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郁涼在樓梯口已經站了半小時了，還好此時已是深夜。街上沒有什麼人能看見她此時穿著這件奇怪的衣服狼狽的樣子，她家的窗戶泛著微弱的光，他媽還沒有睡。今天是她繳生活費的日子，她面試的這幾月都沒有消息，本來想用兼職的錢熬過這個月再說，可今天錢也沒拿到。陰鬱的情緒又湧上了她的心頭，郁涼捏了捏手裡的旅行社儲值卡，鼓起勇氣走進了這棟破舊的居民樓。

郁涼從自己的包里摸出鑰匙，插進門鎖以後。猶豫了一下，轉開了。她小心的貼著門進了家，撇了一眼坐在客廳的郁媽媽。郁媽媽看到郁涼迅速從舊沙發里彈了起來，不知道這個沙發都用了這麼多年，怎麼還有這麼好的彈性。

郁媽媽指著郁涼的鼻子罵著，郁涼和往常一樣，嚇得靠在門上不敢動彈，更不敢抬頭看她。「你穿的這是什麼玩意兒！」「這麼晚你死到哪兒去了！」「生活費，生活費也不繳！」「你跟你那個喪星爹一樣，都是沒良心的東西！」這些從聽到大的惡語，一句一句的傳入郁涼耳朵，卻也不能字字清晰了。她覺得頭很昏，可能剛剛的酒勁上來了也可能是別的什麼，她好像失去了知覺，眼前也模糊了起來，郁涼累了，想就這樣歇下了。這時她的右手，攥著那張卡片的右手，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這股力量慢慢匯聚到郁涼的全身。使她恢復了身體的知覺，和清晰的意識。

「我怎麼就遇到了這一個個沒良心的東西，我是怎麼把你帶大的啊？你為什麼不給我生活費？你也跟那個畜生一樣，想跑是吧?那你還回來幹嘛？你……」沒有等郁媽媽說完，郁涼已抬起頭狠狠的瞪著她，郁涼這麼多年在郁媽媽眼裡就是一個任她發泄，懦弱的受氣包，從未反抗過。郁涼現在看她的眼神，讓她覺得驚慌又恐懼。

郁涼看著眼前這個發瘋的女人，不想承認又不得不面對的血親現實。冷靜的說道「我本來也不想回來的，我3個月前就丟了工作……拿不出生活費了。」

「還有……」郁涼渾身發著抖，無法遏制的咆哮出來「你沒有遇見我！你生下了我！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郁涼崩潰的癱倒在地「為什麼你自己生下了我，卻來埋怨我？你又沒問我要不要來這世上？」

郁涼跪在地上，捏著自己的衣服哭訴道「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郁媽媽癱坐在沙發上，失神的說到「沒工作，就沒工作了。怎麼還耍酒瘋了……」郁媽媽捂著臉嘆了口氣，把電視關上。淡淡對郁涼說了句「早點睡吧，等這一晚上困死我了。」就回房間關上了門。

留下郁涼一個人在客廳，她覺的自己好像說出了這麼多年的心聲，應該輕鬆一些的，可又好像被什麼堵了回來。至少她在說這話之前是抱著必死的決心的，不說一定會死在她媽的亂菜刀之下，至少會來扇幾個耳光，揪個頭髮什麼的吧。怎麼連嘴都沒正兒八經的還一句？郁涼在客廳的地板坐了好一會兒，感覺她媽好像真的不會從卧室里再殺出來了，她才慢慢起身從卧室里拿著換洗衣服去了衛生間。

水花順著郁涼的頭頂一直澆到了腳後跟，郁涼睜開眼睛，看著水蒸氣一股一股的升起，升到泛黃的瓷磚頂上，重新匯聚成一滴水又掉了下來。她從小就喜歡觀察這件事情，因為這個「愛好」，從小沒少被她媽打罵過。所以每次享受著這小小愛好的同時也在惶惶不安，可今天這不安感好像沒那麼厲害了。她愉快的伸手接住落下的水珠時，發現那張旅行社的儲值卡還在她的手裡，她開心的笑出了聲來。

這好像是她記憶里，第一次聽見自己的笑聲。

「叮咚！叮咚！」郁涼被自己簡訊的提示聲驚醒了，她拿起旁邊的鬧鐘發現已經9點半了。

伸了個攔腰拿起手機，看了看界面上顯示著簡訊的前幾句話。「你好，郁涼女士。恭喜你……」又是垃圾中獎簡訊，她拿起手機朝衛生間走去。經過了昨晚那場血雨腥風的客廳，瞄了一眼郁媽媽的房間。已經上班去了，雖然郁媽媽年歲不小了，還是在本地的一家服裝廠上班，起早貪黑很是辛苦。郁涼輕輕嘆了口氣，步子又變得沉重起來。她轉眼發現客廳的餐桌上有一杯牛奶，旁邊還有一顆水煮蛋。這是她高考的時候郁媽媽給她準備過的早飯，也就吃過這麼一次特意為她準備的早飯。她驚訝的走過去，走進才發現，牛奶杯下面壓了一小沓鈔票。這鈔票更讓她覺得不可思議，在她眼裡她的媽媽就是一個愛錢如命的女人。連郁涼小時候生病發高燒都不捨得花錢送去醫院看看，隨便買幾顆葯就對付了。郁涼為昨晚的事感到有些抱歉，自己做對什麼了?丟了工作還想著尋短見，回來還發了一頓脾氣。

郁涼沒有碰錢，拿起牛奶杯喝了起來。手指無意間滑倒了剛剛那條短息

「郁涼女士，你好。

恭喜你通過了我公司策劃助理職位的初試。請於三日後8月20日（星期一）早上10點，來辦公室複試。如未按時參加，視為自動放棄本次複試機會。

笙瑟文化創意有限公司」

郁涼高興的差點摔了自己的杯子，這幾個月連那麼多破破爛爛的小公司都沒有要她。這幾年在當地風生水起的笙瑟怎麼讓她過了初試，分明和她一起面試的三個人，學歷和工作經歷都比自己優秀的得多啊。那天還有其他兩組人一起面試，雖然不清楚那兩組的具體情況，可估計也不會比她這組差多少。雖然只是過了一個初試，八字才一撇也足以讓她驚喜了。

還沒等她緩過神來，手機又來了一條消息，是銀行發的「XX銀行入賬500元，備註兼職費。」

這時她的電話響了，是介紹她兼職的中介陳姐「郁涼啊，昨天兼職費給你轉到你賬戶了，你看看。海鮮店老闆說昨天他去上個廁所出來你就沒人了，讓我把錢轉給你。他說看你昨天挺賣力的，多發了你200。你早點把昨天那衣服給我送過來，我就把這200給你。那可是我租的，你怎麼還穿走了？自己的衣服放在辦公室也不要了！」

「上廁所？什麼廁所上了兩小時都沒出來啊？」

「咳，那老闆這兩天開業，生魚片冷啤酒吃多了，鬧肚子。昨天晚上在醫院掉了一晚上水，剛剛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才出院。你說逗不逗？被自己家的生魚片吃進醫院裡去了，以後誰還敢去啊？」

「啊……這樣啊。真是對不起他了，都不容易啊。」

「你亂七八糟嘀咕些什麼呢？早點把衣服給我送過來，這兩天又有幾個薪水不錯的兼職，你過來看看。」

「對了，陳姐。這兩天我家裡有點事先不接兼職了，衣服我一會兒就給你送去。」

「行，那你早點過來。」

「好的，謝謝陳姐！」

郁涼放下了電話，發現自己還真是蠢得可以，就為這麼點事兒差點想不開了。

她把昨天那件宮女的衣服放進了購物袋裡。摸著袖子的邊緣，想起了他的那句「小仙女，來陪我耍耍。」嘴角不自覺的上揚了。