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有個男孩叫方行之
阿喬不知道該怎樣形容再次見到方行之的感受。
當年的那些同學一個個奔走離散,去外省打拚的,回自己家鄉吃老本的,要麼就是找個家世還不錯的連人帶包袱一起閃婚了的。只有阿喬和為數不多的幾個同學這麼些年來還獨自留在他們一起上大學的地方打拚,活脫脫一生活中的奮鬥,只不過她沒有有錢的老爸。
有朋友勸過阿喬,z城並不是什麼好地方,發展也沒有大城市那麼好,他們都勸阿喬回自己那邊謀發展。阿喬都回絕了。
阿喬並不是z城人,同樣的,z城的社會風氣並不好,簡言之,就是z城並不是什麼好地方。可阿喬還是那麼義無反顧的留了下來,她沒有去想一兩年後她是不是會改變初衷,沒有去想她一個外鄉人在當地的生活會是如何的艱辛,她沒有想那麼多,只是死心眼的想,有他在的地方,應該也要有她在。
讀高中的時候,阿喬還是一個快樂的小孩,即使升學考試壓力大,即使面對一群勾心鬥角的女人,阿喬也還是一樣,愛著她的陳奕迅,愛著她的林夕。那個時候的小孩都喜歡在任何事物的前面加上附屬,如,我的,以表示自己的存在感和所有權。
高中時期的阿喬是一個怎樣的人呢?這點其實阿喬自己也不清楚,她沒經歷過大起大落,談過幾段早戀,可書里寫的轟轟轟烈烈阿喬知道自己是從未經歷過的。就像林欣說過的那樣,阿喬那樣的人從來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她不說,你們就以為她傻。阿喬這個人,你值得結交卻不值得深交。林欣是阿喬的好朋友,說是好朋友,也只不過是因為兩人從小到大就玩在一起。林欣了解阿喬,就像阿喬也了解林欣一樣,她們之間滿滿的都是不能說的秘密,卻要從頭到尾地裝成相知相交的好朋友,好姐妹,好知己。
阿喬見到方行之是在高一那年,那年,他還是一個大男孩,跟現在的樣子比起來,實在是青蔥太多太多。阿喬不是一個自來熟的人,所以當她熟悉了一個陌生的班級已是一個星期後。
一個星期後,阿喬才注意到了那個平平無奇的男生,因為彼時,方行之是阿喬的前桌,那麼一個高大的身軀就坐在自己前面,阻擋著她神往的黑板,阿喬說不憤懣是假的,所以,每次上課阿喬都霸道的讓她的前桌趴下,而她的前桌也聽從,一聲不吭地趴在桌子上睡覺。以致於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裡,阿喬感到一種深深的負罪感,覺得方行之的成績都是她害的。女孩子所謂驕縱讓阿喬覺得所有男生都是應該這樣子的,所以她當時並不愧疚,反而覺得一切理所當然。
兩個人就這麼熟悉了起來,方行之也不是一個自來熟的人,但是他和阿喬都是性格好的那種人。所謂性格,就是打不還口,罵不還手,你擠兌我,我不在意;你背地裡捅我一刀,我會笑著說「noproblem」!只要男同學和女同學之間沒有摩擦,相處的關係就可以用融洽這兩個字來形容。
如果故事到這裡就一帆風順的下去就沒有什麼可講性了。
高二那年,阿喬被重新分到了一個班級,離開了她所熟悉的大部隊。戀戀不捨卻還是要大義凜然,誰讓她是一文科生呢,理科生的世界她進不去。同樣的那個對她深惡痛絕的物理老師也決計不會讓她再回去繼續丟他的人!
同樣的這一年,阿喬經歷了她人生中的第四次戀愛,對象是方行之。是方行之先表的白,然後,阿喬就那麼莫名其妙的答應了,沒人知道阿喬到底是怎麼想的,阿喬身邊的人都知道,阿喬其實並不喜歡方行之。你可以說阿喬濫情,也可以說她不懂拒絕。一個人的性格已經被時間打磨的沒有轉圜的餘地了,規勸改變不了什麼,所有的一切都要自己去經歷過才會卓有成效。
方行之是個好孩子,在他倆談戀愛之前,林欣勸過阿喬,如果最後的結果是會傷害這個善良的大男孩的話,兩個人就最好不要開始。就跟法海勸白娘子不要再出來害人了一樣。可林欣不是法海,阿喬也不是白娘子,她害人別人是阻撓不了的。
同方行之在一起的時候,阿喬說不上開心,也說不上難過。男生比女生要晚熟,阿喬自問是一個比較少年老成的人,所以當時方行之的有些行為在她眼中的是幼稚的,他不知道身邊所謂的朋友是些什麼人,也不知道怎樣識辨別人的眼光是否善意,他就只是率性的活著。是一個偶爾因為想起十幾年沒見過的媽媽會哭的男孩子。阿喬其實是羨慕他的,她的生活中,有了太多太多的麻煩事,有了太多太多不得不低聲下氣的時候。她聽過他身邊的朋友怎麼怎麼嘲笑他,怎麼怎麼嫌棄他,可阿喬從不告訴方行之,這個男生的心思還很簡單,沒有被過多的污染,她不願意讓他知道這一切。況且男生的世界總是比女生單純,打場球,聊會兒天,好了,我們就是朋友了。一切就是那麼簡單。
然而一個月不到,阿喬就和方行之分手了,分手的理由是不合適。這跟林欣的猜測是一樣,阿喬從來不是一個可以明確自己的人,別人的事她都看得透,可唯獨自己的,卻永遠糊裡糊塗。阿喬深刻的記得當時林欣聽到后所表現的不理解和鄙夷。
時間跳回到現在。現在的阿喬是一家報社的編輯,每天朝九晚五的生活,日子過的還不錯,就是假日沒有可以作伴打發時間的人。遇見方行之的那天,阿喬剛下班,準備去超市採購,他們就這樣重遇了。像偶像劇的開始,卻不是偶像劇的結局。
記憶里的方行之變了,那個總是孩子氣的方行之現在變得很man,脫去了年少是時的稚嫩。
「阿喬?」這是他們見面后的第一句話。
「嗨,方行之,好久不見,你怎麼長這麼大了?」講完這句話,阿喬自己都覺得汗顏,這話聽著怎麼那麼像自家娃長大了一樣,不過確實,當年阿喬就是這樣「照顧」方行之的。
眼前面容和善的男人笑著說,「是啊,長大了,以前干過的蠢事現在想來真的不應該。」
他提到了以前,阿喬想,他說的應該是當年那件事。
「行之,要不要請我喝杯咖啡我們敘敘舊?」阿喬笑著和他打哈哈,並不期望他會答應。
「不了,我在等人,你先走吧。
「那再見。」
阿喬笑著跟方行之說了再見,然後推著購物車去付賬。阿喬不斷強調只是自己好奇而已,她站在儲物櫃錢不斷往收銀台那個方向瞄,最後終於看見方行之出來了,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女孩,阿喬憑藉自己200度的近視眼辨認出了那是一個年輕的女孩,不是他媽,也不是他妹。
阿喬這時候才放下心來,方行之有女朋友了,這說明當年的事並沒有給他造成什麼心理上的缺陷。
當年阿喬和方行之分手后,阿喬天天躲著他。因為教室在同一層樓,阿喬每每與其見到面都只能抱頭竄走。後來過了幾個月,阿喬突然發現方行之再沒出現過,而阿喬這個馬哈的人發現這件事的原因是她收到了方行之給她發的一條信息:我不會再煩你了,你以後也不必躲我。
後來阿喬才從別人那裡聽說,方行之因為偷竊被抓所以不得不轉學了。有的人說是因為他自己本來就有那個癖好,而有的人也說是他自身有心理問題。
可阿喬並不這麼認為,她覺得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自己,是自己把自己的性格缺陷轉嫁到了別人身上,因為她的溫吞,麻木不仁,使得一個祖國的棟樑,該被評為勞模的人走上了歧途,她是一個罪人。
現在見到方行之,阿喬說不出來是怎樣的感受,真的是覺得時光如梭。
z城的天氣很好,起碼阿喬是這樣覺得的,因為它常年日照充足,出門不打傘幾乎是不可能的。可阿喬喜歡陽光,記得當非主流盛行的時候,阿喬還很憂傷的寫了句:因為內心太灰暗,所以需要用更多的陽光來找到內心最柔軟的地方。記得那會兒還有很多人附和了這句話,阿喬當時寫下這句話也並不是單純為了非主流,她還以此變相的表明了自己的心境。
夜深人靜,夜黑風高,魑魅魍魎,就是阿喬青春期的真實寫照。
事隔多年,阿喬在z城,當了個不大不小的編輯,租了個不大不小的房子,過著一個不奢不儉的小日子,想著一個不算無關緊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