一次來雲州。
又礙於身份,不好問路,駱扶雪拉著她走街串巷,居然有模有樣的找到一處小宅子,然後隱於一旁,仔細觀察。
「姐姐。」
駱扶菱扯了扯她的袖子,又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的確只是一處小宅。
「我們不是去刺史府嗎?」
「不是。」
駱扶雪搖搖頭。
向她解釋道:「伊林淮曾跟我說過,他在雲州置辦了一處私宅,連伊家人都不知道,但他向來不瞞我的,所以我也知道這宅子的位置。」
「實話實說,我並不信任伊刺史。」
「既然來了雲州,還是應該先與伊林淮碰頭,再從長計議。」
姐姐果然還是信任他的。
駱扶菱頗感煩躁。
她自幼喪母,又與父兄感情生疏,加上被駱扶雪細心扶養長大,對姐姐的感情裡面,自然而然夾雜了幾分孺慕之情。
七歲時,伊林淮忽然進府養病。
在駱扶菱眼裡,簡直無異於插足的「第三者」,她自然不甘心將姐姐拱手相讓,對方居然也不自覺,屢次和她搶姐姐。
總而言之。
兩人暗中嫉妒排擠,恩怨由來已久。
她巴不得伊林淮過得越慘越好,但此時姐姐卻將那個病秧子看作可以共商未來的人,駱扶菱神情黯然,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不對。」
駱扶雪眉頭一皺。
帶著妹妹閃到樹后,打量著宅子前面,來來回回走路的幾個百姓。
苦笑道:「那幾個人,徘徊不走,行動有素,肯定是官兵假扮的,不知在等著什麼人自投羅網。扶菱,恐怕真叫你說對了。」
聽到最後。
駱扶菱心中暗喜。
她腦子活泛,立刻明白姐姐話里的意思,這裡是伊林淮的私宅,卻有官兵暗中巡邏,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伊林淮出賣了她們。
此人已經不可信了!
「我就猜——」
她本想趁機再說幾句伊林淮的壞話,又覺得過猶不及,於是轉而擠出憂愁的樣子,問道:「那怎麼辦,我們還能找他嗎?」
「噓!」
駱扶雪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姐妹倆靠樹躲好。
餘光注意到,又有一隊官兵經過,看樣貌,聽聲音,正是剛才被殷蒙引走的那隊官兵。
「居然叫那小子跑了。」
「真晦氣!」
「瞧他長得相貌堂堂的,也不像騙人的樣啊。」
「誰說不是呢。」
……
聲音漸行漸遠。
殷蒙果然甩脫了官兵,估計現在已經到了船上吧,駱扶雪想到這時,忽然心念一動,想出另一個帶著妹妹在亂世求生的方法。
低頭問道:「扶菱,你覺得殷公子如何?」
聞言。
駱扶菱立刻明白過來。
除了相貌,她倒不覺得殷蒙有多好,但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跟伊林淮比起來,其他任何選項居然都顯得不錯。
「我覺得他很好。」
就是不知道家世如何,看那一身穿著打扮,應該也不會太差,就是希望千萬別又是個婢生庶子。
這個評價在意料之中。
駱扶雪蹲下來,細細與她理清局勢:「扶菱,除了京都,雲州便是第一繁華安穩之地,其次雍州,再次可以勉強說是漳州。」
「雲州不能留了,那便只剩雍州或者漳州。」
「雍州雖比漳州富饒些,但你我姐妹無依無靠,恐遭人欺凌。若去漳州,殷公子有經天緯地之才,又俠義心腸,可托他庇佑,免去閑人騷擾。你覺得呢?」
她兩世為人。
又有醫術可做糊口營生,總比真正一朝敗落的貴族少女心態好些,真鐵了心帶妹妹獨自生活,也不是不可。
就是害怕出現意外。
且亂世徵兆已現,和平安穩之時還好說,一旦有什麼動蕩,兩個身單力薄,皮相上佳的少女,處境實在危險。
「雍州,漳州。」
駱扶菱心中也不停盤算。
她不喜外人,哪怕殷蒙幫了姐妹倆一次,但一想到以後要跟此人同行,也覺得彆扭,但姐姐的考慮也不無道理。
匹夫無罪。
懷璧其罪。
從京都流放到營州,再乘船來到雲州,她和姐姐一路風餐露宿,心驚膽戰,容顏損去一半,也遠遠與醜陋沾不上邊。
等真正安穩之後。
姐妹倆的容貌顯露出來,萬一遭人覬覦,她護不了姐姐,姐姐也無力護她。
「那就——」
駱扶菱有些艱難的說道:「選漳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